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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你用两手。”李岳语音未毕,藤田左手已经抵上了右手,李岳突然感到一股怪力如巨浪般袭来,身子一震,退了半步,心中一惊。
台下群豪也鼓噪哗然地喊:“这神武堂的家伙当真厉害。”“他刚刚推动李岳了!”
李岳有些后悔自己过于自负,且对眼前的藤田另眼相看,他闷吭两声,浑身崩出力量,想要将藤田一口气压倒,这场便算结束,下台喝酒吃肉。
但藤田退了数步,仍撑著李岳压击,李岳使尽了全力,单手却压不下藤田双手,有些不是滋味,突然听了远远几声大喊:“人人都说李岳是大英雄,根本胡说,他分明是一个欺压良善、屠人全家的无耻之徒!”
李岳猛然一惊,扭头去看,还未看清是谁说话,便感到藤田抵抗的力量突地更大,暴冲而来,他分心之余,一瞬间无法回力抵抗,便要松手罢斗,但藤田竟不放手,呼呼呼地连逼三步,双手一拧一转,将李岳压倒在地。
“哗──”群豪们全傻了眼,便连雷南也惊愕地张大了嘴,一瞬间还分辨不出李岳是真倒还是假倒,是否是顾全自己面子,才故意让藤田压倒,好向众人表示“藤田力气太大,连李岳都扳倒了,雷南力气不如他,也没什么。”
但一瞬之间,李岳拔地而起,凛凛站著,指著方才出声之处,喊:“方才是谁说我,有种光明正大站出来说!”李岳怒极一吼,突而感到有些晕眩,他揉了揉太阳穴,瞪著怒目在方才出声之处扫视。
“是我说的,李副帮主,你尽管连我也杀了!”在英雄宴上闯天门帮众席间,一个年高长者,双手按著桌面,以全身的力气嘶吼著。
大厅之中渐渐静了下来,那些喝酒比斗说话叫嚣的汉子们开始将注意力都转到李岳这儿,他们四顾张望,也见著了那发声怒斥李岳的闯天门帮众。
李岳按揉著发晕的头,沉声问:“你……是帮中兄弟?好兄弟,我李岳做了什么,你说……”
那年迈的闯天门帮众不顾身边几个同伴拉扯,推开了他们,气喘吁吁地离开座位,高举著消瘦臂膀,指向李岳,一字一句地说:“你见我儿媳妇年轻貌美,便杀了我儿子,将我媳妇劫了,囚禁起来,你说,有没有这一回事!”
主厅之上一下子哗然开来,许多闯天门帮众朝著那说话老帮众怒骂:“老何,你发什么酒疯!”“李副帮主岂是这种人?”
“大家让我说句话!”李岳怒喝一声,将骚乱压下,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沉沉地说:“我的确爱上了一名有夫之妇,那丈夫蛮横虐妻,那晚伶儿被悬在大厅之中,被她丈夫鞭得几乎死去,我率众救人,与大宅奴仆发生争斗,我将伶儿救出送医,我手下们却在激战之下,将那大宅中人尽数屠戮。那夜之后,我将出手杀人之人,每人打断一臂。我犯下的过错自不能免,待剿匪大战过后,我李岳离开闯天门,从此不问江湖中事。”
李岳一面说,心中却似淌血,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夜惨案那干死者,却是自家帮众亲人。
“一派胡言!我儿子一向对人和善,且极为疼爱伶儿,岂会鞭打她,你故意将我那儿子说得如此不堪,这样就能免去你的罪行了吗?”那何姓年老帮众越说越是气愤,他一把将胸前衣衫扯得破裂,露出胸前疤痕,大吼:“这些伤痕是当年我和你爹爹闯天爷一同出生入死,拚出来的,你做出这种事,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闯天爷吗?”
“混帐,你胆敢对帮主无礼!”“快将他拿下!”闯天门帮众骚动起来,纷纷都要去抓那老帮众。
“其他人不许出手!”李岳大喊,将那些帮众喝退,他瞪视著那老帮众,缓缓地说:“兄弟,我不以副帮主的身份压你,反正我也快不是副帮主了。我刚刚说过,我治下无方,我需负责,但我绝非仗势强抢民妻,是你那儿子蛮横虐妻在先,这点我一干手下,还有伶儿,都可以作证。”
“你手下自当站在你身边,你是帮中副帮主,谁能奈何得了你!”那老帮众愤怒喊著。
李岳怒极大吼:“帮中兄弟人人平等,犯下帮规便接受罪堂审判,罪堂江堂主,出来,将事情好好审个清楚。”
罪堂堂主江邦志尴尬地步出席间,看看那何姓老帮众,又看看李岳,摇摇头说:“李……李副帮主,今儿个是英雄大宴,这……这事儿便先搁下,别在这么些人面前争执此事……”
那老帮众怒喝:“是啊,你也知道这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不必搁下,便在这儿进行!”李岳走至一张桌前,抓起一坛酒,猛喝下半坛,向看傻了眼的宾客群豪们说:“各位,我李岳脑筋不好,行事鲁莽,但下流无耻之事我绝不会做,各路英雄好汉,大家喝酒吃肉,看咱们闯天门公正严明审判李岳!”李岳说完,放下酒坛,又觉得地转天旋,他哼了一声,来到江邦志面面前,双手负于背后,单膝跪下。
这是闯天门帮众犯过受审时的姿势,若是罪证确凿,那么一名罪堂帮众便会持棍打在受审帮众立著那腿上,使其变成双膝下跪,此时李岳单膝著地,上身挺直,表示自己问心无愧。
李晟来到李岳身旁,伸手要去拍李岳的肩,李岳避开李晟的手,高声说:“大哥,你别碰我,别让人说大哥你护短。江堂主,你便将我当成一般帮众审问!”
“好。”李晟点点头,先向各路英雄弯腰鞠了个躬,又向罪堂堂主江邦志说:“便照李副帮主所说,公公正正地审,剿匪之役出师在即,闯天门便先树立榜样,我弟弟犯下何罪,便以何罪论处,治下无方与滥杀灭门、强夺民妻,相差甚大,不可混淆。”
李晟话说出口,随即返回席间,低垂著头、闭目不语,此时主席之上还有八长老、王宝胜、公孙祖、雷老先生及其他重要宾客。卫云五与杨仇飞却不在席上,他们正在大扬府准备的打铁工房中研究铸剑奥秘。
罪堂堂主江邦志清了清嗓子,踱步半晌,说:“帮众李岳,你称你手下知此经过,现在我便要他们出来作证。”
便如此,李岳那干亲近随从手下,一个个低垂著头,犹豫踟蹰地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发一语。
“老何儿子一家惨遭灭门,究竟是李岳指使,亦或是如李岳所言,争斗打杀之余,出手过重所致?”江邦志问。
马天敬突然跪了下来,向老何一连磕了十数个头,哭嚎著说:“老何,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我与你儿子无冤无仇,与他家人也无冤无仇,但……但李副帮主之命,我们不得不从!”
马天敬此话一出,群豪尽皆哗然,许多闯天门帮众吆喝起来,酒杯酒壶纷纷砸向马天敬,怒斥著:“你想清楚再说!”
忽地一声惨嚎,一个扔掷酒杯的帮众捂著肩头滚倒在地,他的手臂已经没了。
神武堂一名驼背汉子,双手持著弯刀,不发一语,站在那起哄帮众身前,手上的弯刀犹自滴落著血,这汉子便是之后神武堂三位副堂主之一的驼神。
李晟终于开口,他指著那断臂帮众,目光环顾自帮帮众说:“帮中进行审问,帮中弟兄谁再起哄生事,便如此下场。”
大厅之上刹时静得一点声音也无,便连非闯天门帮众的四方群豪们,也都屏住了气息,看著大厅中央的这场审问。
“马天敬,你想清楚,再说一次,那起灭门血案,是李岳为了夺人妻子,指使你们灭人全家,还是如李岳所说,为了援救那受虐女子,过程中斗争所致?”江邦志严厉地问。
“许久之前……李副帮主爱上了那叫作伶儿的女子,每日前往通天河畔和她说话,前些时候,李副帮主知道那伶儿竟是有夫之妇,一时气苦,便领著咱们去那伶儿家中探视,见到那伶儿与她丈夫状甚亲密,一怒之下,闯入了屋中,将她丈夫一掌击毙,宅中奴仆见主人惨亡,持著棍棒围捕咱们,李副帮主说……他说……”
“马天敬──”李岳本来只觉得马天敬态度怪异,但身为受审之人,未经罪堂堂主许可,不得擅自辩答,但他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怒喝一声拔地而起,伸手去抓马天敬的脑袋。
一旁神武堂驼神身形快绝,挥刀来斩李岳那手,李岳只得缩手,马天敬身形一个不稳,向后坐倒在地。
“他想灭口,快阻止他!”老何大叫著。
“放屁!”李岳愤然怒吼,藤田也自另一侧袭来,伸手要抓李岳肩臂。
李岳反手架住了藤田双手,怒不可抑,正要发力将他扔开,却觉得双臂双腿使出来的力气,比平时小上许多,脑中又是一阵晕眩,藤田将李岳右臂扭至背后,将他压得跪下。
李岳被压下之时,仍将一腿平伸,不愿双膝著地,以致成了一个古怪坐姿,他咬牙切齿,愤恨吼叫:“马天敬!你担心承认你们鲁莽杀人,要受帮规惩戒是吧,好,只要你们将事实说出,不论人是谁杀的,全由我李岳一人担,我这颗脑袋,今夜便摘下奉上,你别将肮脏罪名,扣在我头上──”
“方才帮主吩咐过,这场审问,一切按帮中规条进行。”江邦志朗声说著:“受审之人擅自答辩、反抗审判,依照规条,处碎口之刑。”他朝几个罪堂帮众招了招手,两个帮众上来,拿了一只瓷酒瓶,塞入李岳口中。
李岳神情愤然,却不为难那两个帮众,张大了口,将那酒瓶含住一截,另一名帮众按住李岳的头,抬膝一撞,撞在李岳下巴上,那酒瓶应声而裂,一半落了下来,酒瓶另一半的碎片,便全溅在李岳口中。
两个帮众随即取了巾布,绕过李岳后颈和上下齿间,将他的口捆缚绑住,鲜血自巾布间流泄而出。
李岳怒目瞪视著马天敬与他手下一干帮众,奋力挣起身子,将古怪坐姿又变成了单膝跪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