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蝎尾从蜈蚣尾中弹出,闪电般蛰向聂书寒的另一只手。
聂书寒连忙变换指法,中指一弹,便将那七彩金蜈向着韩素甩去!
“韩素”一手托着仙缘台,浴血而出。
七彩金蜈飞来,她避也不避,这蜈蚣却不攻击她,只是在她面前打了小半个圈,又向聂书寒撞去!七彩金蜈极难喂养,需以宿主心口鲜血浇灌,养在心室当中,一旦成虫,便是暴躁凶残,忠心耿耿。百蝶当即就尖叫道:“小金,幻雾!”
七彩金蜈速度极快,聂书寒将它甩脱,本意是要带着苏奚云尽快离开此地,暂时不想再与其多做纠缠,怎奈百蝶不依不饶。七彩金蜈听她命令,当即就摇了摇翘出来的那只蝎尾,忽地将尾尖立起。
便有一蓬淡青色迷雾从那尖尖的蝎尾中猛地释放出来,须臾间便将聂书寒和苏奚云笼罩!
这一刻,百蝶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因为韩素终于走到!
百蝶口中再度发出高高低低的轻啸声,与此同时,她伸出了双手。
她只有两息的时间,两息之内她必须将仙缘台取走。否则若是被身后活俑追上,哪怕百蝶再多计算,最后也终将全数成空。
“韩素”没有反抗,她的神智依旧游离在身体外面,而她的身体则只会跟随指令动作。
百蝶道:“韩素,仙缘台给我。”
韩素伸出双手,将仙缘台递到百蝶面前。
百蝶的呼吸微微加重起来,她几乎是颤抖着手,从韩素手中将仙缘台取走。
这一次,顺利得不可思议。
然后百蝶继续命令:“韩素,护送我离开。”
韩素抬起头,握紧了剑。
第19章 提酒弹剑高唱(三)()
韩素的意志在抵抗百蝶的命令。
她身上伤口极多,每一处都在流血不止,而随着血液的流失,韩素就隐隐感觉到,禁锢自己灵魂自由的那些枷锁竟然开始变细变弱了!
韩素心中顿时了悟,百蝶对她的控制原来竟是与血液有关。
百蝶急于求成,罔顾韩素性命令她强行突破,韩素因此受伤失血,百蝶对她的控制便在同时被大大削弱了。如此一番因果,看似巧合,又似必然。
“韩素”停顿了一刻。
便是这细微的变化,百蝶也立时察觉。
她视线在韩素染血的外衫上一过,神色便是一凝。
“既是如此……”百蝶道,“你便留在此处。”她撮唇低啸,奇异的音调再次从她口中响起,七彩金蜈双翅一震,便舍下聂书寒与苏奚云,飞落到百蝶心口处,然后趴在那里痛饮起百蝶心头鲜血来。
百蝶的神情似痛苦似欢愉,脸色却因为失血而变得惨白惨白。
诡异的是,即便心口开了大洞,又被七彩金蜈饮血,她的行动也依旧与常人无异。除了之前她拔出匕首时心口溅出了鲜血外,她这伤口敞在那里,却也并不再多流一滴血液出来。
然后,百蝶睁大眼睛看向韩素。她的眼白极白,眼黑极黑,这般睁眼看过来,就显得眼神极为恐怖。她翘起来嘴角,忽一张口,口中无声地吐出了四个字:“杀了他们!”她抬手指向聂书寒与苏奚云,又再次张口重复:“杀了他们!”
没有声音,然而造成的效果却比有声音更为可怖。
韩素只觉得心脏被揪紧,然后一波波尖锐犹似刀扎火烧的疼痛争先恐后涌入她头脑深处,这痛到极致,有那么一刻,竟使得她脑海深处全成了空白一片。
她的感官又回来了,身体的控制权仿佛也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然而这一瞬间,全身骨骼仿佛全被拆掉了一般的痛楚、失血过多后堆积而来的晕眩、再加上头脑中一波又一波的尖锐疼痛,全数突如其来,堆积一同,挤压进了她身上的每一寸敏感神经中。
猝不及防。
这一个词恰到好处地形容了韩素此刻的状态。
的确是猝不及防。
韩素在脑中一片空白时,身体已经先于意志一步,挥剑疾刺。她身随剑动,脚下一踏步,磅礴剑势已是随着她这一动挥洒而出。
流水剑法之,悬河泻水!
这一剑,用尽了韩素全身的力量。
身后是已经追至,近在咫尺的活俑,身前是堪堪驱散金蜈幻雾的聂书寒和苏奚云。聂书寒脸色铁青,他的飞剑之前被他脱手掷出,到此时尚未能拾回,百蝶又欺他真元被压制,使令金蜈对他一再紧追不舍。此刻再见韩素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挥剑而来,一时间,聂书寒心头怒意已经积累到了极致。
欺人太甚!
他并指做剑,剑指抬起,缓缓向着韩素疾刺而来的长剑迎去。
聂书寒动作极慢,韩素动作极快。
韩素一剑之势犹如大河倾倒,涛涛而下,聂书寒剑指缓行,却似山岳凝驻,端方稳重,自带一股天地浩然气。
这一股浩然之气如此强大,便似山之巍峨,天之广大。聂书寒一剑既出,四周空间都为之震动,就连那些奔踏而来的活俑都不由自主地脚步一缓。
长剑与剑指相遇,韩素的剑势亦被凝住。
韩素几乎无法动弹。
她的神魂仿佛才从渺茫的天外归来人间,落入实处。
这一瞬间,韩素全身冷汗淋漓,就连身上多处受伤所带来的痛楚都仿佛要比之前真实了不知多少倍。
这也是韩素首次切身体会到剑道高手的剑意,那种崇高巍峨,不可抗拒的压迫感几乎就要使她弃剑而逃。她全身颤抖,失血过多而造成的晕眩一波一波向她的意志发起冲击,然而剑在她手,她却又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下的。
我不甘心!
曾经是谁,一句一句在心中镌刻着这一句话,四个字,四个字,千遍,万遍,无数遍,直到刻入了骨髓,刻入了灵魂!
我不甘心,这不是妄念,而是每一个不愿屈服于命运的人对于天道命运最直白的反抗!
既然如此,韩素又怎么可能放下?
她挺直了脊背,握剑的那只手不住颤抖。
然而她终究没有弃剑。
她精疲力竭,全身真气已被透支到极限,只差一点,她就要连站都无法再站稳了。
然而她终究也没有倒下。
她静默在原处,抵抗着来自于聂书寒剑意的莫大压力之余,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灼亮的狂热。
原来这就是仙人的剑术!
原来真正的剑意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
那些难以计数的被压制住了脚步的活俑也同韩素一般静在原地,然后,就像是被什么重物挤压了的陶瓷一般,活俑的身体上开始出现裂纹。
咔嚓!咔嚓!
从第一声咔嚓声响起开始,无数的咔嚓声立时就紧随其后,连绵响起。
难以计数的活俑接连一片,碎裂一地。
没有真元,没有飞剑,聂书寒这一指点出,仅凭剑意,竟然就使得整个墓穴中的活俑全数碎裂!然后,整个地下墓室都开始摇晃起来。
聂书寒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
韩素压力顿减,强大的落差更是使得她站立不稳,身形一晃便往前扑去。眼看就要扑到聂书寒身上,韩素奋力调整身形,脚轴一转,硬是将身体一偏,终是在倒地前堪堪避过了聂书寒。她却滚落在地,五脏皆伤,再不能动弹分毫。
一时间,整个墓室中除去可怖的地动之声,就只剩下几个重伤之人无力的喘息声。
百蝶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影踪,随同她一起不见影踪的还有她的七彩金蜈,以及早被众人遗忘在后的鬼刀。鬼刀自被苏奚云抓住就一直处在昏迷状态,苏奚云原意是想要用俞立和鬼刀来威胁百蝶,可后来事情突变,显见百蝶不可能因这二人而受威胁,苏奚云便将人扔在一边,一时懒得理会。却未料到百蝶其实还是在意鬼刀的,否则她不会在离开时悄悄将鬼刀带走,而俞立则被留了下来。
苏奚云紧紧攀住聂书寒的肩膀,尖叫道:“聂郎!为何不杀她!”
墓室的摇晃还在继续,聂书寒如何有空回答她的问题?他更不能告诉旁人,适才那一道剑意其实根本就不是由他发出。他的剑意如是当真能有这般强大,他就不会隐忍至此。那一道剑意其实是他师门长辈赠与他防身所用,这剑意一共三道,寄存在他丹田之中,是用一道便少一道的,极为珍贵,若不是到了紧要关头,聂书寒绝不会轻易动用。
至于为什么不杀韩素,当真要回答却也简单,实则是,聂书寒根本就从未想过要杀韩素。
他本来就是轻易不会杀人的人,否则苏奚云在他面前又如何能嚣张至此?
此间真正引起他杀意的,也唯有一个百蝶而已。
聂书寒面沉如水,淡淡道:“墓穴要塌了。”
苏奚云顿时说不出话来。
第20章 提酒弹剑高唱(四)()
墓穴要塌了。
自地深处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强烈,一些破旧的青砖从通道顶上坠下,七零八落地一砸,就有好几块险些砸到韩素身上。她着地滚动,狼狈地闪躲,身体虽然虚弱破败,可精神却是出奇的好。
之前聂书寒发出的那道剑意着实给了她莫大震撼,直到此刻,即便是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她依旧深深沉浸在那种震撼与神往中,几乎无法它顾。
剑意。
一种极境,无数种解释。
人以仙根论仙凡,有仙根者是仙,无仙根者是凡,先天便有分野,因此人说命中注定,尊卑贵贱。
剑意却不同,韩素就曾亲眼见过,凡间亦有高手,出剑时气象万千,山河色变。
彼时,韩素不过七八岁,她世家出身,却是有幸随祖父一同在大明宫观看过一次公孙大娘舞剑。当时虽然年幼,可那种震撼依旧直入她心底,令她至今时时回想,每一次皆有全新体悟。
后来,诗圣杜甫忆及佳人名剑,亦不由撰诗相记:“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