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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结衣默默地扭头,这两只禽兽啊。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一人一鬼相携回去。结衣不问出自己的疑惑,心里就不舒服,“洛浦,干嘛要救我呢?”
“生命值得敬畏,”迎着结衣震惊诡异的眼神,他微微一笑,“这是官方回答。”
“……讨厌啦,洛公子又逗奴家。”结衣一声娇笑一道横波,成功让洛浦也起了身鸡皮疙瘩、默默转头。她才满意地问道,“那真 实情况是?”
“你还欠我一条命,现在就魂飞魄散了,我不就很吃亏嘛。”洛浦快生回答,有些怕结衣再来一声“恶心”的笑。
心里有稍微不舒服,不过也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答案。结衣一声叹,想着以后可以用这招来克洛浦?哈哈,总算不是每次都被他压得 死死的。
重新回到了苏府,好像什么变化也没有。她本是为了苏慕清而来,如今站在园中,把他望了那么许多遍,也再生不起千年间的旖旎 之情。
爱,有多爱呢?
恨,又有多恨呢?
洛浦说得对啊,她纵是等了太久,怨了太久,他却不知。在他轮回的日日年年中,她为他消磨韶华,乃至变成一个自我厌弃的怪物 ……
呵,为他受尽折辱的她,为他流浪千年的她,为他痛苦发狂的她,对他恨之入骨的她……他都不知,不知……
隔着小轩窗,书房中的青衫公子收拾了书册,便转身离开了。结衣却还站在草木扶疏的地方,怔怔站着,嘴角隐隐露出轻微的笑, 落寞如空尘。
有人站到了她身后,轻声,“你就那么喜欢他么?”
“我想对他千刀万剐,慢慢地折磨他,却不让他死。”在日光下,明媚的女鬼轻轻笑,温声答,“我想让他也尝尝我的痛苦……洛 浦却不让我这么做。”
那个道士啊,即使总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她也能看出,他对生命的敬重。他不许她害人,也不许她被害……他的信仰 ,是她所不懂的。
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苏韵。听了结衣的话,便幽幽叹口气,“你报复完他,就能放下心结了吗?”
“说不好呢。”结衣咬唇冷笑。
“那么,眼下倒是有一个机会。”
“嗯?”结衣转身望他,碰上苏韵望她的殷殷切切目光,不自觉躲闪——若是再招惹凡人,洛浦不会放过她的。
“我二叔,曾有个妻子,二人很是鹣鲽情深。”
“……他这世,已经、已经……娶妻啦……”结衣痴笑,步子趔趄向后,面色微白。
“十年前二嫂便死了。”
“……”十年前,看苏慕清现在的年龄,十年前也不过十六七。结衣一时心情复杂,他那位早逝的妻子啊……
“如今,二嫂的妹妹要来这里,再次和二叔联姻。二嫂妹妹,和二嫂长得七分相似,比二嫂差了十岁,眼下正是二嫂当年逝去时的 年龄。”苏韵低声道,“让一个人遭到报复,无非是让他求不得,放不下,重尝你……当年之痛。”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即使我不说,待小湄……哦,夏之湄,我原来二嫂的妹妹……来了,你也会知道的,”苏韵幽深若海的眼睛对着她,涩涩一笑, “况且,只有你挖了这块毒瘤,才能有空间接受我。”
结衣直接无视他后面半句话,只在心里牢牢记住了“夏之湄”这个名字。告别苏韵,慢慢沿着花间小径散步,她在心里寻思着主意 ,一抬头看到不远处花厅下站着的沭阳,冰冷淡漠的目光,不由头大。
走上去,摆出最完美的笑,“沭阳,你在这里做什么?”
眉清目秀的少年仰头看天空,不理会她的殷勤,“我师父要我监督你,有没有害人什么的。”
“……那你师父呢?”
“哦,去青楼了。”
……要不要每天都往青楼里去啊!
结衣心里抓狂,嘴角不屑地一撇,“青楼青楼!干脆把那里当家好了……就靠着一张小白脸勾引青容花魁,他真好意思!”
沭阳终于正眼看她了,皱着眉,表情是很认真的疑惑,“你以前不也这样么?干嘛反应这么大。”
“……”真是不可爱的少年!
结衣扭头就走,觉得和这样冷心冷面的少年没有共同语言。天知道她当初怎么就想不开,光凭看了他的洗浴,就想勾引他上床了… …
身后,沭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很淡定地对艳鬼的背影喊一声,“对了,我师父说了,你的任务,就是勾引我上床。”
“……”结衣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她僵着脸回头,面对沭阳那张冰山般的脸,无语凝噎。
很委婉地表示,“和我上床,是有代价的。”她能存活千年,也就是靠着床笫间男人的阳气来维持。
沭阳很冷淡地说出彪悍之语,“我也不想和你上床……反正这是你和师父的约定,与我无关。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声,你本来就是 靠着男人精血存于世。要真不和男人上床了,也活不了多久。”
……要不要句句不离“上床”啊……说的她好像多饥渴……结衣颤抖着,扶墙离去,她深深反省,洛浦师徒的修为,果然仰之弥高 啊!
苏韵没有骗她,五日后,一辆低奢的华车从城外驶进来,半日便到了苏府门前。苏慕清天亮起便安排仆人扫榻,要欢喜迎接这位贵 客。
迎接的人群里,结衣和洛浦也在其中。不同的是,结衣伸长脖子很期待地围观,洛浦打着哈欠一脸昏昏欲睡。本来结衣打算无视他 的,但他头点啊点,不时碰到她肩膀,忍无可忍了都!
结衣扭头,嫌弃地看他一眼,语调揉进幸灾乐祸的嘲讽,“啊,看你脸色那么差、眼下还有青黑……洛公子,你该不是纵欲过度了 吧?”
洛浦神情微顿,抬起眼皮子,皮笑肉不笑地柔声,“哎呀这语气……啧啧,艳鬼该不是吃醋了吧?”
结衣心中一突,脸已经黑了。气恼地瞪他,咬牙切齿,“不要‘艳鬼’‘艳鬼’地叫我!我有名字,叫‘结衣’!”
“姓什么?”洛浦随口问,便触上结衣怔然的眼神。
站在两步之外的苏韵,很不是滋味地看着“打情骂俏”的一人一鬼。他很不想承认,但事实上,结衣和洛浦,确实比结衣和苏韵, 更加有共同语言……可看他们亲昵地你掐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心里还是有闷闷的感觉。
尤其是想到那天青楼门前……
苏韵甩甩头,用咳嗽掩饰心中烦躁,指着驶过来的马车,“啊,夏姑娘来了。”
结衣看去,眼中神色一黯,只因明明白白地看懂苏慕清眼中的神采,和奔过去的错乱步子。
车帘掀开,跳下来一个白衣少女。日光倾城下,美目流波,盈盈含笑。
结衣初见夏之湄,瓜子脸,卧蚕眼,秋水眸,灵秀鼻尖下,一双唇泛着柔和粉色,桃花般明艳。当真的青春年少,桃花灼灼。
娇美的少女微微一笑,坦然负手而立,“姐夫!我爹送我来联姻的!”
这张脸、这张脸……
结衣一咬唇,想起苏府里几乎被忘掉脑后的白衣女鬼。不由寻思,难道那只飘荡在苏宅里、偶尔才出来的女鬼,便是苏慕清的前妻 ,夏之昕了?!
那既然苏慕清和夏之昕恩爱无双,为什么夏之昕做鬼后,一度想杀了苏慕清?
若苏慕清和夏之昕的恩爱只是假象,为什么夏之昕不肯投胎,而要流连在苏府,整整十年?
在结衣怔忡的时候,洛浦盯着夏之湄,神情也有些恍惚。但只是片刻,便恢复了自然,快得令人无法察觉。
在一日的相处下,能明显感到夏之湄的勃勃生机。她待人坦率真诚,对每个人都笑眯眯。真要人很难升起厌恶感。若是旁人,结衣 懒得理。可事关苏慕清……结衣扭头看到苏慕清望着夏之湄时,眼里荡漾的柔光,很不舒服。
便在这份古怪的寻思中,日头西斜了。
夜半无人,结衣走在苏府静谧宅院中,压低声音喊,“夏之昕!夏之昕!”
草木曳曳,几日前的女鬼并没有出现。在结衣要放弃时,看到灯火中走出一抹身影,身材苗条,白衣乌发,提着灯笼而行,脚步飘 摇。
是夏之湄!
11.在水之湄
清净无人的古宅深院,踩在稀草上,簌簌轻响。黑色背景如泼墨般退散,檐铃在风下左右晃动,叮铃作响。
前面提着灯笼的白衣少女垂着头,桃花般的面孔在灯火掩映下,透着苍白。她穿过长幽的游廊,走过疏和的花厅,跃过青苔浅覆的 半月门。脚步犹豫挣扎,又分明悠然不迟疑。
在她的前方道路,越来越偏僻,越来越荒芜。黑夜像一头隐伏在暗处的凶兽,等着吞没她。只那道白衣,在清冷的月下,泛着柔和 的光泽。
一团白色烟雾将她笼罩,花非花,雾非雾,黑夜漫漫无边。她的背影,隐隐有一股萧索苦涩之感。
结衣轻飘飘地跟在后面,五分漫不经心,四分疑惑不解,还有一分,说不出道不明的古怪感。
从明楼前走过来一个青衫公子,惊异地望着暗夜行走的姑娘,喊了一声,“小湄?”
结衣迅速将身子掩藏到阴暗处,从自己这个刁钻的角度,夏之湄侧颜苍白,嘴角勾起一抹讽笑,悄然行路。同时,她也清楚地看到 ,神色严肃的公子哥举步追上去,是苏慕清。
她心里一沉,愈追上去,手被人在后面一拉,跌倒了一个淡如寒山的怀抱,对上一双幽冷漆黑的眼睛,对她弯起一个轻笑的弧度。 张嘴欲言,一手覆上来盖住了她嘴巴。
结衣挣不过他,只拿一双漂亮微翘的眼睛瞪他。
待前面二人走出一段距离,结衣才挣脱开,气道,“洛浦,你做什么你!”她千万算,也没想到洛浦也喜欢半夜三更溜达!
洛浦眉毛轻轻一挑,低头用十指弹弹自己微摺的袖口,漫声,“你又做什么你?”
结衣道,“你有没有点儿道士的责任心啊?夏之湄被鬼附身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