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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侯曾明白地告诉我,他不会再见我。我不能去看望他,也只得每日在寝殿前闲看庭前景色时,望着齐侯的寝殿方向,在心里默默祝祷安康。
某日,我从御花园散步回来,在回寝殿的宫道上遇到了齐侯的两位庶子,公子炎和公子腾。
公子炎人如其名,性烈、莽撞,始见我就对我讥讽嘲笑,虽不至于大打出手,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公子腾不大爱说话,只在公子炎话过时偶尔的提醒他我如今身份是虢国的夫人,切不可太放肆。
不知道公子腾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提醒反倒令公子炎说出教我又惊又怒,又羞又急,偏生还发作不得的话来。
公子炎先是斥责我贪生怕死,黑白颠倒,受了齐侯的恩惠,还反过来毒害齐侯的子嗣,糊涂至极。后又嘲讽我既是虢国夫人,不在虢宫,却跑到齐国替斐说话,一定和斐有不寻常的关系。
我本不想多事,也只得任他胡说,只想早点回寝殿。哪料想,公子炎竟又冷笑道:“公子斐倒真会打算盘,常年找借口跟随在君父身边,不去自己采邑之地也就罢了,竟还拉扯上你这层关系,妄想借虢国势力打压我们。哼,他可小看了君父,纵然他有花花肠子,也逃不过君父的眼睛!”
“我兄弟再狠,也不至于谋害君父。这小子受君父大恩,竟敢谋夺国位,等着看罢,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公子腾忽然说话,冷冷地看着我,目光阴鸷。“虢国夫人,论起来,你还是我们的堂妹呢。”
“贵国立太子之事本是朝政,二位公子不该说与雅知晓。抱歉,雅身体不适,就先回寝殿了。”我淡淡地行礼,不再逗留,转身欲走。
“听说因为你的出现,君父才没有将斐拿下?”公子腾忽然道。
我顿住,慢慢转身,看着公子腾淡淡回道:“我阿兄并非下毒之人。”
“看来,我们与堂妹的关系没弄好啊。”公子腾忽然凑近我,“为了表示歉意,为兄愿将不能宣之秘密告诉堂妹。只望堂妹,也认认我们两位兄长。”
我微微后仰,不自然地道:“既是秘密,请恕雅不便知道。”
公子腾已退回原位,他望着我,优哉游哉地道:“听说堂妹离国数月,难道就不挂念虢侯,不想知道他如今的状况了?”
我震了一震,尽量掩饰内心的惊喜,“你知道子煦……我家国君现状?他可是回国了?”
“子煦?”公子腾笑道:“果然伉俪情深,堂妹竟能直呼虢侯名讳,虢侯果然大度。”
我怔了怔,忽想起他刚说的秘密二字,心下一紧:“难道那秘密跟我家国君有关?”
“阿弟,天子下诏,军事机密严禁泄露。”刚刚还脾气火爆的公子炎忽拉了拉公子腾的衣袖。
“无妨,堂妹不是外人。”公子腾甩开公子炎的手,再次走到凑近我,附在我耳边轻声道:“西北犬戎大举侵犯,天子下诏,严令各诸侯国举兵勤王,虢侯为师氏,代天子出征。”
我呆住了。
虢侯的旧伤一直未能痊愈,后来宫中又发生这许多事,致使他无法安心调养。今身子还没好妥,如何上得了战场?
我本欲向齐侯说明出宫一事,奈何此地究竟不是虢宫。且我势单力孤,还未见到齐侯,我就被齐国侍从拦阻,硬被赶了回来。
回到寝殿,我将齐侯安排的宫人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自己人商量权宜。
三侍从得知虢侯出征,又急又忧,珍和寺人云也问我何时才可离开齐宫。她们还说在此地无论做甚俱都不能,就连如厕也有齐人跟从,仿似被软禁一般。
想到软禁,不知怎的我想起了斐。这几日我已经连他的消息都听不到了,不知司寇审案如何。。虽说斐不是我的亲兄长,于我母亲之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他待我实是贴心,我也不忍见他屈死含冤。
“君主,公子斐明明答应你见了齐侯,就送咱们出宫。如今国君出征,咱们不能在此干等呀。”珍急切地道。
“我有甚办法?你们也看见了,到哪里都有人跟着,且齐侯也不愿见我,想要离开谈何容易。”我淡淡地说着,转身进了寝殿。
珍等人担忧,我何尝不担忧。但我若表现出烦恼,只怕会让他们多想,倘若生出事端,想要离开齐宫就更难了。
烦恼地叹气,心里恨不得背上插上双翼,直飞到虢侯身边。
三日后的黄昏,天边出现了大片的火烧云,就连窗上也映着阵阵霞光。
我很久很久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色,连忙奔出殿外,仰望绚烂的天空,努力在脑海里记住这美丽的时刻。
有很多人也如我这般奔出来瞧,平素谨慎肃穆的脸庞也因这漫天美丽变得轻柔,三三两两边看边讨论这奇异景象。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霞光渐隐,火烧云退却,刚刚还灿烂如花的天空随即阴霾起来。黑云暗沉,天,渐渐黑了。
“如此美丽却只得瞬间。”我幽幽叹息着。
忽地,一宫人跌跌撞撞地朝我们奔来,我仔细一瞧,是斐身边的贴身寺人。
斐被下狱中,司寇审查也未知结果,他的寺人竟在此地出现,那是否表示斐无事了?
那寺人神情惊惶地看着我,忘了磕头,说话结结巴巴:“国君……国君……薨了!”
我呆住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天空,刚刚,那天空还是绚丽多彩的。
哭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因为这个消息放声大哭。各宫各殿俱已扯起白幕丧帷,人人身穿丧服,举国同丧。
随即有宫人送来丧服,要我穿戴,只是我虽名义是齐国宗女,到底已是虢国夫人,如此戴孝,很是不妥。就在珍云和三侍从与来人争执之际,许久不见的宫人莫忽然而至,他让从人退下,只说我身份贵重,戴朵白花以示孝意即可。
我没想到宫人莫会为我解围,更没料到他手持齐侯密诏,乘宫中人人为齐侯一事忙乱时秘密送我出宫。
宫门外早有从人等候,宫人莫说这些侍从俱是齐侯亲信,此番齐宫纷乱,我若想回国便须乘这个机会。
机会?齐侯所说的机会就是指他殡天之时!
我愣愣地望着宫人莫,还有他身后宫门内的重重暗影,忍不住问他如今谁人作主?
宫人莫却似装作没听见,完全不理睬我,只吩咐御人赶快驾车离去。
身后的宫墙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黑暗中。路边大树朝路的尽头延绵开去,似是无尽幽路在展伸,黑鸦鸦的夜幕笼罩下来,只听得“踢嗒踢嗒”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在这齐道上行驶。自行经虢国与去西北战场的岔道伊始,我就让御人往西北方向前进,并加快马车速度。
虽非回国,却是心系虢侯,恨不能立刻就见到他。
也不知驶了多久,马蹄声越来越密,夜风透过车帷灌了进来,凉凉的。窗外夜幕暗沉,马车也仅靠两盏烛燎照路,景物看不分明,大概离齐国都城很远了罢。
就在我沉思时,马车忽然慢了下来,最后竟是停住。车外,忽听到三侍从的凝阵待敌声,掀帘一瞧,方知前方竟有十数人马高举火把拦住去路。
三侍从的马已挪到马车前和左右,分三个方向紧紧保护我们。可是光我们几人,如何挡得了前方那十几名歹人。
前方人群突然散开一条道,从中走出一人一马,那骑马之人忽高声叫道:“来者可是虢国夫人?”
我抓紧布帷,紧张得手心里已冒出汗来。
骑马者并非旁人,而是齐侯之子,素不愿与我多接触的公子腾。
“堂妹这是要何往?竟不肯与为兄道别,莫非嫌弃为兄?”公子腾冷笑道。
我深呼吸,尽量令语气平缓。“堂兄贵人事忙,雅不敢烦扰,今蒙君伯眷顾,送我回虢国。”
“回国?走这条路到虢国,可是绕了很大一圈的。御人难道不懂得方向?”公子腾云淡风轻地说着,我却听出他在讥笑我。“雅妹好生闲情,当真是我这个做堂兄的多事了。”
随着他“多事”二字的出声,夹道两旁突然纵出很多人,将我们包围其间。
公子腾抓住了我。
“斐处死了炎,你知道么?”公子腾用匕首抵在我的喉间,在我耳边如此道:“本来,我想放你一马,让你出齐宫,至少斐没了虢侯的支持,我们就可和他一争长短。然而,你竟可绝情绝义不理虢侯生死,在齐宫一待就是半月。雅,这可怨不得我。”
这大概是公子腾与我说话最多的一次。
“为何?公子炎是君伯之子,地位尊贵,斐如何能处死他?”对于公子腾的指责我无可辩驳,却对他的话感到阵阵惊骇。我本不相信他说的斐之事,可一向稳重少语的公子腾却又半路劫持我,与平日所为大相径庭。
“我如果不劫持你,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公子腾似看出了我的想法,说道:“你要去战场么?我送你去,顺便,拜见周天子。”
“你想见周天子?”我讶异地望向他,竟忘了颈边有匕刃,当匕刃划过我的肌肤,尖锐的痛立时钻进了我的心里。
公子腾似也感觉到,他微顿了一下,匕刃还是留在了我的颈间。
“斐如今自立为王,国中皆是他的人,我若想讨回公道,惟有寄望周天子。”公子腾说着,忽对一直紧张着我的三侍从扬声道:“如果想让你们夫人安生,尔等就乖乖听话,否则别怪本公子下毒手。”
“为何?为何君伯尸骨未寒,你们便如此自相残杀,手足相残?”想起齐侯,我忍不住出声,却不知是说给公子腾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对于你们来说,生命就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么?亲情就那么的可有可无么?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多希望我的母亲能活着,多希望我能放开仇恨,让我的孩儿幸福的降生。失去了,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奢望一点都不重要,原来珍惜现在所拥有的,远比奢望要来得更实际,更幸福。”
公子腾放开了我,他将匕首插回靴筒,淡淡地望着我,稍顷,做了请我上马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