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无垠青空,雨已消散,晴光大好。青缈水烟里,孔雀方小说南飞,五里一徘徊。这悲苦,千古皆同。
洛衍下山,锦衣华袍在风中扬起,墨发凌乱。他用尽全力维持体面,却还是踉踉跄跄,走两步便会向旁边倒去。有一种说法,背景越是 惊艳的人,身影就越是荒凉。
他一直在用哭一般的声音笑,笑着笑着,他朗声合掌,唱起一个曲子:
“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他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家族,遇见了夏之昕。那年的夏之昕,在最美好的年华,眼波流转,微笑如水,让他黯然心动。可人生真是苍 凉,她的真心,被他轻易辜负。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他带她上山,让她亲见了自己的落崖。他没有死,却逼死了她。当他在千里外,得知她的死讯。纵是再悲恸,也只能威胁自己的大哥, 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能。
“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
夏之昕徒奔千里,去战场找他。他永远记得,她风尘仆仆等在外面的样子。见到他就掉眼泪,扑过去紧紧抱他。却是一场战争,又断送 了他与她的缘分。只有他想她活着,连她自己都不愿意。
“雨雾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在永恒的死亡面前,洛衍输的一干二净。轮回之中,生生世世,他这样的恶人,恐怕再也遇不到她了。在每一个漆黑的深夜,他再也等 不到那盏温暖的灯火。多年后,一切痕迹掩盖得干净,秋宵梦觉,万里江山涌到面前,当他华发苍颜的时候,她依然年轻貌美,在记忆 的最深处。
众人看着洛衍且歌且笑地下山,心中无不悲伤。却是丞相派来的将士中,有一个想起丞相许诺的千金,牙一咬,趁着众人不备,快狠地 向洛衍的背影掠去,长剑插入他的后背心。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所有的浓烈背影悄然褪去,只留下黯淡无光的沉默。
洛衍顿住身子,慢慢回头,手一推,便把那个袭击自己的人给扔下山了。他低头看着胸前溢出的鲜血,抬眼看向结衣沉静的面容,越笑 越大声,柔声,“结衣……你看到了么?!人心人心……这就是你我赌注的结果!我愿意放下屠刀,没有人愿意放过我!”
他猛然把胸口插入的剑拔出,倒在了青郁地面上,眼中空荡荡的,“……你输了,结衣。”
50.戏声
洛衍终于倒下去了,他跟着的死士冲过去,护住自家主公。他们向寺庙僧人保证,等洛衍醒来后就回京。无名大师慈悲为怀,不忍见洛 衍中箭而死,默然同意洛衍在此养伤。
同时,沭阳的属下也从山崖下救回了夏之湄。经过洛浦确认,夏之湄的魂魄仍在体内,只是被封了而已。他将为夏之湄解封,让夏之湄 醒过来。
如此拉拉杂杂,一干人都住在了禅房中,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
傍晚,洛浦出门,就看到结衣站在门前等他。皱眉,“你干什么?”
结衣疲累万分,却坦坦荡荡地承认,“你早些时间说,让我们暂时冰释前嫌,先解决夏之昕的事。现在夏之昕的问题解决了,我来找你 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洛浦拉门的手停住,墨瞳在她面上转了转,捏着眉心失笑,“……我怎么摊上这么个疯魔。”却是笑着摇头走下青阶,似笑非笑地瞪结 衣,随口问道,“怎么解决?来来来,坐下来,我们好好吵一架。”
结衣看他那架势,先前还有几分紧张,现在全然没了,扑哧笑起来。美目流波,皓齿如贝,当真得如诗如画。
本来经过一天的身心折磨,结衣全凭一股韧劲坚持到来找他。她活着的时候,一直相信,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让他知道,一定要缠着他 ,直到他不得不对自己妥协。死了后,她依然觉得这样无错。尽管在苏慕清身上碰了钉子,她思索一番,觉得是气场不和的原因,自己 的坚持没有错。
她这么好,他凭什么不喜欢她?!
此刻见洛浦无奈笑,结衣心中反而轻快了些。上前两步缠住他胳膊,娇媚憨笑,“你去哪儿?吃饭?散步?谈心?我都可以作陪啊。”
洛浦凉凉一句,“如厕。”面无表情地回头,道,“你也陪?”
结衣呆住,接着面红,呸一声,“下流!”胳膊却还是紧紧缠着他,略几分羞涩地说道,“奴家在门口等着公子。”
“……”洛浦脚下一绊,与她的明眸皓齿对视,姑娘家笑得狡黠,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一天阴沉的心情,因为她几句俏皮,就放晴了。洛浦没办法,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动,只能任由她了。
事实上,洛浦当然没有带着一个姑娘家去如厕的习惯。他和结衣出了寺庙,站在了之前洛衍和夏之昕对拜的百年老树前。仰头,树叶茂 密繁盛,阳光斑点跳跃在翠绿欲滴中,恬静而安宁。
结衣碎发在面上轻打,抬手别到耳后。她看着这树好久,几乎不敢回想先前的惨烈。问洛浦,“这树有什么问题吗?”
洛浦长身玉立,想了想道,“吸收日月精华,对修行很有好处。”
结衣警惕,落后一步,结巴道,“你你你想干什么?!”是要把树砍了,还是要把人活埋到树下?
洛浦选择把人埋到树下……其实是蹲□,从袖中滑出银瓶。他不需结衣帮忙,便把瓶子埋到了树下头。银瓶中,是他先前收取的夏之昕 的魂魄。
树摇飒飒,洛浦对着树下,声音清和冷淡,淡定得似在与谁对话,“你魂魄受损很多,若想修复,就在此沉睡一百年,吸食天地精华。 我在瓶上下了咒,百年后树倒,便是你苏醒之时。到时,去往奈何桥投胎。你和洛衍纠缠深重,定还会遇到他的。”
结衣已经彻底惊呆了,没想到洛浦会在这里等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洛浦拉着她回寺庙,她才想起来,惊呼,“原来你一开始就打算帮夏之昕啊,居然不告诉我!”害她为夏之昕伤心难过了好久,花 了许大力气才说服自己站在洛浦一边。
洛浦看她傻乎乎的样子很有趣,就去捏她的鼻端,戏谑道,“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要救她啊。我怎么没告诉你?”
结衣纠结,说的那么含糊简洁,她怎么可能听明白?醒悟过来,拉着他袖子,“那去告诉洛衍啊!夏之昕这事,他恨死了你,说不定还 要出什么幺蛾子。”
洛浦摇头,慢吞吞道,“人这辈子,有几个能活到百岁?等夏之昕醒过来的时候,洛衍早就不在了。他那个性子……只会更加恨我。原 谅我嘛,这辈子我是不敢想了。”
结衣沉默下去,叹气。是啊,洛浦说得对。即使夏之昕醒过来,也会去投胎转世。她和洛衍的缘分,这一世是真的到头了。但是——“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告诉洛衍。因果有报应,下一世的缘分,和这一世的因缘分不开。比如说,洛衍这一世作恶多端,他下一世说不定会 沦为畜生道。你告诉他夏之昕还会醒,起码,他为了与夏之昕见面,不会像现在这样胡乱杀人了。”
洛浦嗤笑,不屑一顾,“这一世到头,本就该终结了。我先前说什么纠缠深重,不过是安慰夏之昕罢了。洛衍已经做了许多错事,到了 阴间,本来就该受惩罚。和夏之昕见面?等他什么时候洗干净一身罪恶再说吧。”
“……你一定要这样么?本来是好心,非把自己撇干净。”结衣扭头,往旁侧走去,“谁管你!你不告诉洛衍,我告诉去。”
“妄言轮回,报应就在你身上了。”洛浦冷淡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想清楚了。”
“那我不能明白,你什么都一清二楚,又什么都不管,走人世这一遭干什么?”结衣愤而瞪他,“洛衍再怎样,也是你亲弟弟!你一定 要看着他走到后面,后悔莫及吗?”
洛浦垂眼皮,自嘲笑,看自己的手心,几分苦涩,“我确实不能插手人间的事,尽管我是凡人。”他最多,也就能和妖魔鬼怪说说话, 解解闷。人间的秩序,他不能破坏。
结衣看他似有难言之隐,心便软了。却还是强声道,“那你不要说了,我去告诉洛衍。我已经不能入轮回了,就算是报应,能坏到哪里 去?”
她转身走开,洛浦抬目,淡声,“报应不在你身,而在你那渡船的母亲身上。”
一道雷电劈在头顶!结衣全身僵硬。
她面色惨白,几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僵着身回头,几分害怕地看洛浦的眼睛。
洛浦靠着栏木,树枝垂下,挡住了他大半个身子。他那讥冷讽刺的笑,却更让结衣心中起了战栗,甚至他的唇瓣一张一合,都那么可怕 ,“报应在所有你在乎的人身上。”
“洛浦!你闭嘴!”结衣尖叫,扑过去捂住他的嘴,气力大得几乎把他撞到地上。
洛浦被她撞得后退好几步,手肘磕在身后梨木扶手上才止住了冲势。他怀中的姑娘全身都在发抖,唇瓣被咬的发白。他低头看了半天, 怜惜地一手抬起抱她的腰,另一手硬是掐在她下颌,逼她放开了自己咬的全是牙印的下嘴唇。
“洛浦……”结衣可怜地望他,心中苍白,“你说,报应在谁身上?”
洛浦正要开口,天边一声炸雷,闪电雪白的影子划破整个长空,把凡尘景致映得一清二楚。等了片刻,根本就没有要下雨的征兆。洛浦 自嘲笑,摸下巴,“我这算是泄露天机?上天在警告我?”
结衣捂着他的嘴,急道,“那就不要说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长长长长休道长!”一人一鬼在这边说着话,后面传来不可置信的苍老声音。
洛浦眯眼,看来人半天,笑道,“原来是无名大师。”
无名老方丈痛心疾首,背身念佛号,沧桑叹道,“长休道长修为弥高,来日定会更有大成就。怎可贪恋女色,堕落至此。道长快止住, 回头是岸吧。”
洛浦默然,低头,要笑不笑地看着结衣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