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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说的容易,舍弃同枕共眠的女人也确实不难。但当真对上自己的骨肉之后,仙人也同样难过此关。
“娃儿,快叫声爹!”
他拍了拍符晓的手背,属于少年的声音带着撒娇一般软糯的调子。
符晓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神志立刻清醒,登时便寻回了上山来的初心。
野爹的模样只有十六七岁又如何,不是面目丑陋的糟老头子又如何,瞧他这对母亲嫌恶的样子,依旧是符晓仇恨了十几年的负心人啊。
符晓的眉心跳了跳,鼻尖虽仍旧能够闻嗅到静神香的味道,但静神香却不再能够让符晓静心了。那心底的声音和恶念此刻排山倒海,气势汹汹,如滔天的巨浪一般涌来。
女子的嘴角弯弯扬起了弧度,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笑窝。只见她低眉颔首,做出了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姿态,朱唇微启,软着调子甜甜的唤了一声。
“爹——”
“哎!”
少年不等符晓的声音彻底停下,便忙不迭的答应了起来。
他两只眼睛睁得溜圆,目光越过符晓的肩头,看向了童子和守山门的老者。
“你们听见了吗?我闺女管我叫爹了!”
童子弯下腰,便又要恭喜仙君。可仙君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只移开了片刻,便又一次折返回了符晓的身上。
“闺女,爹还没问你叫什么?”
“符晓。”
女子的声音响起,干脆又利落。
仙君连连点头,自顾自的道。
“好名字,好名字,可是生在拂晓之时?”
东边的天际晕出的鱼肚的白,太阳将升未升之时,光先它一步来到了人间,一点点的驱散那死寂一般的黑暗。
符晓,拂晓,少年不由得啧啧称奇,感慨是多么好的名字!
偏偏符晓摇了摇头,开口声音依旧娇憨。
“非也。”
———————————————————
十三年前。
山村中有两座塔,一座在东,一座在西。
塔顶儿尖尖,塔底儿方方,黑洞洞的没有门,只在高处开了一扇小小的口子唤作窗。
东边天际将将的泛起鱼肚白,山中仍被漆黑的夜色笼罩。可塔下确实如同白昼一般,被村人们手中的火把照的大亮。
“孽子该死!留下来后患无穷!”
瞎了眼的妇人疯疯癫癫,双手高举自顾自的喊叫蹦跳。她双眼的位置血肉狰狞,里头红黄相间,让人不忍多瞧。
被她称作孽子的娃娃趴在地上,脸上蹭了泥污仍难掩肤色雪白,圆圆的眼睛挺翘的鼻子,贝齿咬着朱砂一般的下唇。
娃娃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但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而今已经能够预料到这个皮包骨头的女娃娃,日后定当出落成水灵灵的大姑娘。
“要不还是算了吧?”
里长举着火把的手颤了颤,抬头望向那村西边的高高的塔,心中生出了怯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然而不等里长说完,他的婆姨便喊叫着冲了上来,大巴掌不住的落在男人的身上。
“怎么的没把娘弄到手,惦记人家闺女了?”
说着里长的婆姨斜着眼睛看向那趴在地上的女娃娃,小小年纪就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蛋儿,真叫她长大了还得了吗?
“孽子当杀!”
疯癫的瞎妇人手持从桃树上掰下来的树枝,抽打在了女娃娃的身上。
小娃娃的双手指尖遍布血污和泥土,二者混合在一起难分难舍,她的指甲早已从手上脱落,只剩了通红的血肉露在外头。
“娘……”
你快从坟里出来呀!快些出来呀!快些出来救救我啊——
孩童的哭喊并没有得到回应,村里的汉子们躲闪着避开了家里婆姨的眼神,将趴在地上的女娃娃提了起来。
娃娃的手脚无力的垂下,被里长提着向高塔靠近时不住的晃荡。
里长单手将女娃娃扛在了肩头,剩下的爷们儿们扶着木梯,里长缓步朝着塔顶爬了上去。这塔没有门,只在高处开了一扇狭小的口子,远远望去黑洞洞的比山中的夜色还要骇人。
随着里长越爬越高,腐烂的味道便越来越浓,到后来几乎成了呛人的味道。也不知是因为高,还是对这塔心生畏惧,里长一个七尺的男儿,腿肚子不住的打颤。
他紧咬牙关向上爬去,刚刚能够到那黑洞洞的口子,便利落的将肩头的女娃娃甩了进去。只听咚的沉沉一声,女娃娃顺着口子掉进了塔里头。
里长做完扔甩的动作之后,逃也似得往梯子下头蹴遛,下来的时候还吱哇乱叫着。
塔外的火光散去,村人如鸟兽一般散去,脚步声和火光都渐渐远去。
塔里的娃娃浑身上下吃痛,身下也不知撞到了什么支楞着的东西,硌得生疼。女娃娃忍着冲天的臭气和身上尖锐的痛,翻身向身下看去。
她身下尽是支楞着的森森白骨,以及尚未被虫蚁噬咬尽的腐肉。白色的蛆虫翻涌蠕动,粘稠发黑的血将女娃娃破烂的衣衫染得通红。
仰着脖子朝塔高处的窗望去,她瞧见东边天际正泛起鱼肚白,金色的光一点点的驱散夜幕,太阳再有片刻,就会从地底下跳上来,人间到那时当大白。
此时谓之拂晓。
可这高高的塔里黑洞洞的,那扇小小的窗透不进半点光亮。
村里东西有两座塔,塔顶儿尖尖,塔底儿方方。
高高的塔是弃儿的坟,生下后不想要的,染病了养不活的,或者本就不该降生于这世间的娃娃,这里就是他们的归宿。
扔进塔里时未死的,尚留有一丝气息的娃娃很多,可活着从塔里爬出来的,就只有符晓一个。
在符晓拥有符晓这个名字之前,她的名字叫小野种。
该死的人未死,再归来的时候,还能称为人么?
第12章 第十二回()
“晓儿以后就在为父这里安心住下。”
稚气未脱的仙君从榻上一跃而起,跳到了屋堂中心。
“且看为父给你耍个手段。”
比起长华山神来峰的仙君,此时的少年更像是街头卖艺的小伙儿,只为了讨看官欢欣。
只见他将符晓带来的那只铜铃取出置于掌心,放到唇边吹了一口气后。他双唇开合,似是念了什么咒语,紧接着便大力朝着符晓的脚边丢去。
一声山石崩碎的巨响自神来峰响起,遮掩视线的烟雾也滚滚蔓延。
对符晓来说,此生但凡有什么东西朝她砸来,那断然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
年节时顽童们朝她身上扔炮仗驱邪,夜半有管不住自家男人眼睛的妇人往符晓的院墙内扔石头,更有心狠手辣之人,往她栽种的那块瘦田里丢过能害人性命的细长虫。
故而当那负心的少年仙君刚一抬手时,符晓便下意识的抱着头往偏处躲避,并在心中暗骂,不远万里来寻亲,她还没寻仇杀父,父亲倒想先要她的性命。
常言道,以己度人。
因着符晓自己总是怀着恶意,故而若让她去揣度别人的心思,那总要往阴暗之处想了。
她脚步敏捷,在那铜铃丢来时便躲藏到了去化童子与引路老者的身后,想着要死也是他们先死。黄泉路上有两个仙人作伴,即便此生没能报仇,也算是不亏。
然而当屋堂内的烟雾散去,符晓先前站着的位置并没有出现她猜测之中巨大石坑和不灭烈火,反倒是立落着一个唇红齿白,眼珠子黑汪汪的男娃娃。
男娃娃瞧着眼熟,符晓掰过她在她前面的去化童子肩头,两个娃娃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腰间挂着形制无差的铜铃,眉目之间也有八九分相似。
这时符晓回忆了一下,她那少年野爹在丢铜铃之前说的话,从唇形来看,分明念得就是去化二字。
“宣阳铃仙君如圣人女娲在世啊!”
守山门的老者登时跪伏在地上,眼中净是惊骇。
宣阳铃仙君少年成名,和长华仙山的其他仙君不同,未曾选择刀枪剑戟作为过命的神兵,而是选了最不起眼的铃。
他的铃有大有小,大的如同山岳,可镇地龙与恶蛟此类庞然巨物。小的如同酒盏,可催人性命摄人魂魄。
除降妖伏魔能攻能守之外,传闻宣阳铃仙君已然一手触及了天地大道,有如远古圣人女娲娘娘一般,捏土造人的无上神力。
守山门的老者从来都只是耳闻,有关仙君们的传闻向来是真假参半,附会居多。不曾想今日竟然真的见识到了宣阳铃仙君执铃造童的本事。
“晓儿别怕,来来来!”
少年模样的宣阳铃仙君在符晓面前以父亲自居,诚然也该这么叫,但配上他那张稚气的脸,总是让符晓难以接受。
可仙君野爹虽是少年模样,手上的力气却比少年有强劲多了。他拉着符晓的胳膊,将看似惊慌的符晓从人后拽了出来,挽着她的胳膊拉到了那新生童子的面前。
“还不见过主人?”
宣阳铃仙君在面对童子时,就没了对符晓时的笑意,语气冷硬的很。
“见见见——见过主人。”
童子闻言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伏在了石砖地上。前额贴在符晓沾了血的绣花鞋面上,两股战战,肩头不住地抖动。
宣阳铃仙君不由得皱眉,怎的这个童子的胆小如鼠?明明侍奉自己的童子在化身时不是这幅瑟瑟的模样啊。
想来是在外流落已久,沾染了凡间的气息。
“晓儿,你给童子起个名字,日后就让他伺候你。”
宣阳铃仙君兴许是想和符晓热络一些,又或许是当真不愿符晓的母亲再有什么牵扯,只称呼她晓儿绝口不提她的姓氏。
符晓低头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童子,那童子也似与她有心神感应,怯生生的抬起头朝着符晓回望。童子的眼眶里含着一包泪,似是泫然欲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