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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了手,一道刺目的白光在高高的屋顶之上骤然亮起。
又有光闪出,一连闪了七下,七颗明星镶嵌在屋顶。
光线极盛,白昼竟也不能匹及,光芒里的白寒连影子也没有。
强光没有刺痛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前方。
前方赫然是一具尸体,山一般的尸体,风狸!
一只巨大的灰皮狐狸,身体被七根黑色的棒子狠狠穿过,鲜血流淌了大片,现在也都凝成了黑色。
尸体下是石台,也已被染满了血污,一株似花非花似草非草的植物,攀附在石台上。
一根茎,六片叶,茎是很普通的茎,叶也是很普通的叶。
“师父,徒儿来看您了。”
他看着他师父尸体,黑白分明的眼中渐渐腾起一种残忍,一种愤怒。
可他却还是很平静,很平淡的道:“师父,你早该死的。”
“我已渐渐可以明白当年大师兄的心情。”
“我若是他,我也会那么做,而且更不留情!”
白寒英俊的脸,竟开始渐渐的扭曲了起来,他看上去很痛苦,很痛苦。
他咬着牙,死死地盯着那尸体,恨声道:“你终于死了,你已活的够久,为什么还嫌不够!”
“长生,长生!把所有的一切踩在你的脚下寻长生?”
“你杀了我师兄,我又杀了你,岂不又是因果报应?”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中尽是通红的血丝。
紧握的右拳上雷电般白光隐隐闪动,再强的光忙也掩不住它积蓄的可怕力量。
他从来都是随和的,潇洒的,他从不会这样失态。
只是此刻,在这没人的时候,没人的地方,他展现出了最真实的自己。
最真实的愤怒!
过了很久很久,他似乎才终于平复了心境,松开了手,怔怔的望着那具尸体。
他长叹了一声。
“您知道吗?我下山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看到过太多山上没有的事。”
“太多山上没有的人”
“一个妖在人的世界里闯荡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必师父您一定比我更清楚。”
“可我很幸运的遇到了一个人,很特别的一个人,您救过我的命,他也救过。”
“那时我就要死了,我的身边除了他就只有一堆微弱的火,他为了唤起我的意识,和我聊起了天,不经意间我们聊到了长生,你最向往的长生。他却跟我说:人们都把生命看的太美,殊不知长生不死才是噩梦地狱。”
“当时的我听过之后,惊愕的就像是被天雷击中了一样,简直颠覆了我所有的认知。”
白寒离尸体更近,他坐了下来,席地而坐,似要和一个尸体促膝长谈。
“他继续拨弄着篝火,跟我说:人生就好像一场繁华的灯火,锦绣陆离让人流连忘返,谁都像在这里多待一刻,多享受一分,然而生命终有散场。”
“等到烟火清冷后,回家,才是正途,如何沉醉往昔,也不得不离开,谁最后走,谁最凄冷。”
白寒顿了一下,对着尸体道:“而您的身体又何止已是冷了?”
深深呼吸,继续道:
“您该高兴才对,因为您已解脱,甚至更为您毕生追求的理想做了一回养料。”
白寒目光温柔的望着那棵草,七颗白星的强光下,它羞怯的垂下了叶子,六片娇嫩的叶子。
“您的确功参造化,‘飞来仙草’延续了您三百年的生命,可是太长的生命却腐朽了您的灵魂,师母的惨死让大师兄的心,都凉透了。”
“您瞒得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你瞒得过对你忠心耿耿的金毛,瞒不过早就厌恶于你我。”
“灵狐,你为成为灵狐,超脱凡俗的灵狐,而才有了七叶。”
“独辟蹊径,前无古人。”
“您本该流芳万古,青史提名。”
“可世间所有人都逃不过一个情字,您虽无情,但其他人有。师兄有,我有。七叶,也有!”
白寒瞪着眼睛,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抓起仙草,霍地站起了身,轻轻却又极坚定的道:“仙草可以没有,但七叶却决不可受伤!”
倏地他又回过头紧紧地盯向风狸,一字字道:“您的仇家来了,我替您清,您的党羽来了,我也为您一一回应!”
说罢转身,离开了密室。
求如山山体里的走廊有时宽有时窄,布局十分奇怪,天色已晚,这里既空旷又黑暗,七叶不觉加快了脚步,轻巧有致的脚步声,又开始在幽深的求如宫里回荡了起来。
她怀里的围脖正不断的闹腾,因为冬晨风就牢牢的拴在它的尾巴上,却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
只有好吃的能堵住围脖的嘴,但只能堵住片刻。两个人饭量的晚饭,根本还不够它一个小东西吃的。
七叶就只好边走边哄,一会挠一挠它的下巴,一会揉一揉它毛茸茸耳朵,都是妖狐,七叶自然知道怎么让围脖安静下来。
围脖的耳朵温暖而柔软,每一揉搓一下围脖都会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一个大大的哈欠。
不过打完哈欠就又是一脸委屈相。
七叶无奈道:“那个家伙逃跑了都不带着你,你还为他担心什么?”
七叶脸上又转过一丝愤然之色,狠狠地道:“等我要是真的看见他了,我一定要把他切成八块。”
“嗷呜!”围脖突然大怒,四只爪子来回扑腾,要挣扎着跳出七叶的怀里。
“好好好。”七叶立刻安慰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好不好?”
围脖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舔了舔鼻子,又趴回了七叶温暖的怀里。
七叶白了它一眼,轻轻戳了一下它的脑袋,道:“你呀!怎么这么傻,他明显就不是好人你都看不出来吗?”
围脖拨浪鼓般摇头,七叶气道:“怎么不是?我严重怀疑是他杀了我的师弟,不然他跑什么?还假装自己很弱,装的那么想,我差点就相信了。”
“呦呦呦~~”
“什么?你说他上次遇到这种事也跑了?”
七叶向围脖翻了一个白眼,道:“那岂不是正说明他是一个遇事就躲,根本靠不住的人?你还跟着他干什么?”
围脖怔了一下,突然又像拨浪鼓般摇头。
七叶哼了一声,撇了撇嘴,正要过一个拐角,却突然一下停住了脚步,眼前一亮,急声道:“围脖,你一直跟着他,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围脖头一扬,被她突然的一问吓了一跳。
“昨天我突然发现身后有鬼,吓了我好大一跳,师兄刚刚冲过来,我就又被师兄一手‘安神曲’拂晕了,他可能是怕我看见鬼给吓到了吧,你一定看到了什么对吧?”
围脖还在扬着脑袋,想了想叫道:“呦呦呦~~”
七叶听后沉吟了半晌,道:“你是说,昨天晚上有个女人去杀他,而那个女人又很娇媚?”
围脖点头。
“是朱雨!可她是我师兄的朋友啊,已经来了好多天了,怎么会?”七叶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片刻后,转声又问道:“然后呢?”
“呦呦呦~~”
“你就睡着啦?”
围脖点头叫道:“呦呦呦~~”
七叶突然张大了眼,惊道:“你又被一股黑气惊醒过?”
围脖张着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七叶立即追问:“你又见到了什么?快说!”
围脖叫了一声,挠了挠左边嘴巴,舔了舔鼻子,眼珠转来转去,看上去想的很吃力。
“呦呦!”
“什么?当时饿晕了,不记得了?”
“呦呦”
“好是撞晕的。”
忽然清风飒然,七叶已走出山体,天空几点疏星黯无光际,一轮明月已遥遥升起。
七叶指着前方一排排的殿宇楼阁道:“马上要到厨房了,拿点吃的就快走,师兄还要我赶紧去‘青王殿’找他呢。”
第34章 朋友()
床上的那个人并没有自己幸运,他被金丝绳索绑的结结实实的,全身上下还贴满了黄色的符纸。
冬晨风拨开了他头上的朱符黄纸,立刻失声道:“牧羊!?”
牧羊的脸依旧瘦削,冷毅,只是异常的苍白,白的就像一张纸。
“牧羊,牧羊。”冬晨风轻轻呼唤,片刻后牧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可冬晨风没有看见他的眼白,他的眼里没有颜色,只有一片漆黑。
他大睁着眼睛,眼珠似乎动了动,眼里的黑暗忽然又像蛇一样开始扭动,扭动成丝丝缕缕的黑气,黑气袅袅腾腾来回的翻滚,过了好一会却又渐渐的沉了下去。
这时,牧羊的眼里才焕发出来了些许的生气。
他自然也看见了冬晨风,他开口道:“冬晨风,你怎么在这。”
冬晨风叹道:“说来话长,我算是被抓来的,可你为什么也在这?”
牧羊想看看四周,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只能用眼角余光扫视,同时道:“我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更不知道这里是哪。”
冬晨风皱起了眉,道:“不知道?”
牧羊道:“不知道。”
冬晨风眉头皱的更紧,道:“这里是求如山,一个妖族的宗门,对人类也算是不错,不过现在我们所在的这间屋子应该是暂时充当牢房用的。”伸出手去帮牧羊撕下符纸,并试图解去开捆在牧羊身上的金丝索。
“别动!”牧羊突然道:“让它们贴在我身上。”
冬晨风一讶,只好把他扶起,并坐在一起,道:“你怎么了?”
“这是他们贴上的,或许可以镇压我体内的鬼气,放开我我可能会立刻失去理智。”
冬晨风道:“鬼气,哪来的鬼气?”
牧羊默然片刻,沉甸甸地道出两个字:“朵朵!”
牧羊的嘴紧紧抿起,吐出沉沉的鼻息,道:“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