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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日,玲珑才真正庆幸自己是玲珑,若是别人,此时一定免不了脸上露出吃惊、惶恐,可玲珑从来面无表情,她回答说:“自得命看护唐姑娘后,玲珑递药端水总在跟前。”
“果然……”齐王冷笑,双目如钩,似要在她眼里寻出蛛丝马迹,然他只看到一个面色恬然冷静的女子,与往常一样,漠然无情。
“是。”她索性抬了头,与他平视,“王爷,是不是玲珑做错了什么事?”
如此镇定,齐王咬了牙。他性格素来深沉谨慎,这次可算阴沟里翻船,毫无防备地让已是掌中物的逃犯反败为胜,并将心上人捉了去,虽然肚里已怒火三丈,可面上还是勉强忍住,重重地“哼”一声。
“你先下去,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静。”
“是。”
玲珑垂首退下,顺手把房门关上。
齐王紧捏了拳,指上青白,几乎将手中田黄石挤碎。
转目四顾,从满墙架的书籍、淡描青花香炉、闪青云纹卷边及地长幔,一路到搭在床边的龙凤双戏衣架旁,上头挂了件宝蓝色折枝牡丹外袍,终于,他长长叹了口气,将田黄石重新放置于书案上。
房间里燃了瑞脑冰香,熏得一室清敦明净,他伸了手,抚在袍上,心里百感交集。多少次,他看隆立在面前,忍不住想探手过去,用指尖感受袍子纹理,连同底下的坚劲身体,但,每一次,都在半空凝住,因为,这样做是不可以的。
同朝为官,又是年貌相似,他们的关系自相识起便比其余众人亲近,况隆本是个极体贴伶俐的人,三十不到的年纪已在朝中纷纭万般头绪里站不稳脚跟,待人接物温文有礼,对上对下处处妥帖。而齐王却是朝中著名的冷面郎,性情骄傲,风流自赏,与众臣相交常有冒犯,幸得隆时刻在身后周全打理,费尽心机相助,其间所有的苦心与用意,他又岂会不明白。
只是,他们毕竟是两个男人,且身居要职,这一段隐情别说大白天日,便是细微风声也不能透露出了半分。
触动心事,齐王又长叹一声,转头向别处,却看见床沿枕旁有一截物事幽幽生光,上前细看,却是他曾经送给少相的一只翡翠扳指。这一下不由心头郁郁地痛,这些年来,外人只见少相赠美女与齐王,只看作是少年权贵之间的风流勾当,只他知道这是隆的一番试探,无数次他无意回首,却见隆眼中神情异样,如窗纸将破未破,可,终也不能破了这一层。
他张开了手,纸条上写得清清楚楚,若要少相留命,须以罗永城交换。
一股怒气涌上胸口,几乎要挣破胸腔,傅长青竟知道少相于他的重要性,无论这个举动是偶然还是一早预谋,不管是不是有人看出他们之间的暧昧,这一招却是真正戳入他的弱处,引发痛不可挡。
“隆。”他低低叹,“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房间外玲珑虽然没有见到他的模样,但他的心情也能猜出几分,只是不料得齐王伤心愤怒至此,念及唐流的安全以及自己的处境,不由忐忑不安起来。
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齐王才开了门,脸上已回复常色,淡淡地向门外众人道:“传我的命,所有人立刻打点装备,天黑前一并迁入骠骑庄。”
骠骑庄如今已是一片废墟,房屋坍塌成大堆残垣断壁,偶尔衰草迎风萋萋,碎石砂砾下埋着破布瓷片,若仔细看,还能找到些许碧血凝迹。
众人奋力清理出一块空地,在上面撑起帐篷,张灯结幔将家具用品搬入。
齐王并没有入帐休息,夕阳西下,远处一片红彤云霞。他仍记得扫平骠骑庄的那个黄昏,刀剑利刃雪白轻盈,人血却是腥红粘稠,一共十余名钦犯,他却设了近千名官兵围攻,本欲一网打尽杀一儆百,却不料罗永城老奸巨滑布下暗道,连他派入的密探也毫不知情,最后一刻傅长青从地道逃脱,才引出如今无穷后患。
“王爷。”身后有人低低提醒。
齐王回了头,看住黄震,“去把程氏兄弟叫来。”
他一侧目,又向玲珑,“我有一件事要差你去办。”
“是。”
待所有人来到面前,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玲珑,“你们三个速去京中刑部,将这信交给刑部刘大人手中,再将犯人罗永城解来。”
“是。”程氏兄弟是王府中一等一的高手,生得虎背熊腰,擅长金钟罩铁布衫等硬功。
“玲珑是个女子,也是第一次办这样的差事,你们兄弟俩一路多多照应,别出了什么差错才好。”齐王道,他看住她,“你们速去速回,一路上不可有任何耽搁。”
“是。”玲珑心头突然一片明净,果然,他怀疑到她,这一桩差事不过是要调她出去,免得她在身边听到任何他的布置安排。
其实稍一细想,这也不算得太意外,齐王做事向来深思熟虑,这一次被长青牵制,怎么会不怀疑到身边的人,她的心又沉了下去,只怕唐流也要受牵连了。
程氏兄弟紧紧跟在她身旁,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监视,玲珑暗叫不妙,但无能为力,只得被他们一左一右伴着上马而去。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坎坷风波,本来骠骑庄余党不多,并没有人阻碍了他们的行程。
不过半个月时间便赶到京中,入了刑部,刑部侍郎刘荣正在会客,听到下人禀报,忙将他们请进书房。
玲珑等人进去时,房中并不只刘荣一人,窗口处立了一个年轻人,身上官袍服色为二品,面容英俊正气,正握着一柄短剑细细地看。
“这位便是威虎将军。”刘荣一展手,“不知几位赶来有何贵干。”
“我们奉命带了齐王的密函。”玲珑道,她看了眼平将军,想了想,将怀里的信取出递上。
刘荣于灯下展开看了,不由皱眉,“虽说皇上一早有命,骠骑庄一切事宜俱交由齐王处置,但犯人已入了大牢,再解回原地却有些……”他想了又想,将信看了几次,终于还是点头,“齐王既然写了这信,自然有其用意,也罢,我马上命人去解罗永城来。”
玲珑不响,她不过是来办事的,这里也没有她插嘴的余地。偶然一抬头,她竟发现对面的平将军正在看她,他容貌清秀挺拔,为官者中难得有这种眉目爽朗的人,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只一会儿功夫,罗永城已解到,玲珑早听得他的大名,如今眼前实见,不过是个四十多岁面目平凡的汉子,衣衫褴褛也掩不去灼灼虎目,不知多久没有梳洗过,满面浓须几乎盖住半边面孔。
玲珑发觉他走路一瘸一拐的,不由皱眉,“刑部用过刑了吗?”
“哪里。”刘荣忙上前解释,“据说当初擒拿这犯人时颇费了些力气,刚抬到我这里时浑身是伤,派人费了大力气调理才刚刚好些,只这腿伤仍未痊愈。”
“那就好。”程氏兄弟不耐烦,“既然人已送来,我们也必须走了,齐王一早有令,必须快马加鞭一刻也不停。”
“好好好。”刘荣不敢怠慢,便要送他们走。
“慢着。”平将军本来一直在旁边细听,此时突然开口。他淡淡道:“押解犯人一路上不休息也是对的,但这半个月赶到京中,纵然人不疲累只怕马也早乏了,不如换了坐骑再走,一路也轻松些。”
第五节 算流年 总辜负
他抬了头,慢慢地将手中短剑还鞘,又道:“顺便烦劳诸位替我带封信给齐王。”
谁敢说个不字,程氏兄弟只得应声:“是。”
刘荣去马房安排事宜,又命人在院中架囚车配链锁,程氏兄弟分头照料,一人去布置坐骑,一人守了罗永城,只有玲珑待在书房里,看平将军在桌上铺纸研墨,挽袖提了笔,却不落字,转头问她:“骠骑庄落逃的两名犯人仍是没有眉目吗?”
“是。”玲珑答。
他点了点头,方低头疾书,不过一会功夫便写完,装入信封用火漆点了口,递给她,“务必将这信亲手交与齐王。”
玲珑取了信,见他似乎仍有话要说,便垂手站在一旁,然而他犹豫了半天,仍是沉默。
出门时天空下起了牛芒细雨,银尖似的纷纷迎面扑来,众人披了兜帽斗篷御寒,罗永城被束在囚车里,密密雨水转眼湿了一层布衣,他满面胡须,根根沾染了雨珠,蓬头垢面如只恶鬼。
玲珑见他双目炯炯,乱发粗衣犹看人灼灼,气度从容,倒也颇有几分豪迈气概,怜他毕竟是唐流的朋友,雨天湿气重,这一路淋过去怕是迟早会得病。
于是下了马,向左右要了一条毯子,上去将囚车顶半盖住。
“哟。”程氏兄弟取笑,“玲珑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可惜用在这种死罪的犯人身上却是浪费。”
她不响,仔细将毯子固定住,索性又吩咐人端热水给他喝,程氏兄弟渐渐不耐烦起来,喝她,“不好好赶路,婆婆妈妈磨蹭什么?”
罗永城忽然道:“谢谢你,姑娘,不用再麻烦。”
他声音敦厚沉实,并不如外表是个粗鲁无礼的汉子,玲珑倒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方便回话,略点了点头便抽身走了。
一路上再也不得休息,急冲冲日以继夜马不停蹄,回到骠骑庄已是一个下午。下了马,人人疲惫不堪,玲珑瘦得远远看去脸上只余一双眼睛。他们毫不歇息,理了理衣襟,大步入齐王帐中复命。
齐王从火漆封口处取了信,展开来只看几眼,禁不住从鼻孔里“哼”一声,冷笑,“那位平将军可曾向你打听过什么人?什么消息?”
“没有。”玲珑道。
“哦?”齐王看她一眼,唇角似笑非笑,“也难怪,量他也算不到事情竟会这么巧。”
玲珑听得糊涂,抬起头,更显下巴尖尖。
“玲珑你把事情办得很好,这一路上果然没有耽搁。”齐王这些日子里似乎也清减许多,他原本秀如坚玉,现又似凝了千年寒冰,面无表情时,看得人寒彻心扉。
他清脆地弹指两记,早有下人候在帐外,听到动静立刻走进来。
玲珑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