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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梦魇,又见梦魇。
眼前,白雪,上承天,下连地,满目无边的洁白。
似是茫茫荒原,周围偶有几棵枯败歪脖子松木,枝条不堪积雪重负,几乎要被压垮,松针哀哀垂地。
低头,眼前,是一排足迹。
跟着那脚印,放眼雪原望去,面前不过百米处即是断崖,崖风自下而上呼啸倒灌,参杂片片飞雪如刀,削得山壁陡峭如刃。
东方笑眯眼,但瞧那断崖边,粗粝歪脖松木下,一方冷寂青石上,静坐一人。
白衣,衣摆下上绣点点血红梅花,依照清瘦背影辨不出男女,远观只觉对方墨发如瀑,身姿端庄秀丽,却,难掩幽怨。
“请问”
东方笑想打招呼,又纠结于对方性别,揣摩半晌,最终舔了舔嘴唇探头道“是,第三类人么?”
那人闻声微微侧身,露出半边脸来。
幸好没大胸()
探出去的手,颤抖着,不知该如何收回。
是因走近,东方笑低头垂眸,也终于看清那人衣袂角下,锦绣簇拥并非嫣然梅花,而是滴血。
一抹又一抹娟红,渲染莹白素袍之上,刺目而惊心。
东方笑一瑟,惶恐视线沿着那衣摆向上,继而看到苍白细瘦如柴的手指,僵硬,指甲呈不自然灰褐色,形状尖利如刀,如其主人般泛着幽怨森冷的光泽。
目光再向上挪动几寸,这次东方笑彻底失声。努力吞咽口水,却不能发出半节单音,细嫩的喉咙如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扼住,濒临窒息。
原来她———没有脸。
模糊的面容,便是连发梢鬓角都清晰分毫毕现,这样一位白衣素袍之人,却,独独没有脸。
待到看清这人诡异,东方笑握拳届时蹬蹬蹬后退三步,脑海分明闪过什么,却快的抓不住。一瞬恐惧与疑惑交织,迫使她视线胶在那没有五官惨白的面皮上,难以挪动分毫。
“你”那人喉间滚动,东方笑耳边登时尖锐窜起一道粗噶声音来。
“还我!!”
似在东方笑身上发现什么,没有五官的模糊面容倏然扭曲,猛然折身煞气暴涨,张开锋利如刀的手指跃身向她扑来!
“还给我!!”
“啊!———老子没有欠你钱啊!——”
“少爷?九少爷!?”
‘啪啪啪!———’
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东方笑应声鲤鱼打挺坐起身,眼前迷障逐渐散去,抬手按住胸口,方才反应过来,原是索债噩梦。
长吁口气,抬眼打量四周,但见窗外已泛起淡淡橙黄———天已初亮。
纵然光明近在眼前,却隐约总觉不安,视线警惕四扫,下意识以为暗处有一双诡异眼睛,将自己锁定窥视。
“九少爷?您怎么了?”门外小青满心焦急,平日清脆的声音都已走了调。
“无事,不过梦到一恶女来抓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身板,甚是庆幸喟叹“幸好老子没有大胸给她抓!”
抬手拭去额头冷汗,掀开身上锦被。东方笑怀揣劫后余生之感赤脚为小青开门。
门缝开启一瞬,碧青色人影登时与东方笑扑做满怀。
抬手对东方笑迅速摸摸捏捏,再三确定无事,小青嘴巴如倒豆子般开始噼啪不停“少爷怎么了?摔着了?碰着了?”眼风一扫,但见东方笑眉心异样红肿,当下惊慌伸出三根手指来“少年你看这是什么?”
东方笑黑脸,故意沉声逗她“二。”
小青心脏呼啦凉下半截,惊骇“少爷竟然不认得这是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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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朝夕()
东方笑被小青如此乌龙折腾一番,倒是忘却噩梦不少,抬手顺势搅了搅自己零乱的短发,试图遮掩乌黑的眼圈“不过睡的不安稳而已。”
“当然睡不安稳,这屋子里燃的可是伤神香!”
捏着发烧的素手一顿“嗯?伤神?”
“呃”碧青色人影为难别开脸去,眼神飘忽不觉落到窗边那株兰花上,搅起手指。
也正是这一瞬,逆着阳光,东方笑方才看清,这小青清清瘦瘦,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出落的异常纤细高挑,尤其肩膀宽宽,竟意外给人一种踏实担当之感。
又忽然为自己这认知而感到好笑。
既是女儿家,又哪来的肩宽担当之说?
“罢了,既你不愿多言,想是必有忌讳,将这香撤去便好。”
“是!”
这次小青如获大赦,手脚利索干脆连香炉都一并捧走。
是因昨夜噩梦无眠,白日里,东方笑分外疲倦,适逢冰巳并未安排课业,因要事在身早早下山,便在议事绝私殿中为等冰巳趴在桌上,浑浑噩噩补上一眠。
一觉,直至日落西沉。
待到携雪霜白人影归来时,举目但见绝私殿中,灰袍娇小人影,瑟瑟缩成一团。
一双冷清琉璃瞳,缓缓染上温柔。
灰袍,是山下自己为她买的,这孩子坚持要穿不起眼的灰黑色,声称好打理,竟然一直未换下。
此刻那染了尘埃的衣袖正垫在精巧下巴下,**上点点可疑银丝。
———竟然流口水。
冰巳眉眼弯弯,顿觉无奈好笑。
几步上前,自袖中取出从不离身锦绣白帕,为其逝去唇边水泽,同时脱下外袍为东方笑裹上,动作尽量轻缓将其抱起,再三确定并未将她惊醒,这才走进距离绝私临近的寝室殿宇,悉心安置。
待到一切妥当,即将离去时,但听身后娇小人影颦眉呼唤。
“师父。”
莲步不觉一顿,眉眼安详如远山,回眸。
“笑儿?”
睡梦中人儿紧紧咬唇,却不肯再吭一声,不过额头汗珠豆大。
想是梦魇了。
西华山顶七绝殿偌大,又是规定历代城主独居,罕有人迹,如此空旷的房间,也难为这年幼的孩子。
叹息,思量再三,最终决定留下。
一日时光,悠悠眨眼即过。
当东方笑思维模糊开始回归时,窗外薄光清冷,已是月上中天。
身下是温良的玉床,隔着一层薄薄的锦被,有些硌人。
拧起眉,恍惚想要醒来思维却依旧昏沉,隐约总觉有一温良指尖在自己眉眼处细致描绘,反复流连如爱怜,最后停顿到红肿未消的眉心,顿住。
贪恋()
“醒了?”
一声碎玉探寻源于雪白纱帐之外,东方笑揉着太阳穴迷糊抬眸,但见不远实木案几边,静坐一人。
此刻莹白指尖正娴熟握笔,笔尖上染墨迹,盈于烛光,将落未落。
桌面摊开一片书信请示,显然,那悬于半空的皓腕正在回信。
东方笑眨了眨眼睛,恍神半晌,方才将那黏在玉雕手腕上视线收回,转而,落入一双淡华琉璃瞳中。
“师父?您”怎么也在这?
“睡不安稳?”
狼毫笔尖抿去滴墨,重新搁置回笔架,霜白人影起身,不疾不徐来到东方笑身前。
如此近的距离,明明看的真切,东方笑却恍然生出他步步生莲错觉。
须勿,人影矮身坐到榻上,抬手覆上她额头。
一瞬,东方笑但觉额头微凉,冷香扑鼻。
他赐予的美好,一切她都贪恋。遂不由舒适轻哼出声,暂忘俗世烦恼,如猫儿般在那掌心蹭了蹭。
他不怪罪她放肆,亦未躲开,反而唇角微噙宠溺,为其理了理蓬乱的短发。
“笑儿也该将头发留起来了。”
而今时代,发未绾,视为轻浮。而他却不怪,反而轻吐协商的柔波语调,漫过她耳。
此刻东方笑如同被抚摸皮毛舒服的小猫,就势干脆眯眼依靠在他肩头,轻皱琼鼻“打理着,麻烦。”
“懒笑儿。”
他素不强求,只嘱咐日后不要在正殿睡觉,小心着凉。
而后腾身,站起身来。
一瞬,东方笑只觉依靠一空,同时心底惊醒不少,扬起小脸看他。
“师父?”
他起身那一刻许是动作幅度过大,衣摆荡开,带起周身冷香肆意,刺的东方笑鼻尖心底发酸。
这冷莲香,与那西厢房中燃料如此像。
而那人,究竟耗费了多少心思,才能找到与他体香相似的燃香,宁愿伤神也要拼命的握住,让那寡淡气息充斥房间每一角落,索绕鼻端不去。
蒙蔽自己,以为他无时不刻都在身边。
但效仿终究是效仿,纵然再相像,也不可能及与他一刻相拥。
东方笑抠着身下锦被,收了指尖。
师父身上纯白锦袍香气永远温厚如水绵长,似有洗涤人心之效,清冷而遥远。
而那西厢燃香乍嗅凉冷非常,使人精神一震,大有世外超然之意。却偏偏有些盛气凌人,略显刻意。
幸好今早便让小青将那香料撤去,换成了清新的果子。
思及至此,手掌不由放开,转为摸了摸自己衣袖,献宝般掏出一方折叠规矩的白帕。
“师父,这个请您带着。”
“嗯?”
“待到它染了师父的气息后,再还我。”
痴儿。
隐瞒()
“在西厢住的还习惯么?”
莹白指尖接过那方帕,纳入袖中。
两只手,一大一小,当指尖与指尖相触时,东方笑本想奸计得逞上扬的唇角,却缓缓下拉,抿成一道苦涩。
———如此冒犯要求,玲珑如他,难道不曾理解么?为何,还是如此随和包容了?
“西厢。”东方笑抿了抿唇,到底问出心底疑惑“师父,以前,在那住过的人是谁?”
“嗯?”一刻,冰巳流华瞳眸中有丝恍惚,刹那仿若烟花寂灭,举目眺望窗边竟似伤怀“不论曾经与否,而今,有笑儿便好。”
一双明亮如黑珍珠的眸子锁定他,他越是缄默不谈,她越好奇。
却不敢直言逼问,只得转了眸子,看向墙角。
“师父,昨夜弟子梦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