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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否感到腹中疼痛?」薛承远追问。
「有一些……」慕容定祯用右手撑住了腰,淡淡点头道。
「若是疼痛加剧了,皇上一定要告诉臣」薛承远不断的为慕容定祯揉抚著腹部两侧的穴位,以试图在失血的同时稳住胎儿。
「……」慕容定祯轻抿著唇,眉宇渐蹙,俊秀的面容开始变得没有血色,气息也渐渐局促。
「薛大人,皇上脉息越发不稳了,属下认为应当立即停止,免得伤及皇上和皇子……」这时一直在为慕容定祯监测脉息的景唯玉对著薛承远道。
「朕还能撑的住」慕容定祯低声坚决的打断了他。
薛承远便也不再多劝,只是伸手拿过了丝帕,为慕容定祯擦拭著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时间过的很慢,当玉器接满了从慕容定祯身子内流淌出的血液时,侧躺在长椅上的慕容定祯已经虚弱和晕眩到几乎说不出话了。
杜旻为慕容定祯包扎好腕上的伤口,薛承远对著面色苍白如纸的慕容定祯道:「皇上,让他们先护送您回寝殿歇著,这里交给臣就可以了,您现在需要安心静养。」
慕容定祯眉宇不展的轻轻摇头,沙哑著断断续续的道:「朕就在这守著他……朕要……看到他好转……才能放心」,声音已和失血之前判若两人。
薛承远知道救人要紧,於是只能端著盛满血液的玉器走到躺著的卓允嘉面前,将少量的血液从卓允嘉的七孔内的滴入,又用余下的血液拌上了已经备好的药材,由宫侍辅助从上至下的为卓允嘉涂抹均匀,包上绷带。
涟洺殿外夜幕渐渐低垂,躺靠在卓允嘉榻旁,身上盖著锦被的慕容定祯睁著虚弱的眼眸,望著榻上之人,一刻也不曾将眼神挪开,仿佛怕转眼间这榻上之人便会又一次离他而去似的,就这样整整守了卓允嘉涂药後最艰险的一夜。
天明时分,卓允嘉虽然还在昏迷之中,面色却已经大有改观,变得红润了许多,而原本蔓延到手臂上的寒血印迹也在涂药之後迅速的退了下去。
「皇上,您不用再担心了,卓允嘉一定会很快康复的」薛承远详细的为卓允嘉切脉後,转过头对靠在长椅中的慕容定祯道。
慕容定祯轻轻颔首,气息低弱的道:「承远……」
熬了一整夜,每个人都已非常疲惫,更不用说有孕在身又失血过多的慕容定祯。
「臣在」薛承远为卓允嘉盖好被子,走了过来。
慕容定祯颇为吃力的沙哑著道:「等卓允嘉康复後,就让他离开郢庭,朕明白这是个会让他心痛的地方。也不要透露是朕的血救了他,这样会让朕好过些」,慕容定祯捂住胸腹艰难的提了一口气上来,又道:「至於救他妻儿的事……朕会很快部署下去……」
「嗯,皇上放心,臣和宇扬会办妥的,您现在不能再过多思虑」薛承远恳请道。
慕容定祯听了微扬起唇角,望著床榻上重获新生的卓允嘉,心中觉得即安慰又感概,转眼间这麽多年过去了,今夜却是自己第一次真正能够为他做些事情。
「这一天来的太晚……但在有生之年……我还是等到了……」灯火之下,慕容定祯眼中泛起了朦胧的闪烁,心中默默道。
『帝王受 生子』第八十章
在慕容定祯用血救卓允嘉几日後的某个夜晚,卓允嘉终於在郢庭春日温润淅沥的雨夜中苏醒过来,虽说浑身仍敷著药,只是睁开了眼帘的一刹那,卓允嘉却已感到全身上下与前几日大不相同,不再冰冷,不再抽痛,肌理脉络之内皆充溢著缓缓暖流,
「……这是……」卓允嘉转醒後侧过脸庞轻声问道。
透过织锦白缎床帐向外望去,陈设雅致的房内窗明几净,屋子正中的熏炉散发的淡淡芬芳,使人感到宁和安逸,眼前的一切和他晕厥之前在阴暗监牢中的记忆很难联系起来。
「卓公子,您终於醒了」景唯玉一直坐在床榻前看护著昏睡中的卓允嘉,听到床榻上的人开口发声,掀起了床帐叹道。
救治过卓允嘉後,慕容定祯因过度失血而极度虚弱必须回寝宫静养,便下旨命景唯玉留守在卓允嘉房内仔细看护,有什麽情况则需要及时通报薛承远,所以这几日来景唯玉便遵旨带著几个御医院的随从留守在行宫内,小心的照料著卓允嘉。
「你……是……?」看到床边身著官服之人的陌生面孔,卓允嘉脑内还无法迅速将来龙去脉理清,但他知道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过什麽事。
「在下,景唯玉」景唯玉淡淡一笑,语调十分和雅,将手搭上了卓允嘉的脉搏。
「御医?」卓允嘉从他的行为和谈吐中有所洞悉,猜测道。
「是」景唯玉回道,还是专注的在为卓允嘉查探脉息,片刻後又道:「恭喜卓公子,您体内的寒气已经几近全无,若是能够运功调养气息,大概几日内这寒血之症便能够痊愈。」
「什麽?!」这个句话使得卓允嘉心间一惊,昏迷前几乎夺去他性命的寒血症居然治好了?这太匪夷所思了!
「在下这就差人将您苏醒的消息通报给薛大人」景唯玉收拢起了诊脉的缎垫,起身对卓允嘉道。
「薛……承远?」卓允嘉想起那日在云銮殿上曾站在慕容定祯龙椅旁不远的身影,问道。
时隔多年,每个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是卓允嘉还是能认得出,那应当就是曾经在马车之中为自己包扎伤口的薛承远。
想到这儿,卓允嘉皱眉不解的道:「这麽说……是皇上……?」
慕容定祯当日不是怒气冲冠的下旨关押凌迟自己,为何又救了自己?还治好了这寒血症。
「的确是皇上下旨救您」景唯玉颇为沈重的点头道。
遵照慕容定祯的旨意他不能向卓允嘉透露任何救治的细节,只是想到那一日慕容定祯离开这里的时候,已经根本无力行走,需要被抬回寝宫的事实,还是让景唯玉难免感慨。
「这……是哪?」卓允嘉道,他觉得这里并不像是皇宫之内。
「行宫,皇上钦定您在这里治病疗养」景唯玉并不想再多说,只是道:「卓公子,莫要辜负了皇上这份心意,请务必养好身子,过几日程将军定会亲自前来探望您。」
整整一夜,卓允嘉再没有入睡,脑中不停的回想著昏迷前的片段记忆,他真的很难相信自己的寒血症在这短短几天之内被治愈了,身边这位御医看似并不愿透露治疗的细节,但卓允嘉心中还是能够确定,治愈这样的恶疾必定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想到慕容定祯,想到是他派人救了自己,卓允嘉此刻的内心除了感激就是感动,可他无法倾诉这份心情,唯有等待……等待著那再一次可能的相见。
在景唯玉悉心周到的诊治护理下,卓允嘉恢复的很快,又过了三天,便已经能够下地行走,运功疗伤了,过程之中不乏用了很多薛承远特意为卓允嘉康复而定的药物。
这日清晨天刚亮不久,程宇扬就来到了涟洺殿中,这些天薛承远必须在皇宫内侍奉慕容定祯,这里的一切便都统统交给了他,和包括卓允嘉病愈後离开郢庭的安排。
「卓大人……可觉得好些了?」程宇扬在殿外对随从吩咐了一些事後,便掀起门帘走了进了内殿,一进来就对著床榻上正在运功打坐的卓允嘉问道。
「别再这样称呼在下,著实不敢当……」卓允嘉睁开了眼帘,望向走进殿内的程宇扬,略感惭愧的道。
「程某这麽叫习惯了」程宇扬撩袍在床榻前坐下,仔细端详了卓允嘉的气色半响,才道:「卓大人气色好了很多。」
「大恩不言谢,但卓某还是感谢各位救命之恩」卓允嘉心存感激的道。
程宇扬轻轻点了点头,沈声道:「这都是皇上的意思,我等也只是遵旨行事」,又想了想才对视著卓允嘉的眸子开口道:「若真是言说谢意,卓大人只能谢皇上。」
卓允嘉闻言沈默,再也难以抵挡住内心的困惑,不由的问道:「卓某自知这寒血症世上无药可医,不想今日却在郢庭被治愈,程将军能否告之在下其中过程?」
程宇扬面色凝重抿唇无语,并没有回答卓允嘉,接著岔开话题道:「皇上已下旨,命您於月底前随方将军手下剿灭叛党的部将一起南下救您妻儿,不要再在郢庭多做停留耽搁时日。」
卓允嘉看程宇扬面色不对,心中难免起疑,又道:「皇上……可还好?」
说道这里程宇扬真的无法再继续欺瞒卓允嘉了,救治卓允嘉之後,为了安全起见慕容定祯还是被他们一行人护送回了皇宫,原本有孕即将临产的慕容定祯因失血过多,体况更是一落千丈,从那日起到今晨薛承远时刻都守在乾玄殿侍奉慕容定祯,以防不测。
而这几日程宇扬心中也一直在琢磨,是否应当将实情告诉卓允嘉,或许这样做会因违背旨意触怒慕容定祯,可是当年在江城慕容定祯催产时的状况迄今仍旧清晰,程宇扬很难想象时光再向後推移一个月,真到慕容定祯又一次临盆之时,他会不期望卓允嘉陪伴著自己,更何况从对比慕容定祯如今临产前的体况而言,此次生产只会比当年更加艰险。
「程将军?」卓允嘉见有些失神,陷入沈思的程宇扬并不答话,又一次问道。
不知为何在他醒来之後,内心就总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总觉得慕容定祯也许出了什麽事。这种感觉在那一日云銮殿上的相见时,卓允嘉就有了,但他著实说不清到底是什麽事,而慕容定祯又是至尊的帝王,他的事自己实在也没有别的途径去了解。
程宇扬被卓允嘉这麽一唤,便也回过神转头,直盯盯的望著卓允嘉炯亮的眸子,下了决心沈沈的问道:「请恕程某冒昧的问一句,时至今日在卓大人心中皇上还有几分重?」
程宇扬想在说之前还是先问一问清楚比较妥当,起码可以看看到底是否还有说的必要。
「在下真希望自己知道这个答案,若是真知道,也就不会这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