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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寻却是一笑：“这话可是奇怪了。忆韶仙君既要同阿言说话，问阿言便是了，为什么要反过来问我？”
“呵，”忆韶冷冷一笑，“自然要过问季寻公子，毕竟，这里是公子的‘如梦之境’！”
最后的四个字，忆韶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
季寻却只微微一笑：“忆韶仙君，此言差矣，如梦之境，是我送给阿言的如梦之境。”
忆韶一愣，看样子下一瞬若是我不拦着，他一定要把拳头落在季寻身上，我慌忙伸手拦住：“一勺儿，我母后不是让你告诉我事情么？那还等什么？”
忆韶这才堪堪停住，他犹狠狠地瞪着季寻，那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凶恶，简直是目眦尽裂。
“一勺儿。”我扯了扯他的袖子。
忆韶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力气之大，差点儿让我惊叫出声，他厉声道：“跟我来！”
“诶？一勺儿？一勺儿！”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忆韶拽走了，只好回过头来冲季寻道，“我去去就回！”
“嗯。”季寻只笑着冲我点点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忆韶将我拽走；阳光落在季寻的身上，他苍白得好似要融化在那耀目的阳光中。
“一勺儿！”忆韶拖着我走了许久，仍是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攥着我的手腕紧紧的，好似他一松手，我便要插了翅膀消失得无影无踪似的。
半晌，他才怔怔地松开了手，哑声道：“阿言，对不起。”
第128章 第七日·中（）
“啊？！”我正揉着自己的手腕，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伸了过来，揽过我的肩膀，下一瞬，我便跌落在了一个怀抱中。
这个怀抱，温柔，温暖，透着阳光的气息。
我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阿言，真的对不起”他的声音，嘶哑而又无力，带着无尽的软弱与愧疚。
我蓦地清醒过来，猛然推开他，看着他有些失神的双眸：“一勺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忆韶只怔怔地看着我，好似没有醒过神来。
“是母后”我猛然一惊，不可能！母后若是有什么事，为什么偏偏指派忆韶来告诉我？更何况，如梦之境的位置，连我自己都没有搞清楚。
“你骗季寻的？”我抬眸看向忆韶。
他好似才刚刚醒过神来，眸中终于有了一抹神采，他看着我，定定道：“是。”
“你有意支开他？”好像一缕清风，吹开了迷雾中的一角。
忆韶再次点头：“是。”
“为什么？”我平静地看着他。
忆韶也同样平静地看着我：“阿言，季寻不可信。”
“为什么？”我的心猛然一跳，但我仍是平静万分地看着忆韶。
忆韶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一手扶额，好似非常无奈，半晌，他放下手，眸中已没有了波澜，他望着我，平静道：“阿言，你会懂的。”
“为什么？”我仍是看着他。
“因为，阿言，我帮不了你。”他突然惨然一笑，苍白万分，他眸中的阳光，他的惊艳，全都消失不见。
“我帮不了你，阿言，对不起。”他惨然道。
“一勺儿”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了。”
“什么？！”忆韶震撼地抬头看向我，眸中突然绽放出光彩来，好似我那日在人界同小一一起看的烟火一样，璀璨万分。
我看着他：“这里有什么不对，是吗？”
忆韶猛然点头。
我心中却倏忽一松，有一种奇异的松弛感。
“一勺儿，你知道吗？”我轻轻叹道，“我也一直以为，如梦之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竺隐师父告诉我，如梦之境游离于六界之外，不受六界规矩束缚。”
“可”忆韶的眸光，在一瞬间，暗淡了下去。
“我知道。”我朝他微微一笑，“现在我还不懂，但我，迟早会彻底懂。”
“哎”忆韶长叹了一口气，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放在我的肩膀上，颤声道，“阿言，你要早些懂。”
我不明所以，只是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他却怔了怔，突然放松了下来，喃喃道：“没关系。就算你不懂，最后也没懂，那没关系，有我陪你。”
我看着他失神的样子，心中猛然一紧。
“一勺儿，你是怎么找到如梦之境来的？”我抬眼看他，认真道。
忆韶一愣，却是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轻叹：“阿言以为呢？”
我心中又是一紧，不知为何，心中那不安的感觉更甚，紧张得我直想要呕吐；半晌，我终是摇了摇头：“忆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阿言，不知道么？”忆韶却是有些意外。
“我该知道吗？”我对忆韶的话更是意外。
他定定地看着我，脸上神色不定，悲哀和一丝惊喜交织在一起，有些奇怪。
许久，忆韶才轻轻道：“阿言，你不记得你怎么来的如梦之境吗？”
我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轻笑：“不记得。”
“阿言方才说，已回过天界，亦去佛境拜访过竺隐佛祖，那么阿言仍然不知如何来的如梦之境吗？”忆韶看着我，神色恍惚。
我亦是摇头，自嘲道：“这段时日记忆渐差，越来越懒散，倒是更辜负了天族公主的身份。”
忆韶的脸色陡然一变，他猛然地按在我的肩膀上，如有万钧之力，若是他在稍稍使上一点点力气，我定然不是已经被他压到地底，便是已经在他手中被捏成碎片了。
“记忆渐差、困顿懒散？！”忆韶的脸色越来越差。
我有些吃惊，他怎么好似很是了解似的？
“阿言，你答应我，一定要快些弄懂！”忆韶突然激动起来，目光如同烈火，灼灼地望着我。
我一愣，回过神来，他指的是刚才说的那些话。
“阿言！”忆韶的目光已有一丝哀求。
我朝他一笑，伸手在他眉间轻轻抚了一下，笑道：“我会的。”
忆韶一愣，却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倏忽收回了双手，我这才觉得肩上蓦然一松。
“阿言，你知道吗？”忆韶喃喃道，“我之前一直很生气，你怎么能什么都不顾，就跟着季寻来了如梦之境呢？我一直在想，对于你而言，季寻到底有多重要，值得你抛下所有，义无反顾；可我又觉得，你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呢？我以为，若是我知道，你是受到蒙蔽，就会开心一些；可如今，我却更加心痛了”
义无反顾、抛下一切？受到蒙蔽？
这些话，明明每个字我都能听懂，为什么合在一起，我反而听不懂了呢？
“一勺儿”我轻轻叹道。
他朝我勉强挤出一个笑：“阿言，你会做到的。”
我不明所以地朝他点头，他的脸色，却越发苍白了起来。
“一勺儿，有些话，你不能直接告诉我，是吗？”我望向忆韶。
他勉力一笑，张了张嘴，似是要说话，但我只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
片刻，他叹道：“明白了吗？”
我心中警铃大作：“如梦之境的真相？！”
忆韶怔怔地看着我，终于，点了点头。
“那你写给我！”我转念一想，伸手化作纸墨，化出桌椅。
忆韶只苦笑道：“阿言，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执拗道。
忆韶也不坚持，顺从拿起纸笔，浓黑的墨汁好似没有一颗星子的黑夜，但，那墨落在纸上，却是一刹那消失不见，不留一丝一毫痕迹；好似落在纸上的根本不是墨汁，而是水滴——不，连水滴都不是，好似那墨汁落在纸上的前一瞬，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抢先一步接住。
第129章 第七日·下（）
“为什么”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不知为何，竟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初初有些温热，很快，就在如梦之境的风的吹拂下，变得冰凉。
下一瞬，忆韶已经收起了那桌椅笔墨，仍是那般无奈悲凉。
“如梦之境，布有一个禁术，而那个禁术，是专门对我所设的，对吗？”我很快冷静了下来，伸手拂去那一滴眼泪，冷笑道，“就算你用传心术对我说，也是没用的，是不是？”
忆韶看着我，脸上悲喜交加，他轻轻道：“是。”
心中疑窦纵生，那些早早盘桓在我心头的疑虑，那些在我记忆中化为空白的泡影，在这一瞬间，竟好似被风掀起的巨浪，齐头朝我扑来。
一阵天旋地转。
“阿言！”忆韶快速地扶住我。
我下意识地去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不要忘记，不要忘记，千万不要忘记！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忆韶的喃喃声在我耳畔挥之不去，半晌，头晕目眩的感觉终于散去，我抬起头来，朝他一笑：“没事了。”
忆韶看向我的目光却有些怪异，我伸手敲了敲他的肩头，笑道：“怎么了？”
“你”忆韶犹豫了一下，“阿言，你真的没事吗？”
“真”我顿住了，刚才，我和忆韶都谈论了些什么？好似巨浪消退，带走了沙滩上原有的一切，现在，这片沙滩一无所有。
“阿言？”忆韶大骇，“你还记得我们刚才说了些什么吗？”
头上又开始隐隐作痛，我猛然扶住了额头。
“没关系！没关系！”忆韶急急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没关系”
我知道他在宽慰我的心。
便只好同他抱之一笑，亦宽慰他道：“想不起也没关系。我向来聪明的。”
忆韶只勉强一笑，抬手想要敲我的头，却又生生忍住了，他点点头：“是的，阿言，向来聪明。”
这短短一句话，我竟听出了哽咽之声。
“那”我扯了扯他的袖子，笑道，“那我们去找季寻吧。出来这么久，他应该也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