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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阕晴辞赋谁知-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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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见到姬无愿的第一眼时,她便觉得这镯子特别,只是当时失了记忆,并未与自己的储物戒指和胸前的吊坠联想起来,现在却越看越觉得熟悉——就仿佛是出自同种材质,同一个匠人之手打造而成。

    不论是外表朴实无华实则玄奥的纹路,抑或是接近时便陡然直抵灵魂深处的悸动,都昭示着这几样饰物的不一般。

    ——若是有机会,定要将她的镯子借来研究一番。

    相似的悸动还有在岑北卿与明秋落二人身上感觉过,敖千音的吊坠则已经予了自己也不知道这几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姑娘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呢?

    钟离晴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触到了一个隐秘的边角,却不得其法,难以窥探更甚。

    这念头终究只是一晃而过,钟离晴轻咳一声,清了清喑哑的嗓子,感激地说道:“在下钟离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无妨,我与嬴惜乃是旧识,她既然以你为友,我又如何能见死不救?况且,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过是举手之劳,无须挂怀钟离姑娘唤我无愿即可。”她摆了摆手,笑容虽浅淡却很是真挚,教人不由心生好感。

    “如此,大恩不言谢,我也不多客套,无愿叫我钟离便好。”听她言下之意,应是脱离了遗忘山谷的禁制,想起了过去,钟离晴倒是意外:这样一个看上去就恬淡纯善的姑娘,是如何与阿惜相识且交好的?

    倒不是阿惜那孩子哪里不好——在钟离晴心里,是将嬴惜当作妹妹来看的,自个儿妹妹当然是怎么看怎么好的——只是,她毕竟是以血为生的僵族,而这姬家的姑娘身上可没有半分血煞之气,竟似个从未杀生、潜心向道的苦修。

    想到这儿,钟离晴不由感叹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随即便将这疑问抛到脑后,转而关心起两人现下的处境来。

    她浑身剧痛,犹如被重物碾压过一般,只能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观察——她与姬无愿正坐在一块地势较高的石台上,石台面积不超过一丈,周围还有几块不大不小的碎石,边沿架着坍下来呈三角搁置的石壁;石台下是不知深浅的血湖,湖面上横亘着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植被,本来绿意盎然的遗迹内谷突逢大难,犹如暴风骤雨过境,遗迹崩塌,血湖倒灌,宛若地狱。

    而那血湖之中除了草木植被,还漂浮着一具具尸骨,有陈年旧骸,也有还能依稀辨别原貌的尸身,不过看起来年代也算不得久远的样子,不像是来自上古洪荒时期,反倒像是之后来探险夺宝而不幸身殒的修士。

    钟离晴皱了皱眉头,将目光从那些可怖的血河浮骨上收回,看向安之若素地盘坐在原处的姬无愿——后者感觉到她的注视,随即转过头朝着她微微一笑,自然地替她摘去了鬓角的一片落叶,柔声问道:“钟离可是有话要说?我方才已经请黎鸟去查探消息,且耐心等一会儿。”

    “无愿,我想问你,可识得妘尧?就是那抚琴的白衣姑娘”钟离晴知道,现下最该关心的是这条小命会不会交代在这儿,是思索逃脱求生之法,而非拘泥于儿女情长——可是那一抹白衣总是盘踞着心头,教她心神不宁。

    在不知不觉中,在不愿承认时,已悄然稳占天平一端,每时每刻都在增加砝码,不可控制地往那一头倾斜而去。

    “妘家的妘尧,近几年声名鹊起的人物,我虽然孤陋寡闻,却也是识得的,”姬无愿点点头,望进钟离晴欲言又止的眸子里,了然轻笑,善解人意地说道,“或许你不知道,你离开山谷之时,动静颇大,伴有风雷之声,天崩之势,仿佛是无形中破了那禁制似的自你离开之后,我们这一拨人倒是接二连三顿悟过来,记起了前尘往事。

    那位妘姑娘却是头一个消失的——若非你问起,我还以为她是循着你而去的。”

    “这么说,你也不晓得她、她们现下身在何处了?”钟离晴顿了顿,又怕她疑心自己和君墨辞的关系,索性连同其他人一道相询——只是顶着那澄澈犹如看透一切的清润目光,便晓得这个通透的姑娘已然识破自己的欲盖弥彰。

    脸上微热,很快又恢复常态,若无其事地由着她看。

    姬无愿虽然有疑惑,本身却不是好奇之人,也就体贴地没有揭破钟离晴的小心思,反倒将自己知道的消息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我算是最后几个离开那山谷的,本是想寻路走出去,顺便找几株珍稀的药材。

    不料没走多远,就听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而后便是顶上和周围的结界轰然碎裂。

    刺目的白光闪过,突兀出现一座祭坛,而脚下的山石道路尽数崩塌,血湖倒灌,碎石溅散,巨物倾轧,纵使我等灵力恢复,在这处处压制的空间中也是狼狈不堪,讨不到好。

    慌不择路间奔逃,诸人都走散了,而我则是因着镯子的指引,找到了差点被埋在乱石堆下的你。

    你是我在遗迹崩塌后见到的唯一活人,其余的,我便不知道了。”

    “幸而无愿心善,否则,我已葬于石下,不见天日。”钟离晴知她也不再有什么多的线索,遗憾之余又不免唏嘘——若是这姬家的姑娘句句属实,没有欺瞒于她,那么真要感谢她的善念与义举了。

    “也是钟离命不该绝,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姬无愿绾了绾自己的鬓发,淡淡地笑道。

    她这般谦虚,倒教钟离晴对她高看一眼,也更确信是姬无愿救了她的事实——她本性多疑,这危及性命的时刻,也由不得她不谨慎。

    趁着等候那黎鸟的情报,钟离晴又旁敲侧击地问道:“无愿芳龄几何?”

    “我今年三百四十五岁。”姬无愿对年龄倒不设防,也没什么避讳,坦陈回道,又顺势问她,“钟离呢?”

    “我唔,三、三百多岁吧”实际上,离三十岁还差上几个月。

    这仙魔域里遇见的姑娘们,全都比自己大了十倍还不止——果然是修真无年岁,这姬无愿看着约莫有散仙的修为了,不足四百岁,算是非常年轻且有天赋的修士了。

    至于钟离晴她自己,三十岁便渡劫后期的修士,只怕是这天下间独一份,说出去都是骇人听闻。

    “唔无愿可知道,妘族有一人,名唤妘霁?”见姬无愿挑眉,怕她看出自己根骨的实际,推断出她的真实年龄,钟离晴镇定地望着她微笑,转移话题——虽是灵机一动所问,倒也是的确是她想知道的。

    既然姬无愿年长她许多,出自上古八姓之一,又是仙魔域土生土长的修士,说不定会有些线索。

    “如果你问的是妘族的旁人,我或许不知,但是妘族的妘霁,恐怕整个仙魔域的修士,没有不认识的,”听她生硬地转移话题,姬无愿也不追问,反而是因为“妘霁”这个名字神色悠远,隐隐透出几分向往推崇,“数万年前,上古八姓仍旧辉煌之际,妘族乃至八姓之中最傲世的天才,传说中唯一接近神之境的人,也是第一个踏入神域天原的修士。

    不过,三殿之人对她很是忌讳,下令将所有记载过她信息的手札文献都上缴销毁了,因而只有极少一部分修士知道妘霁其人,也只有八姓遗留的神道家族还会告诉后辈她的故事。”

    “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钟离晴垂下眸子,笑意却不及眼底——仅凭这寥寥数语,真难以想象,她是个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那个妘霁,真的是曾经的她么?

    见钟离晴神色低迷,姬无愿宽和地笑了笑,状若无意地问道:“钟离是否有困扰之事?若是不介意,可与我说说——我虽不济,只当个听者还是可以的。”

    钟离晴灵力正运转了两个周天,修复着肌理经脉,痛意消减了几分,已经能勉强靠坐起来了——她尝试着撑坐起来,姬无愿觉着她的意图,遂搭了把手,搀了她一把,教她半靠在两人相倚的一块石壁前,又自发靠过去些,将她半个身子搂进自己怀里,好教她舒服一点。

    若是换作以前,钟离晴自是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只是她现下心里已有了意中人,又与对方有了肌肤之亲,再与旁的女子接触便下意识想着要保持距离,再不能同以往那般随意亲狎,无所顾忌——哪怕心上人不知道,甚至也不在意她自己却是记得要避嫌的。

    姬无愿或许只是出于好意,钟离晴却无法坦然接受,是以在靠上坚硬的石壁后,她便尽力将身子往另一侧倾去,挣扎着从姬无愿怀里脱开来;后者见她抵触,只以为是她性子使然,孤傲倔强不愿服软,倒也不勉强,小心地护了护,待她坐正便收回了手。

    “无愿,倘若”钟离晴转着指间的储物戒指,思考了一会儿,余光瞥见姬无愿淡然而温和的目光,终是下定决心继续问道,“我是说倘若,有朝一日你突然被告知,你的前世,抑或是你的过去做过许多的错事,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你该如何自处?”

    姬无愿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并不奇怪钟离晴的问题,她偏着头思考了片刻,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镯子,与钟离晴思考时习惯转动储物戒指的样子如出一辙——钟离晴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目光不由一闪。

    她记得,曾经自己在思考的时候,有捻手指的习惯,而自从戴上了这枚戒指,便改为摩挲转动戒指了就好像,过去的自己,正在慢慢消失,被“钟离晴”的性格和习惯取而代之。

    不如说,在潜移默化中,她已经习惯乃至于接受了自己身为“钟离晴”的身份。

    思绪有一瞬的飘忽,很快又收了回来,就听姬无愿斟酌着悠悠说道:“钟离的假设是我没有遇到过的,因而我也无法给到什么建议,不过你既然提到了前世,那我不妨说说自己的过去,钟离姑且当作故事来听吧。

    我生于上古八姓之一的姬族,父母疼爱,寄予厚望,因而幼时性子便骄纵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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