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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沐正峰又是一阵自责,强自拉过王妃的手看了又看,一边小心地吹着抚着,眸中尽是怜惜与温柔。
“哟……看来我今天是来得不凑巧了?”
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响起,只是少了平日里的温柔可亲,倒多了些尖厉与刻薄,尾音拖得长长,显示出来人强烈地不满!
王妃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自己的手腕,捋了袖子搭下,她还不习惯沐正峰对她这般关心,感觉很奇怪,特别是在柴侧妃的面前。
手中的温暖与柔软刹那间失去,沐正峰有一瞬间的失神,抬头看向柴侧妃时,不由抿紧了唇,淡淡道:“你来了……”
或许从前,他没有做过这般地对比,两个女人,此刻同时站在他的面前,一个清冷自持,另一个却是刻薄寡恩,为什么他却还一头势地往里扎,全然看不见王妃的好呢?
他还记得小时候曾偶然在御花园里看到她,那时的她正在为受伤的小白兔包扎着腿,目光专注,动作轻柔,眼里是满满的怜惜与心疼,她的温柔和善良是扎根在心底的,他以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只是……那颗掩藏在冰冷外表下柔弱纤细的心,究竟要被伤成怎样,才能练就成如今的冷硬与漠然?
一想到这般,他就越发地歉疚和懊悔。
“有王妃姐姐在这里侍候着,王爷自是不愿意见到我了。”
柴侧妃看着沐正峰眼里流泄着对王妃的深刻情意,虽然有些吃味和不甘,但想起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又强自硬起了心肠。
王妃无依无靠又没有娘家,自然要贴紧沐正峰,曲意讨好服侍周到,可她是有家世有背景的,何必如此?
正好趁王妃今日在这里,做个见证也好!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沐正峰皱起了眉头,半眯着眼扫向柴侧妃,眸底泛起深沉的光芒。
几日不见她了,如今突然出现,他直觉里不是好事,只是不知她又要耍出什么幺蛾子,夫妻几十年了,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要做些什么,他到底是心里有数的。
“妹妹,”连王妃也笑了,转头看向柴侧妃,“这些年来王爷是怎么对你我,你心里还没有数吗?何苦说这些话来扎人心?!”
柴侧妃敛了容色,“姐姐说这话我可不依,你是嫡妃,我是侧妃,正经名分上我可赶不上你……当年,我早已经生下子荣,若是王爷真的爱重我,说什么也该为我挣个正名回来,子荣如今也就不会是这庶出的身份,说到底……王爷心里最爱的还是姐姐!”
王妃冷笑连连,摇了摇头,眸光微冷,“你向来能言善辩,我说不过你……庶出又如何?自小养在父母身边,受尽宠爱与尊光……可怜我的宣儿,虽然是嫡出,却在娘胎肚子里便被人下毒暗害,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却又成了如今的这般光景,我又该怨谁去?!”
王妃早看不得柴侧妃这副假惺惺的脸孔,这么多年来佯装温顺谦恭,在沐正峰面前讨尽了喜欢,临到末了还要听她这般冷嘲热讽,犯不着!
“姐姐是哪里听来的这些腌臜事,世子从小病弱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难不成姐姐成日里胡思乱想些名目便想诬在我的头上?”
柴侧妃目光闪了闪,却又强自撑起了笑脸,只袖中的手掌却是紧握成拳,心中暗道,当年那事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就算王妃最后觉出了什么味,也无处查证,只要她抵死不认,又能耐她如何?
王妃咬了咬牙,“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争了!”
沐正峰神色一暗,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不管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再说子宣……那个孽障,如今还能指望他什么?倒不如当他早已经死掉了!
“王爷,你对我们母子不公了一辈子,就算子宣他如今犯了错,可到底是你的儿子,你不管不顾他这么多年,可我做不到……当年我也以为宣儿是自小病弱,可遇到他师傅才知道宣儿是从娘胎里带的毒,你知道那时我又有恨多悔吗?你当我为什么带着宣儿常年不回王府,那也是怕有人再次害他!如今,我的一切都没了,现下还不能允我说句真话吗?”
王妃神色哀戚,心寂如死,索性将一切说开了,这辈子她都束缚着自己,从来也未这般快意地吐出心中的不愤不懑,如今她连最后的指望也没了……日日念经求佛又如何,她始终心乱如麻,就快到达崩溃的边缘了。
王妃的话像根利刺一般扎进了沐正峰的心头,他全身一颤,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原来她亦是有怨有恨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不公!
沐正峰沉沉一叹,若妩音的这一切指控都是真的,他又有资格怪婉柔吗?没有他的纵容与宠爱,她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量?
沐子荣是他们的长子,若是没有妩音的出现,那便是他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将来的世子,他能了解婉柔心里的不甘与不愤。
过往的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如今王府这副光景,她们也的确没必要再争什么。
“王爷,你看姐姐这说的是什么,难不成我是那般恶毒心肠的人,连个未出世的孩儿都不容?”
柴侧妃眨巴着一双泪眼,委屈地咬紧了唇,拿着丝帕沾着眼角,低垂的眸中光芒却飞快地闪动着。
“妩音,如今都过了这么多年,再来追究也无济于事,不若将心胸放宽些,余下的日子我定会好好地补偿你!”
沐正峰这话一出,明显又是在偏帮柴侧妃,王妃哪能甘愿,美目中噙着泪水,忿忿道:“王爷,我们娘俩这么多年的委屈,岂是一句补偿就能了事的?”
“那你还想怎么样?”
柴侧妃间或抬起眼角的余光注意两人的表情和动作,此刻听王妃这一说,她立马尖声地插进话来,一边抽抽泣泣地抹了泪,“既然王妃姐姐这般容不下我……王爷也别再为难了,索性就依了她,给妾身一张切结书,妾身立马收拾包袱离去!”
柴侧妃也是顺势说出这一番话来,半真半假,也是探探王爷的口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想要合离书她身份资格还不够,只能退而求这切结书,若是王爷肯给她,今后她与王府的干系就真正是两清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沐正峰板起了脸,他与柴侧妃也算是情投意合自由恋爱而在一起的,他一直相信俩人之间是有真感情的,既能同富贵,也能共困苦。
虽然前不久柴侧妃对他没有以往这般关切,连情绪也是忽冷忽热捉摸不定,他也只当她在适应,总会走出这片阴影。
所以,此刻柴侧妃说出这话,他也只当是她气头上的言语,作不得真,还转而劝导了王妃几句,让她大度容忍,大家一家人携手才能共度难关之类的云云。
却不想柴侧妃越闹越厉害,这哭泣声竟然还断不了了,端得是哀戚一片,让外人听到,指不定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呢?
王妃冷眼在一旁看着,也渐渐觉出味来,柴婉柔这样哭闹怕不是玩笑,而是真正地想这么做了。
“你够了!再哭回自个儿苑里哭去!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哭丧!”
到了最后,连沐正峰都火了,一掌拍在床榻边的小几上,震得那药碗一斜,“嘭”一声便摔落在地,溅了一地的碎片。
柴侧妃这才收了哭声,却是一脸惊愕地望向王爷,眸中光芒不定,如今已经到这份上,该说的已经说了,与王妃也彻底撕破了脸,她若再待在王府万一被王妃反过来给害了怎么办?
要知道当年她是真地想害世子,若是这段秘密仍然掩藏着她还能少操一分心,可如今……这王府是再也不能呆了。
“王爷!”
柴侧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眸光闪烁游移,最后却慢慢变成了坚定,只见她昂首握拳,咬牙道:“王爷,咱们这么多年的情份我也舍不得,只如今这般情况……王爷若还怜惜妾身,便让我去了吧!”
沐正峰猛地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向柴侧妃,这就是他这么多年来爱着的人?这就是他逆着太后也要求来的人?
如今王府这般境地……她却要舍他而去?连自己的儿子孙子也不要了?
他爱着的女人竟然是这般自私和冷血?
王妃撅起的唇边泛过一抹冷笑,她算是看明白了,她早知道柴婉柔多日不来侍候王爷了,今日再出现想来便是为了这事,只不过趁着激怒她的由头才有胆子将这话给说出来罢了。
临到末了,还不忘踩着她来达成自己的心愿,她真想剖看柴婉柔的心来,看看那里面是不是已经黑完了,烂透了!
柴侧妃低着头不语,可那挺直的背脊却说明了她的决心,既然已经将话给说出来了,便断无转圜的余地。
若是沐正峰真的爱她怜她,就不该让她陪着他一同去死,给她新的生活,看着她幸福,才是爱她最好的方式!
“你……!”
沐正峰心头百转千回,俩人过去恩爱的画面不停在脑中闪现,那么缠绵悱恻,那么凄婉动人……可此刻,他却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女人!
气急攻心,沐正峰只觉得喉头一甜,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点点洒在云丝白锦缎面的床褥上,像绽开了朵朵红梅,触目惊心。
可他却只是用手背在唇上一抹,仰天大笑道:“柴婉柔,我自问待你不薄,如今你背信弃义,竟然还妄想我成全你?!”
“我告诉你,休想!”
笑声缓缓而止,沐正峰猛地抬眼看向柴侧妃,唇角含着一抹轻蔑与不屑,但眼中却已经多了一丝阴鸷与狠厉,披头散发,再配着他那亦发苍白的脸孔,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就如厉鬼一般骇人,看得柴侧妃不由跌退两步,惊恐不已。
“王爷……”
柴侧妃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她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沐正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