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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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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吕婕妤用炮烙之刑折磨了整整一个月,才将人弄死了。没想到事隔十年之后,这案子重新泛起波澜,吕贾身边的宫人说吕贾诬陷了吕婕妤,当初牵扯二百人死去的宫闱大案,是冤案!

    如果这只是个冤案的话,皇帝不会如此动怒,他会慢慢查清这事,但是喻氏说,权贤妃是代替他死的,那一碗下了砒霜的核桃茶,应该是端给他喝的!

    山东,这个词说明了很多事情。朝鲜来的女人抵达南京,要经过山东,权妃不早不晚死在了山东,而喻氏的本籍,也在山东。这一片流恶的土壤,它永远不让皇帝好过!

    “你去南京,”皇帝对马云道:“把吕美人和鱼柳带来。”

    马云奉命南下,他一路也是快马加鞭,抵达南京的时候才知道太子去了孝陵,他虽然可以直接提调吕贾走,但是来了南京不拜见太子就提人,也不礼貌。他急忙又赶去了孝陵。

    从朝阳门至孝陵卫到陵墓西北所筑的皇墙一眼望不到头,陵园内亭阁相接,享殿中烟雾缭绕,松涛林海,养长生鹿千头。鹿鸣其间,气势非凡。

    “吕贾和宦官鱼柳?”张昭华心里咯噔一声,“他们犯了事?”

    马云道:“奴婢也不好说,有人告发当年的吕婕妤之案,是冤案。”

    张昭华后背出了一层大汗,她知道吕婕妤是冤屈的,但她没有说,而是以此为把柄让吕贾听从于她,陷害了从朝鲜来的秀女黄氏,驱逐了黄俨。

    张昭华定了定神,她思来想去,当年吕婕妤案其实算是铁案了,最后找出来的证据都算是严丝合缝,吕婕妤宫人几乎诛戮殆尽,真正知晓内情的人,也就是张昭华和吕贾自己了。吕贾被告发,只能是她那里泄露出去了。

    “公公以为呢?”张昭华道:“吕婕妤案,是冤案吗?”

    当初马云就是奉命审讯这个大案的人,现在有人告发案子是冤案,追查起来,马云第一个难逃责任,他怎么看这案子,想要怎么查下去呢?

    “奴婢无从置喙。”马云头低得很低:“不过宫人喻氏以死明志,皇爷那里,追究的决心很大。”

    如果吕美人被马云带回北京,严刑拷打之下,怕是什么都招了——张昭华的阴私,也会暴露了!她能让马云把人带走吗?

    “马公公一路辛苦,”张昭华和颜悦色道:“暂且停留休憩,陪太子敬敬香吧。”

    此时的南京港口,一艘简朴的渔船中,露出了一个带着斗笠的脑袋。他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南京城,平静有如一潭死水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悲欣交集的感情。

    小船上,守卫撑蒿的人看似悠闲,实则警戒万分,而船舱之中,中书舍人郑世贤道:“陛下受惊了。南京守备松弛,陛下尽可放心。”

    “快起来,我已经不再是什么陛下,你叫我一声大师就行了。”那被称作陛下的年轻人摇了摇头道:“为了我一个人,让你们这么多人以身犯险,我情何以堪?”

    “为主尽忠,臣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郑世贤道:“陛下,这次既有白莲教倾力相助,定可拨乱反正,使乾坤回转,日月重临。他们说,北京如今一切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定教朱棣逆贼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多年,看着多少人为我而死,”和尚道:“我早已经心如死灰了!我已经不抱复辟希望了,我多活一天,就有更多的忠臣为我丧命。”

    这是他的真心话,看着那么多追随他的人惨毒地死于诛戮之下,他如何还有任何夺回大位之心?他之所以同意郑濂和白莲教的安排,来到南京,再重临这伤心之地,就是因为他可怜的母亲,还在这里,日日煎熬在地狱苦海之中,还不得解脱。

    “陛下,”郑世贤道:“迎回太后是必然,如今南京空虚,百姓又心向陛下,若陛下登高一呼,定然天下影从!”

    他这样说着,却见和尚背对着他坐了,他长叹一声出了船舱,却听见身后悠悠一声:“南京是太祖陵寝所在,十八年前已经见过血光,十八年后,允炆还要让他,在九泉之下为我伤痛。”

第一百九十九章 相见() 
    南京雨田巷一座深僻而人迹罕至的宅院,终于迎来了急迫的脚步声。

    院子只有方寸之地,屋子仅一张破床,床上蜷缩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她身上盖着一床破棉被,冷得浑身发抖。她的眼睛已经生了两层厚厚的白翳,但白翳中还有泪水淌落:“菩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让我死前再见我儿一面吧我别无所求,让我再见他一面吧!”

    她就是先朝的太后,建文帝的生母,懿文太子妃吕氏。当年靖难成功后,皇帝不仅废除了建文的帝号,还把早就过世的兄长朱标的帝号、庙号也废除,以宣示正统地位。吕氏在宫中大火的时候,没有逃出去,她被朱棣安置到了懿文太子陵园中,陪伴她的还有幼子。然而永乐三年的一天,一场蹊跷的大火把陵园几乎焚烧殆尽,而她的幼子也死在了这场大火中。

    这场火据说是太监不小心失的火,但究竟谁是主谋,根本不用怀疑。大火之后,吕太后万念俱灰,而朱棣将她迁出陵园,安置在了南京一处狭小的宅院中,这宅院却有重重的守卫,她在这里,一天天下来,供给日渐短缺,几乎到了不能吃饱穿暖的地步。老太太眼睛就是没有那两层白翳,也是个瞎子,因为她天天哭泣,把眼睛哭瞎了。

    老太太神志不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仿佛又看到了丈夫、儿子和孙子朝她走来,她伸手去迎接他们,然而忽然之间,她的手被捉住了:“母后!”

    老太太握住手,却没有反应,还在呜咽着:“允炆,我终于等到你了是不是,你终于来看我了,你看看我,我死无所恨,能安心去九泉之下了”

    她忽然停住了哭声,因为她迟钝地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是温热的,不是鬼,是真的有人来看他了!老太太怔了半晌,喃喃道:“你是谁?你是谁?”她忽然死死抓住了这双手,顺着摸上去,从他的肩膀摸到了脸上:“啊你是!”

    跪在床下的男子已经哭成了泪人:“母后,我是允炆啊,允炆没死,允炆没死!”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像是魔怔了一般,一遍遍地摸着男人的脸庞:“允炆?你是允炆?”

    “我是允炆,”办成了和尚的建文帝抱住了母亲,嚎啕大哭:“允炆不孝啊,让母后受苦了!十八年,允炆终于能来见你了!”

    “你是允炆?”老太太仿佛只会说这一句了,她还在仔细摸着眼前人的面庞,一张斑纹横生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激动和喜意:“不,你不是,你不是允炆,我的允炆死了,你是朱棣派过来哄我的,他还想要什么?我只有一把行将就木的老骨头了,他还不放过我,那就把我的命拿走罢!”

    “我是允炆啊!”朱允炆痛断肝肠,他拉起母亲的手,让她摸自己头:“我不是假冒的,你摸摸看,我头上有一线疤啊!”

    朱允炆头上有像细线一样的伤疤,这是他小时候被风筝线划过留下的伤痕,因为疤痕藏在头发之中,除了亲生母亲吕氏,连他身边服侍的人都不知道。

    吕氏颤巍巍地摸到了那细丝一样的伤疤,终于确信了:“我的儿,你终于来看我了!”

    母子两抱头痛哭,撕心裂肺,几乎不能自已。吕氏摸着他的光头道:“我儿,你怎么剃了头发?这么多年,你跑到哪儿去了?”

    朱允炆强忍悲痛:“孩儿被忠臣所救,用皇爷爷留给孩儿的度牒出家了,十八年沦落江湖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没有一日不牵念着母后啊!”

    吕太后听他落发为僧,辗转江湖,起先还心存复国之念,但之后眼看着忠臣们为他粉身碎骨,甚至株连亲族,他也就渐渐冷了复辟的心思,不再想着重新振作,这一次回南京,他只想接走自己的母亲,但是追随他的忠臣,却希望重掌乾坤——吕氏一听流泪道:“菩萨保佑我母子今生还能团圆,一切都是天命,强求不得,只要你平平安安,娘的希望就没有断绝。”

    “母后,”朱允擦了擦泪:“他去了北平,京师空虚,孩儿才能来接你。你跟孩儿离开南京,咱们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好,好”吕氏又是泪流满面,她从枕头底下捞出一块巴掌大的木牌来抱在怀里:“我一直偷偷藏着你父亲的牌位呢咱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而此时的屋外,鹰扬卫指挥孟贤听到里面母子相拥放声大哭的声音,也假惺惺抹了抹眼泪:“陛下和太后,当真是感人肺腑啊。”

    鹰扬卫守备打扮的郑世义时刻保持着警惕,忙出声劝说道:“陛下、太后节哀,如今大事已济,一家团圆,不久之后皇上可以君临天下,诛戮逆贼,现在还请忍耐,请太后跟臣等走吧!”

    吕氏道:“你们还有什么计划?”

    朱允炆叹息道:“十八年来,我已经没有了斗志,只想接母后回来。但跟着孩儿的这些人,他们却还有一腔热血,满怀着比我更深的国仇家恨,发誓要将朱棣碎尸万段我已经劝不动他们了,这一次他们的计划,我也不清楚。”

    建文帝生性荏弱,在看到惨无人道的株连和杀戮之后,他就吓住了,腥风血雨并不是一时,而是延续到如今。他只想从此隐姓埋名,了却残生,不要再给忠诚的臣子带来灾难,但这些人已经陷入了更偏执的仇恨中,他们根本不会想着苟延残喘了却残生,而是想要轰轰烈烈地把二十年的痛苦,回报给朱棣。

    朱允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白莲教联系上的,也不知道他们如何策反了鹰扬卫指挥孟贤的,也不知道他们在偷偷讨论的两京同时举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像是被臣子绑架的君主,但却知道这是他们活下去的动力所在,他不能把这最后的希望破灭。

    “这一次孟指挥深明大义,”郑世义道:“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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