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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双手抓住椅子的扶手,他准备向她扑过来。
“你给我喝了毒药。”
阿利克斯退到壁炉边。现在,惊恐万状地,她矢口否认——随后停顿了一下。他随时会向她扑来。她集聚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他。
“是的,”她说,“我给你喝了毒药。药力已经发作了。现在,别离开椅子——别动——”如果她能让他呆在那儿——即使几分钟……
啊!是什么?公路上传来脚步声。大门吱呀一声。屋外小径上传来脚步声。外面的门打开了。
“你别动。”她重复道。
随后,她从他身边溜过,匆匆逃到屋外,倒在迪克·温迪福德的怀里。
“天哪!阿利克斯。”他喊道。
随后,他转身面向那个同来的男人,一个高大健壮、身着警服的人。
“看看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小心翼翼地把阿利克斯放在沙发上,俯下身子。
“亲爱的,”他喃喃说道,“可怜的女人。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她的眼皮抖动了几下,嘴里只是念叨着他的名字。
那个警察碰了碰迪克的臂膀,他才清醒过来。
“先生,那所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好像是吓坏了,而且——”
“什么?”
“哦,先生,他——死了。”
他们听到阿利克斯的声音都吓了一跳。她像是在说梦活,她的眼睛依旧闭着。
“过了一会儿,”她说,好像是在援引什么著作,“他死了——”
勋爵失踪之谜
圣文森特夫人正在累加数字。她叹了口气,手不由得滑向隐隐作痛的前额。她一向不喜欢算术。可不幸的是,这些天来,她的生活似乎完全由一种特别的求和所组成,即不停地把一些数目虽小却又必须的开支加在一起,而计算结果总会令她感到意外与吃惊。
总数绝不可能是那个数目!于是她又重新查看那些数字。在便士的计算上她的确犯了个小小的错误,可其它的数字没有问题。
圣文森特夫人又叹了口气,她此刻实在头痛得厉害。门开了,她一抬头,正看到女儿巴巴拉走进屋来。巴巴拉·圣文森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她具有与母亲一样精巧的五官,一样高傲地扬起的头,只是她的眼睛是黑色而不是蓝色的,而且;她的嘴也不一样,红色的嘴唇噘着,看上去倒也不乏魅力。
“妈妈,”她喊道,“你还在摆弄那些可怕的陈年旧账啊?把它们扔进火堆里去吧。”
“我们必须知道自己的境况如何,”圣文森特夫人忐忑不安地说。
女孩耸了耸肩。
“我们总是境遇相同,”女儿冷冰冰地说道,“处境维艰。像平时一样只剩最后一个便士。”
圣文森特夫人叹了口气。
“我希望——”她说着又停了下来。
“我得找些事做,”巴巴拉语气生硬,“而且得快些找到。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参加了那个速记与打字课程学习班。可是就我所知,上百万的其他女孩也是如此!‘何种经历?’没有,但是——‘哦,谢谢,早上好。我们会把结果通知你的。’但他们从未通知过!我必须另找一份工作——任何工作。”
“别这样,亲爱的,”母亲恳求道,“再等一等吧。”
巴巴拉走到窗边,茫然地向外望去,她并未注意到对面那排脏乎乎的房子。
“有的时候,”她缓缓说道,“我真后悔让艾米表姐去年冬天带我一起去埃及。哎!我知道自己玩得很开心——那是我一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而且以后也不可能再遇到的开心时刻。我的确开心——开心极了。然而,这却叫人烦躁不安。我的意思是——必须重新面对这一切。”
她用手在屋里横扫了一下。圣文森特夫人的视线随之移动,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是一间典型的廉价陈设的屋子。花盆里种的蜘蛛抱蛋上满是灰尘,屋里的家具纯粹只能权当摆设,墙纸俗气而又破旧。种种迹象表明,房客的个性与房东太太格格不入;一两件精制的瓷器上面满是修补过的裂纹,如果出售的话,根本分文不值。沙发靠背上扔着一块刺绣,另有一幅水彩画,上面是个年轻女子,穿着二十年前式样的服饰;这一切距离圣文森特夫人近在咫尺,不会看错。
“如果我们对于过去一无所知的话,那倒也无所谓,”巴巴拉接着说,“可是,一想到安斯蒂斯庄园——”
她停了下来,简直不相信自己会重提那个可爱的家。它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属于圣文森特家族,而现在却落入了异姓之手。
“如果父亲——没有投机——并且借钱的话——”
“亲爱的,”圣文森特夫人说道,“无论如何,你的父亲从来就不是个真正的商人。”
她说话的语调优雅,而且语气坚定。巴巴拉走过来,茫然地吻了她一下,嘴里喃喃说道,“可怜的妈妈,我再不说什么了。”
圣文森特夫人再次提起笔,俯身趴在桌上。巴巴拉重又回到窗边。过了一会儿,女孩说道:“母亲,今天早晨,我听到了——听到了吉姆·马斯特顿的消息,他想来看我。”
圣文森特夫人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敏锐地抬起头来。
“来这儿?”她大声喊道。
“是啊,我们又没法请他去里兹饭店吃饭。”巴巴拉讥讽道。
她的母亲看上去气色不正。她再次心存厌恶地环视屋里。
“是的,”巴巴拉说道,“这是个让人讨厌的地方,太寒酸了!听起来倒是不错——一个白灰粉饰的村落,乡间风情,设计精美的印花棉布,盛开的玫瑰,热情周到的德比郡王冠茶水服务。书里是这么写的。可现实生活中,一个人得从办公室里最底层的工作做起,这就是伦敦。邋遢的房东,楼梯上脏兮兮的孩子,看起来永远像是混血儿的房客们,味道不怎么样而又权作早餐的黑鳕鱼——诸如此类。”
“如果——”圣文森特夫人开口说道,“可是,我真的开始害怕了。恐怕连这屋子的房租我们也支付不了多久了。”
“这就意味着我们得搬去住一间寝室客厅两用房间——对于你我来说——真可怕!”巴巴拉说道。
“屋里还得摆个橱柜,给鲁珀特用。当吉姆来的时候,我就在楼下的那间凌乱的屋子里接待他,而四周的墙壁上成群的斑猫沿墙挤在一起,瞪眼看着我们,一边还发出可怕的叫声!”
片刻沉默。
“巴巴拉,”圣文森特夫人终于开口说道,“你——我是说——你……”
她停下来,脸上有些发红。
“你不必字斟句酌了,母亲,”巴巴拉说道,“如今谁还这样。我想你是要说,嫁给吉姆?如果他问我,我就立即答应。我真害怕他不肯。”
“哦,巴巴拉,亲爱的。”
“哦,这可不同于看到我跟艾米表姐一起出去,周旋于(像中篇小说里所说的那样)上流社会之中逢场作戏。他真的喜欢我。可现在,他要在这样的屋子里见我!你知道,他是个可笑的家伙,挑剔而又保守。我——我正喜欢他这一点。这使我想起安斯蒂斯和那个村子——样样都落后时代一百年,却是这么——这么——哦!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么芬芳。就像是薰衣草!”
她笑起来,对于自己的迫不及待有些害羞。圣文森特夫人开口说话,语气里带着一种执着的淳朴。
“我愿意你嫁给吉姆·马斯特顿,”她说,“他是——我们当中的一员。而且他很富有,不过这一点我倒并不怎么十分介意。”
“我介意,”巴巴拉说道,“我都穷怕了。”
“可是,巴巴拉,这不是——”
“就为了这个?是的,我真的看重这个。我——哦!母亲,你不明白我看重这个吗?”
圣文森特夫人看上去忧心忡忡。
“我希望他能在合适的场合见你,亲爱的。”她愁眉苦脸地说道。
“哦,好了!”巴巴拉说,“担心什么?我们不如尽力而为,然后就笑面生活。真抱歉我刚才这么发脾气,振作起来,亲爱的。”
她弯下腰,轻轻地吻了一下母亲的额头,然后走出门外。圣文森特夫人放弃了计算账目的打算,在并不舒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的心头思绪索绕,像只被关进笼子里的松鼠一样。
“说实话,相貌的确可以打动一个男人。不是以后——不是他们真正订婚以后。他那时当然就会知道她是个多么甜美,多么可爱的女孩。可是年轻人总是易于受周围场合的格调的影响。现在的鲁珀特已经与从前大不一样了,我不是要束缚自己的孩子。绝对不是这样。
可是,如果鲁珀特与那个烟草商的丑闺女订婚,我就不赞成。我敢说,她也许是个好女孩,可她跟我们不是一类人。这事太难了。可怜的小巴巴拉。如果我能够做些什么——任何事情。可是钱从哪里来?我们已经变卖了所有一切,好让鲁珀特能够起步。可是,甚至连这个我们都支付不起。”
为了散心,圣文森特夫人拾起一份晨报,然后看起头版的广告来。这广告当中的大多数她都已经牢记在心里。有人想要资金,有人手头有资金又急于出手,有人想要购买牙齿(她总是想知道为什么),还有人想要高价出售皮毛大衣和长袍。
突然,她坐直了身子,注意力集中在什么内容上面。她把上面印刷的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只租给温文尔雅的人们。位于威斯敏斯特的一间小屋,陈设精美,仅提供给那些愿意精心照料它的人们。房租完全微不足道。中介免谈。”
一则普普通通的广告。她读过许许多多同样或是——噢,几乎一样的广告。房租微不足道,这正是圈套所在。
然而,因为感到烦躁不安,并且急于从思绪之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