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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多少人恨他,就有百倍于此的人保护他。
然而,如同反讽一般,他最重视的息大娘,还是离开了他。
在最不应该离别的时候,
离别。
是不是要比任何人都坚强,内心就会比任何人都苦涩,比任何人都宽容,便必须吞下最多的痛?
一个微笑,一瞬对视,一次心灵星火般的交汇,都是无上的幸福,
然后呢?
顾惜朝懂得离别的味道,也懂得戚少商的失去。
不明白的只一点,
究竟生离更好,还是死别更好?
究竟看她活着,在别人怀中幸福好,还是看她死去,为自己零落成泥好?
死亡是对心有牵挂者最冷酷的背叛。
而他顾惜朝,恰是个人人都冷眼等其背叛的男人。
为爱而死易,为爱而生难。
不想死,
因为戚少商不希望如此。
——唯一的理由。
十月十四的月,
微微缺憾一些,明丽得不似真实。
教孙青霞使用神哭小斧的时候,侧眼就能看到那象牙塔上寂寞的身影,抬头看着天空。
在想什么,在等什么?
就这样过了一夜。
顾惜朝直了直身子,努力让注意力集中些。
他正在靠近紫阳殿的道旁树梢上,俯瞰景昆山两队越离越远的队伍。
太子一行逐渐消失在远方山峰后,赵佶一行则带着滚滚黄尘而来。
队伍前端,白鹿惊恐地奔跑,不明白刺激神经的灼痛是什么,人们呼喝着追逐,不明白猎物脑中恶毒的药物,正将他们也转化成猎物。
在他们眼中,这不是一只鹿,而是可使龙颜大悦,飞黄腾达的机会。
可笑么?
追逐的人,视野会狭窄到可畏的地步。
叹口气,想到过去自己。
就在这时,队伍从中段开始混乱,赵佶的马迅速甩开了队伍,惊而长嘶。
火焰浸没了道路,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瞬间就将森林切割成无数精心规划的牢笼。
开始了?
他剔起剑眉,突然很想袖手旁观。
诸葛知道赵桓会遇刺,却不知那些明目张胆混入的高手只是讨好皇帝的幌子,真正的陷阱在密林之中;蔡京知道诸葛会在场,千算万算,却想不到赵佶会突然改变行程,代替儿子踩进了阵法之中。
——这就是变数。
顾惜朝知道自己力量有限,无法控制大局,但能成为变数。
再严密的计划,也会有致命的变数。
例如感情,
例如横刀插入的人,
例如下属不经意泄露的一句话。
“……紧急,得赶在秋狩前回京。”
赵楷召他们回去,当然不可能为了保护“敬爱的父皇”。
意料之中。
上位者,不会容忍那随时可能爆炸的证据阻碍自己,只有让证据无效。
顾惜朝之前还以为他们决意杀皇帝篡位,潜入猎场才发现,紫阳殿外陷阱重重,青阳殿则一无所有。
也对,有诸葛小花在,两人都杀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蔡京就唆使郓王杀太子,逼宫夺位,纵然诸葛保驾成功,赵楷失败被杀,也不可能让死去的赵桓复活。
聪明。
蔡京出的是成败皆利的好牌。
——不妨借来一用。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此八门为诸葛亮八阵图之根源。
当年孔明精通易理,擅长奇门遁甲之术,创八阵图,堆乱石成阵,中变化万方,可御敌百万,如同神迹。
可惜太过艰深,及至后世再也罕有人懂得阵法机巧,更不用说加入御火之术,使之变化更诡异,更难以捉摸了。
蔡京能找到这般人才,倒值得钦佩,但拿来用做皇家争权夺势,父子相残,真是暴殄天物,莫过于此。
有若此能力,为何不去边境抗辽?
枉人民饿殍满地,任铁骑践踏,却只懂得荣华富贵,就是大宋栋梁所为么?。
想到这里,顾惜朝心中忽而涩然。
抗辽,
抗辽的人啊……
连云寨。
那黄与灰交织,连山连云的地平线,落日孤悬,大漠寒烟。
大风起兮云飞扬……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戚少商的心境,就这么长驱直入地展现在他面前,赤裸裸不带一点修饰。
怎就辜负了?
——同样懂得八阵图,同样在京城苟延残喘,同样毫无建树,他有资格嘲笑谁!
赵佶不明阵法,顺路闯入“开”门,身侧立即风雷大作,彩焰缤纷。别说那诱惑他走下大道,有着月光皮毛的美丽白鹿,就是随从,甚至平坦宽阔的山路,也赫然不见了踪影。
侍从武官们正为汹涌而来的火势惊疑不定,不料眨眼皇帝便凭空消失,仅咫尺之遥,顿时乱成一团。追随而去,只看到满眼大火封死了路,哪里还有赵佶的影子。
树上顾惜朝却是看得分明。
在连人带马踏入的瞬间,“开”门便反转为“杜”门,气息由开放变成收束,封闭如墙、隐藏如遁,自然那些人连阵式都进不去。
不由叹息。
皇帝也就罢了,连随从都这么平凡,就算蔡京确实做了手脚,也不该这么窝囊。
哪来天朝上国的气势?
冷哼一声,突然有种袖手旁观的冲动。
罢,戏已开演,
该上场了。
顾惜朝缓缓走向“开”门,不禁叹了口气。
他不想死,却有更多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曾经想要背负而忘记的,曾经珍视而无视的,以及曾经憎恨而想要保护的。
假如世事都能两全,该多好。
●45 风火势,一谬千里
兵道,
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当年诸葛孔明结合兵法与易学之术创八阵图,仿自然之气瞬息万变,本该无懈可击,却碍于材料、地势等限制不能尽展。毕竟叠石变化不及水火流转之速,要做到如风火雷震,还欠几分,交接处便有了滞涩的弱点,实在可惜。
他若活到今天,看到自己理论的完美再现,是不是也会激动?
还是痛心于叛臣贼子的横行,道义沦丧?
什么是道?
所谓道,不过是人类本能怯懦,不得不划分出来苟延残喘的集团,什么信念、理想,归根到底还是利益。
而不懂把利益紧紧抓住的人,只能游走在各个集团边缘,如一只只孤狼……
孤狼可以成群,却永远不会见容于人。
什么是义?
人人都会说“为国为民,心怀天下”。
但每个人心中的“天下”都不同,最终决定这天下所向,仍旧是权势最大,威信最隆的人。
——任你心比天高,也不得不屈就徘徊。
这规则铭刻在人们心中,比什么都坚韧,影响着他人的命运。
哪怕撕碎一点点,
于愿足矣。
顾惜朝看着眼前或青或红的火舌,突然忍不住笑了。
能将风火运行驾御股掌的人,江湖中并不多见,而同时熟悉奇门遁甲的,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兵器姜”。
这并非可速成之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姜家长于锻造——实际上御火术也正是因此而来——依祖训避世山林,不喜纷扰。但江湖觊觎神兵利器者大有人在,虽其中九成不知庄园位置,知道的人中又九成破不了庄外阵式,余下一分,对于武功并不出众的姜家人来说仍是巨大的威胁。所以他们便与各大派系交好,才算寻得安稳的罅隙。
哼,谁也不会喜欢利器握在敌人手中,他们当然答得欣然。
只是姜家自诩正义,且与同处燕赵地的小雷门最友好,居然也会同蔡京联手杀太子?
离奇。
不管做什么,挡在面前的,总是这些人。
三丈外,赵佶正如热锅蚂蚁般团团转圈,受惊的马匹早不知去了何方。
他根本不懂自己掉进了什么样的地方吧,眼中只有瞬息生灭的假象,繁衰轮转,枯荣相依,花了眼迷了心,以为脚边都是万丈绝崖,无处可去。
世上最难逃离的,本就是心的牢笼,他这样拘泥享乐,不知人间疾苦的人,顶多惊吓一二,就是悟个万年,也悟不出所以然。
也许让他活活困死对大家都好,可惜此刻不仅不能让他受困,还要让他见证。
想来,当初戚少商在醉杏楼忍着不杀赵佶,心中窝火只有更甚。
顾惜朝暗叹,看准阵法空隙穿花而去,一把将赵佶从“杜” 门拖了出来。
这道君皇帝以为遇上刺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正慌乱中,被他拉了个四脚朝天,摔得晕头转向,眼睛都不敢睁开,张口叫道:“救驾、救驾——有刺客啊!”
忍住踹几脚的冲动,顾惜朝拽住皇帝领口,森然道:“皇上莫要声张,刺客还在附近,泄露行藏就不好了。”
赵佶闻言浑身一震,抬头见是方才诸葛小花身后的人,只当是溺毙之际见了稻草,反手死死抓住对方手臂,“诸葛爱卿在哪里?快……快请他来救我——”
顾惜朝微笑道:“皇上忘了,诸葛先生护送太子去青阳殿,片刻之间可回不来。您现在最好别乱动,这八阵图的厉害,就是没见过实物,也该听过吧?”
正面对上他讥讽的笑,赵佶心里打了个突。他越发觉得此人的眼神很熟悉,恍如贴在脖子上的刀锋,没有分毫温暖。刹那手中传过鲜血淋漓的错觉,还待呼叫,一句话哽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好在赵佶也懂得一些易理,虽低头见咫尺火舌,烫得肌肤生疼,还不至于以为方才的混沌蒙昧更安全,立即在原地蜷成一团。
“阵中进了外人,姜夫人还不现身?”
赤焰之后应声转出一人,竟是个四十余岁的红衣妇人,长发披散如瀑,眼若点漆,身材高挑矫健,即使不如江南妙龄少女那般可人,却别有一番成熟风韵,好似大团席卷荒原的烈火,与附近景致镶嵌得天衣无缝。
“你是什么人,怎会认得我?”
语声清亮,十成十的敌意。
顾惜朝笑道:“金风细雨楼的资料,比想象中详尽。人皆以为姜家御火术造诣最高的,是令兄姜祈,却不知他寡居在家的妹子姜祀才是一等一的高手。能顷刻间布出此阵,非你莫属。”
“你是戚少商的人?”
姜祀长眉微挑,鄙夷道:“早就闻说戚少商自逆水寒一役便失了指爪,一蹶不振,被朝廷招安做了鹰犬,没想到竟是真的。滚开!看在雷卷的面子上,我不杀你。”
“哈,总比尔等投靠蔡京,逆行欺君要好。太子为人谦谨,不喜浮华,更不与六贼为伍,你们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