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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然地看着尤楚鹤把弓箭交给她以后,又反身摸了摸那匹打着响鼻,烦躁地扒拉着土地的骑兽,好似个热心的学长一般念叨着刚才那杂役已经强调过许多遍的注意事项,钟离晴乖巧地听着,不见一点不耐。
等他啰嗦完多余的嘱咐以后才道了声谢,若无其事地越过他,一手接过杂役递来的缰绳,一撑兽背,轻轻巧巧地跃上那骑兽的身后。
只是还没等她坐稳,那骑兽便不安地刨了刨蹄子,甚至在原地转起了圈,跃跃欲试地想要将这个胆敢冒犯它的人类颠下来——若不是杂役用力拽着缰绳,钟离晴也早有警惕,躬身低俯牢牢抓着鞍柄,将重心都落在上半身,马镫也夹得牢牢地,并不给这骑兽放肆的机会,怕是已经被甩了下来。
“吁——”那杂役被唬了一跳,忙不迭扯着缰绳,又是安抚又是呵斥,抬头小心地看了一眼稳着身体,脸色略显苍白的小公子,见她除了受到一点惊吓以外,无甚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要知道,他这差事虽说是伺候这些骑兽祖宗,可若是这些参考的生员因为这骑兽出了什么差错,上头的固然不会同这些妖兽牲畜计较,但是他这小小的杂役却吃不了兜着走,少不得挨上一顿排头——这还是轻的,若是正赶上管事的心情不好,动辄发卖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是以这杂役又再三安抚了这匹自从钟离晴骑上以后就略显焦躁不安的冰火踏云驹,又是喂食又是顺毛,见它逐渐安分下来才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冲着面无表情的钟离晴解释道:“许是方才那位公子使的力气大了些将这小家伙弄疼了,这才闹起了脾气,往日里还是乖顺的,您不必担心,只管御驶便是,若是再使性子,就赏它些饵食。”
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两颗晶润如玉珠的饵食,用手绢包了教钟离晴带在身边——那骑兽在闻到饵食的气味后果然耸了耸鼻子,又抖了抖耳朵,便真就乖觉地任由钟离晴骑在背上,不再挣扎了。
拍了拍它其中一只脑袋,钟离晴冲着那好心的杂役颔首致谢,而后一手持弓,一手控绳,驾着它掉头向着队列而去,背脊挺得笔直,随着骑兽的颠簸而规律地晃动着身体,远远看去,竟有几分潇洒利落之感。
反正立射也只是教那些学子熟悉手感,并不记录成绩,她也就懒得浪费时间,直接便从骑射开始吧——左右都不会更好,也不会更坏罢了。
就在她唇角轻勾,以为自己逐渐掌握了骑兽的习性,而那杂役也一脸欣慰地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时,浑然不觉有一道阴鸷的视线沉沉地扫过,而视线的主人在诸人似无所觉的时候,缓缓勾起了一个得逞的笑来。
操控着那匹骑兽与第二轮参与计分考核的生员排成一列,钟离晴松了缰绳,依次抚了抚那骑兽的两只脑袋,而后左手平举着那把几乎有她一人多高的长弓,右手反手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搭弦、张弓、定神、瞄准——只听那壮年修士一声令下,钟离晴的手指一松,只一个呼吸过后,便听接二连三的咚声作响,同时引弓松弦的生员不约而同去看对面遥遥数百步外的靶子——有人笑逐颜开,有人唉声叹气。
钟离晴眯了眯眼睛,扫了一圈周围人的成绩,又看向对面自己的靶子,那支颤颤巍巍地扎在最外圈的靶子上的羽箭仿佛下一刻就会不着力地落下来似的,凄凉地嘲笑着对面射手的力道和准头。
——至少没有脱靶。
钟离晴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视线掠过斜侧方聚集着的女弟子处那个美貌力压群芳的少女。
正无趣地打了个呵欠的嬴惜,见她看过来,立马捂住嘴转过脸掩盖了那一刻的惫懒,而后再次缓缓转过脸来,朝她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却恰到好处展现娇美清姿的笑容来。
后者视若无睹地移开眼,显然更在意她的考核成绩,当看见嬴惜射出去的那支箭正精准十足地扎在了数百步开外的红心之中,力道之大甚至将整支箭身都没入了靶心,只剩下一点尾羽露在靶面上昭示着射中了红心的事实。
这准度、这力道,当之无愧一句称赞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将这口气幽幽呼出,钟离晴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在心里默念了数回诸如“种族天赋”、“蛮力取胜”等等自欺欺人的安慰之语,这才没有失态地摔下弓箭,而是继续投入到第二箭的考核之中。
与第一轮的定点骑射不同,第二箭则是要求御驶着骑兽,在高速移动中放箭,瞄准的还是特定的靶子,这难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叠加,而是几何倍的递增了。
钟离晴趁着那壮年修士还在口述骑射的要诀和规矩之时,悄悄摸出那杂役给她的手绢,将两颗饵食分别喂进了身下那匹冰火踏云驹的两张嘴中,感觉这骑兽又比方才乖巧了几分,心里这才定了定。
等那修士再次发令,与身边诸生员同时一抖缰绳,一夹双腿,御驶着那匹骑兽小跑着冲了出去,不消甩鞭子,那骑兽得了指令又听着耳边同类的呼喝与蹄声,自然越发卖力地狂奔起来。
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能隐约看见从骑兽的四蹄下逸散出来如雾如霭的薄薄云气,就好像腾云驾雾一般——这也是冰火踏云驹得名的由来。
这妖兽始终只是炼气期的低阶种类,并不能真正飞天遁地、腾云驾雾,不过是在速度逐渐加快之时,能够离地凭空跃起三五丈的高度,犹如一飞冲天之势。
不过为了保护背上还要一心操控弓箭完成骑射的骑士们,这些冰火踏云驹都用灵气缚住了尾巴,松松地牵扯着,既是为了控制这些畜生不敢肆意行凶伤人,也是为了不让这些骑兽太过跳脱,不管不顾地腾空起跃,将背上的骑士们颠簸下来——若是磕了碰了也就罢了,被那或是兴奋或是慌乱的妖兽踩踏踢伤可怎生是好?
这妖兽可不似寻常的马驹,四蹄生爪,尖利锋锐,一爪子下去,别说将那些修士们穿肠破肚,就是撕成碎片、踏成肉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照理说,这灵力乃是金丹期修士所施,就算对付筑基期的妖兽也是绰绰有余,不怕它们造反的,更何况只是区区一群炼气期的骑兽?
又有谁能想到,会有人偷偷摸摸地将一只骑兽尾巴上的灵力锁链切得只剩一丝?
不巧的是,这只骑兽,正是钟离晴骑的那只。
所以,当她正在张弓搭弦,费尽心思要瞄准远处的靶心,却隐约觉得自己越来越远离地面,甚至已经越过其他生员们,比他们高出一个身位时,已经来不及了。
而等她孤注一掷地瞄准目标射出了那一箭再准备御驶着骑兽放慢速度逐渐回落平地上时,她骑着的那头兴奋的骑兽已经纵身一跃,腾空了五丈还要高。
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更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的钟离晴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地从骑兽背上被甩了下来,而后直直地坠入下方的骑兽堆里。
迎接她的,是那些受了惊的骑兽们条件反射地挥舞过来的爪子和尾鞭。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那尖利的爪子撕扯划拉,被那钢铁般的尾鞭抽打甩击,钟离晴只觉得那一刻仿佛灵魂出窍一样,空气一下子凝滞,所有事物都静止,而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最尖锐处仅仅离她的眼眸咫尺之遥——或许只有一根头发丝儿那么近的距离。
她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的脑袋从眼睛开始被戳爆,像是划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被分成了两半,伪装成清秀普通的面容分崩离析,鲜血淋漓,脑浆迸射。
那一爪子下去,不仅洞穿了脑袋,去势不绝,就这样将她的身体也斜斜地剖成两半,血肉漫天飘洒,引得其他生员惊声尖叫,而那些骑兽也受到鲜血的刺激,发了狂的蹦跳,嘶叫。
如果她不能改变这一切,那么她必死无疑。
是的,她会死!
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会、死。
如果她死了,谈何复仇?
人死如灯灭,诸事皆成灰。
恍惚间,她好像见到了阿娘亲手替她缠满了花藤的秋千,见到了钟离洵费心费力替她雕刻的木偶竹签——画面一转,却是巨响过后那一片血红的衣角,和一个哭得声嘶力竭的男子的背影。
阿娘、阿娘
如果她死了,还有谁能记得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还有谁能讨回那笔刻骨铭心的血债?
不,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
全身的血液好像在那一念之间沸腾起来,钟离晴觉得周身三万六千个穴鞘都像是被刺入了一根长针似地剧痛,经脉在顷刻间寸寸断裂,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复生修正,完好如初,只有那宛如错觉一般掠过,却教人生不如死的痛楚。
她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状态,就好像正被赋予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一面是难以忍受的剧痛,一面却又是四肢百骸间流转着丰沛灵力的通泰。
她甚至生出一个狂妄的念想:她能躲开这些骑兽的袭击,并且,毫发无伤。
此念一出,她不由笑自己天真,却又无法克制地这么认为——她能够躲开!
能的。
她能的。
只要一个念头。
只要
从恍然中醒过神来,钟离晴狠狠地一眨眼,也就是这一个眨眼的功夫,她终于决出不对劲来。
那个她本以为最终会落在她的脑袋上,将她撕成两半的利爪,正狠狠地、稳稳地落在地上,尘土四溅、草屑纷飞,将坚实的土地拍出了一个深坑。
而她,却全须全尾地落在半步之外的地上,视线所及,鼻端的吐息,离那爪尖,依旧只有一根头发丝儿的距离。
心跳在一瞬间骤停,却又在一瞬间回笼,砰砰作响,擂鼓震天。
——她没死。
心中狂喜,钟离晴却顾不得形象,一个翻滚远离那近得教人心惊胆战的利爪,而后慢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