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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青支吾数声,他说一日即可,自是逞强要压过弟弟,他兄弟俩铸剑技艺难分高下,现下却给弟弟反将一军,一日之功自比不上三日之功,届时对砍,高下便要立判了。但李靡既已吩咐,也只好答应,心想这面子只得在其他场扳回来了。
“卫靖,我有一事想不透呐!”樊军歪头思想一阵,问:“那九环刀上九只环,如何能铸进刀上圆孔,我曾经瞧过毫无接缝的九环刀。”
“方法多的是呐。”卫靖说明著:“最平常的便是将铁条穿过圆孔,敲敲打打成为环状,那接缝是用磨的,仔细打磨,便能将隙缝填平,一点儿也不稀奇。但也有更巧妙的造法,将热蜡穿过圆孔,揉成环状,等它凉了,将环修漂亮些,再覆上防火石浆,等浆干了,在上头戳个小洞,微微加热,使里头的热蜡流出,成了中空环子,再灌入铁水,就成了一体成形的铁环,余下便是那些打磨上光什么的了。”
樊军点点头,此时场子上的碎裂衣物、血迹和银环碎块早已清了干净,神兵大会的鉴赏节目已然开始。主持人喊名报号,报名的参赛铸剑师父,五个五个上台,向评鉴人士们展示他们所铸兵刃。
每个评审桌前有一小木台,一盒装有五粒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盒,木台上有五浅孔,各自能容下一粒夜明珠。评审们按照参赛师父们的顺序位置,认其通过者,便照著那师父位置,置上明珠。
两排长桌共是二十个评审,能得十二颗珠者,便算通过,其余的便要下台一鞠躬了,而分数太过难看者,甚至会给扔出场外。
卫靖还在咀嚼著这规则,便见到场上五个参赛师父,给扔出两个了,满全利手上持著一柄纯钢长剑,便是自卫靖手中夺去的三剑之一,他得意地在场中走动,忽地一剑,又斩断一个只得八珠的参赛师父手中一柄乌钢长剑。
“可恨呐!”卫靖又是愤恨又是骄傲,恨的是父亲宝剑让满全利拿著逞威风,得意的却是父亲技艺果然便是好,纯钢材质照样轻易击断杂牌师父的乌钢剑。
鉴赏节目便这样一轮接著一轮,通过者莫不欢欣鼓舞,感谢长桌评审,落选者则灰头土脸地下场,或是飞著下场。
卫靖眼见满全利手持著父亲的纯钢剑,已经打断了二十来柄参差不齐的长剑,本来的恼怒倒成了兴奋,自己也暗暗替每个参赛者评分,分数虽和长桌上的珠数不相符合,但谁能过而谁不能,倒是大致雷同。
“刘氏铁铺刘武阳、痴情男子汉樊军、王氏剑王开、第一剑胡兴、何记何孟超。上台──”主持人朗朗念出接下来五个参赛者。
“喝!”樊军听到自个名号,先是一愣,怒瞪卫靖一眼,无可奈何地提著麻布包上场。卫靖捧腹大笑,樊军的报名表是他代填的,写到所属剑铺之时,便胡乱填个“痴情男子汉”上去。
宾客们鼓噪哄笑吼叫:“等等,没听清楚,那第二个家伙的号子是啥?”“是痴情男子汉!”
樊军僵著一张脸,缓步上场。立于平台两侧的秦孟先、鲁雄见是樊军,都嘿了一声,秦孟先眼光凌厉,露出杀意,不自觉地摸摸自个臂膀,先前让樊军击断的手骨已然接上,他双手按上腰间双勾,舐了舐嘴唇。
樊军目光和秦孟先对上,也哼的一声,手指自眉间刀疤处微微划过,表示他可没忘却脸上伤疤之恨。
樊军解开了手提著的麻布袋。众宾客又是哇的一声,交头接耳喊著:“痴情男子汉拿的那是啥玩意儿?”“拐子!那是拐子!”
全场目光登时全集中在樊军手上那对极粗的拐子,是他先前铁拐子的两倍粗。棍身银亮闪耀,抵在胳臂上,向著外头那面,各自隐约可见一条威武龙纹,龙头上眼睛是闪耀的红珠,握柄处也系著华美的绳结缀饰,十分醒目。
卫靖重铸这拐子之时,曾和樊军商讨多次,一致认为对战之时,既然难免要承受刀劈,何不造得粗些,以樊军手力绝不至于使不顺手。
计画妥当,卫靖便将两副拐子都烧熔了,同时也烧熔了卫长青给他的长短双剑,混入拐子铁水之中,掺入自其他铁铺之中买得的其余强化材料,倒入事先制好的模子中,造出了这副粗壮且强韧的拐子,跟著涂上银漆、黏上龙眼、系上绳结。
拐子身上的龙纹,则是卫靖在制模之时,前往地上卖画店铺,花费银钱请画师画在石膏之上。卫靖照著图形刻出纹路,跟著制模,灌入铁水,便造出了龙纹拐子。
然则这龙纹除却瞧来醒目的作用之外,却另有用处,龙身之上的片片龙鳞,粗糙嶙峋,和敌人刀剑交碰之时,能够破坏对方刀剑的锐面。
只见台子上五个参赛汉子,除了樊军使拐子,其余是二剑一刀一戟,各自挥动舞弄,也不时将动作放缓,任由评审细细观察。
“怎会有这么奇怪的称号呐?”卫中芸、卫芷芊都指著樊军讪笑。
一旁的公孙遥略感惊愕,没有料到樊军也会出场,却见樊军和他目光对上,以拐子拍了拍胸膛,隐约指指他处。
公孙遥顺著樊军所指方位瞧去,见到卫靖双手交叉,神情昂扬得意。卫靖也伸出一手,捶了捶胸膛。
公孙遥微微点头,以示心领。他心中激荡,豪气陡升,紧握了握手中长剑,那长剑剑鞘是淡淡的鹅黄色,长柄末端结下的绳结坠子精巧雅致,系了两片金红花叶,一片花叶上刻著「祈苍天守护”,另一片刻著「盼遥平安”。
“给分呐,一群没眼光的老头!”卫靖不忘激动地喊著:“满分、满分!”
然则不知是这对拐子外观造得过于花俏,抑或是评鉴宾客们对拐子不感兴趣,又或是那“痴情男子汉”的名号造成反效果,樊军所得珠数竟却不多,好不容易自九颗珠累积到了十颗珠,平台上角边四位无双堂副堂主,已经出来了两个,秦孟先和鲁雄。
秦孟先抢在前头,舞弄手上双勾,突而却是一愣,心想自己双勾轻巧,打落对手长剑什么的自是不难,但若要打落樊军手中这么粗的一对拐子,这难度恐怕还高过在他脸上划道口子。
鲁雄倒是嘿嘿一笑,他持的是对重锤,论起粗重,倒是不怕樊军拐子。
樊军却是安稳自在,自顾自地演武,忽而扎马,忽而出拳,一点儿也没将评审及鲁雄放在眼里。事实上他和卫靖早也沙盘推演算计过,要是鉴赏不过,便耍赖不退,和持护法剑的家伙斗斗,倘若惹得李靡瞧出兴趣,说不定反而能够过关。
再则,如此一来,使大伙分心,公孙遥选择下手时机之时,便更为宽裕。
“下场吧,老兄。”鲁雄话未说完已经出手,重锤不是照著樊军拐子打,而是照著他胸膛击出。
“好个神兵大会,一群人连拐子都不识得!”樊军沉声一喊,抬手便格开鲁雄重锤,交撞声响甚大,还将一旁那王氏剑王开的长剑吓得摔落下地,以为自个要给扔下台了,连落地的剑都未捡,便跳出场了。
“怎么?”鲁雄见樊军竟然反抗,也是一愣,又一记重锤轰出,力道更大。樊军侧身避开,反手一拐子顶去,和鲁雄锤来拐子去地斗了起来。
宾客们有一半以为樊军疯了,胆敢在神兵大会上耍蛮,另一半倒是瞧出樊军故意现耍武艺,便是要打给李靡瞧的。
李靡当然爱瞧,一场神兵大会下来,七成兵刃都是刀剑,二成是枪、斧、戟等,这拐子斗大锤,倒是能难可贵的戏码,当下便吩咐帮众别去拦阻。
鲁雄一对大锤抡得威猛,樊军倒爱惜拐子上的龙纹,不想甫一动手便打坏了龙纹,可惜了卫靖一番心血。
他连闪数记,瞧准鲁雄重锤那直直挺来之势,双臂同时一夹,牢牢将挺来的重锤挟住,鲁雄一双锤子无端端造成六角形是个败笔,让拐子挟得贴贴服服。
樊军以双拐挟著那六角锤子,猛力一扭,如同扳手拧转螺帽一般,夺下了鲁雄一只重锤。
鲁雄另一支重锤追打而来,樊军闪开,随即转守为攻,以一双拐子斗他一支重锤。
鲁雄遮架不及,大锤还没击出就给樊军以拐子顶开,另一只空出的手张掌抓拿,一把抓著了樊军拐子,却感到猛一刺痛,手给震开,掌上皮都给磨去了。
原来是樊军让鲁雄抓著拐子之际,出力发劲旋动,拐子龙纹上的嶙峋鳞片,磨在鲁雄掌上,好似砂纸磨肉一般。
鲁雄这一吃惊,余下一支重锤也给樊军打落,只听得樊军几脚跺步如擂战鼓,拐子已经轻巧抵在他的下颚和胸腹之处。
“好──”“好啊!”“真不愧是痴情男子汉!”众宾客本来见樊军只是个噱头十足的家伙,但见他一身硬功真材实料,可也是真心佩服,爆出如雷掌声。
“好家伙!”李靡像发现至宝一般地拍掌。秦孟先、满全利等,都是在历届神兵大会之上,表现突出,因而给揽入无双堂,爬上副堂主之位。
秦孟先皱了皱眉,心想要是让樊军锋芒太露,以后可能要和他成为同门兄弟了,或许还平起平坐,那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当下便高拔叫喊:“拐子斗重锤见识过了,瞧瞧拐子斗双勾如何?”
秦孟先不等樊军反应,一勾便照著樊军脸上划去。
樊军早有准备,后仰闪过,又和秦孟先战了起来。李靡大声叫好:“打,打,大家看拐子斗双勾!”
鲁雄心中恨极,但此时也只能捡去重锤,狼狈地退至边角,临去前还顺便提起窝在角落犹自耍弄大戟的何记何孟超,将他扔摔下台。另两个参赛师父,也早给满全利打出场了,此时台上成了樊军的个人舞台,大斗秦孟先。
“樊军加油!”卫靖高声叫喊,替樊军助威。他又见秦孟先挥舞双勾如同电光石火,周身都闪耀著光圈,不由得一惊:“没想到秦孟先出手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