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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声喃喃道：“无论是景熙，还是无泪，错的，都是我，都是我。”
“呵呵你要是有这份觉悟，那倒也不算不可救药。也不枉我留你一命了。”清朗而带着丝丝桀骜的声音在门口突然响起，青年公子面如冠玉，芝兰玉树，只是眉眼间的犀利之色，隐隐暴露出主人强硬功利的性格，英挺的面容上，侵略性十足。
他似乎丝毫不介意我的无视，只是轻轻一笑，眼里隐约嘲弄，缓步走到我身后，不知何时，屋子里就只剩了我和那青衣公子。
他毫不客气地端起刘叔先前端给我的汤，慢悠悠地吹着热气，香气四溢，他轻声道，“上好的牛尾汤，虽然不是尊夫人亲手做的，倒也不至于如此浪费，暴殄天物。你说是吧，陆公子？”
我转身打量着这不速之客，声音低沉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呷了一口汤，满意地放下瓷碗，透过升腾的热气，轻声细语道，“陆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既然你知道引妖物祸乱邻里是你的罪孽，那为何不与我一起出手，铲平这妖孽，赎一赎你的罪孽？”
我低垂下眼睑，寂寞地抚摸着手中的白玉簪，声音冷硬而坚决，“你走吧，我不会助你。”
那公子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几乎要穿透眼前升腾的白茫茫热气，直刺我心。他声音冷淡而突兀地响起，“哦？难道你还舍不得那妖怪，要助她再残杀这黎塘镇里的百姓不成？”
我摩挲着白玉簪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头，同样直视那眼前强势逼人的男子，想起天心圣者所言，心里越发澄明，冷寂开口，“她不是妖怪，她是我妻，无泪。”
楚宣眼神微眯，气势越发危险，“那么她所犯下的罪孽，这数百条人命，就这样算了？”
我低声轻笑了一声，却问起了一句还不相干的话，“楚公子，你可有挚爱的人？”
他似乎从未想到我竟然会如此问，蓦地僵硬了一瞬，想起了他随身带着的那块玉佩，那是他师妹戚红雨所赠，想到了那红衣如火的少女，楚宣眼里的锐利之色变的柔和了些，看着我不答反问，“这与你出不出手有何相干？”
我微笑看着他，轻声道：“因为你有你就会知道，纵然她犯下再大的错，你能做的，也只是陪她一起赎罪。她欠了债，我陪她一起还债。她欠了命，我陪她一起偿命。要我杀她来不负全镇百姓，我陆书瑾，做不到。”
楚宣眼里爆出一团嗜人的烈焰，犀利地让人不敢逼视。
“哪怕她是妖？哪怕，她杀了你最爱的女人？你也要这样护她？”冷硬的话带着寸寸收紧的压力，字字凛冽。
“你错了，”我低头看着我手中的白玉簪，像是看着她的笑靥一般，第一次说出人生中最狂妄霸气的话，“她就是我最爱的女子，我是她夫君，我护着她，天经地义！不用你这外人，来说三道四！”
话音落，楚宣的脸色彻底阴沉！
第152章 求你，杀了她（）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楚宣冰冷而玩味的话，“你可真是个痴情种子，可惜她的内丹，我必须拿到手。印师大会，我必定要代表我紫月宗，将那群自命不凡的印师，狠狠踩下去！你既然这么爱她，那么就等她死了，再去陪她吧！”
那冰冷的声音冷笑着在我的意识里渐渐抽离，我不知道他要怎么去对付无泪，但是，来不及担心，我的世界就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忽然觉得嘴里一阵钻心的痛，似乎有无数温热粘稠的红色液体从我口中不断流出。
我感觉不到腥咸的味道，只能依稀地闻到冲鼻的血腥味。
我想喊，却喊不出话来。我想跑，却只能在地上抽搐。我惊恐地抬头，却在我前方的梳妆台上，看到了她。
她静静地坐在梳妆台旁，用上好的梨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头。那青丝如黑绸一般丝滑，从她细白的指尖流泻而下，宛转成扣。
她背对着我，一个人寂寞地梳头，绾发，细心地装扮着自己，仿佛是一个即将去与情郎幽会的小女子。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楚宣到底去哪里了。我甚至不知道无泪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只能感觉得到，她变了。
她终于妆成，满意地搁下木梳，缓缓起身，转身看向了我。她更美了，红衣烈焰如火，仿佛焚尽一切的极致魅惑，美艳绝伦。但是那眼底的空寂与幽冷，仿佛净是死灰。
我心中大痛，很想上去抱住她，告诉她我还在，但是我的手脚被折断，舌头被割，只能在地上呜呜地哀嚎挣扎，连直起身，都做不到了。
她仿佛不认得我了，只是站在不远处幽幽冷冷地看着我流血，挣扎，痛苦凄惶地挣扎哀嚎，良久，她才薄唇轻启，冷笑道：“楚宣，枉你为了夺我内丹机关算尽，最后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你害我家破人亡，害我失去我的孩儿，甚至，失去了书瑾”说道这里，她的声音变得阴冷如九幽地狱的恶魔，怨毒的眼神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千刀万剐，用世间至毒的毒药毒杀的连灰烬都不剩！
而我只是疼地在地上翻滚，哀嚎，为了身上无孔不入的伤痕，也为了看她在地狱里挣扎却不能保护她而痛苦。
她看着我凄惨的模样，怨毒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变态的快意，她站在我身前，冷笑道：“从今以后，你的命，是我的了。我活一日，你便活一日。我痛苦，你就要比我更痛苦千倍百倍！不止是你，连你师妹，戚红雨，都跑不了。你毁了我爱的一切，你的一切，也要被我毁掉。”
她手里拿着一块我从未见过的玉佩，咯咯地冷笑着。
自从那日起，她完全变了。我不知在我昏迷过去了，楚宣到底用什么术法，将我和他的身份互换，但是此那之后，她就变了，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嗜血残虐，毫无温情可言的妖，但是只有我知道，在她妖媚邪气的眼神深处，是无法化开的沉痛。
她把那披着我皮囊的楚宣的尸体当作唯一的精神寄托，却不知道，真正的陆书瑾，就在她身边，受尽她的折磨，在她痛的时候，以同样的方式痛着。甚至，更加隐忍，更加绝望。
我不能告诉她真相。如果不说，至少，她还有一个假的陆书瑾当作精神寄托。如果说了，她知道她一直虐待的“楚宣”才是她的书瑾，是她害得他变成个瞎眼断手，割舌碎骨的废人，她就疯了。
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手上的杀孽越来越重。我们两个注定是孽。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脱。
所以，在那日识破那顾一潇的伪装后，我才会帮顾一潇。唯一一个能进到珞姬身边的活口，可能就是我和她解脱的希望。
所以那日，我在她的房间里，对着那小姑娘写下了我心底最大的秘密，“我才是陆书瑾。”还有一句，“对不起，求你，救她，求你，杀了她。”
第153章 绝望的温柔（）
幻境的蓝光轻纱一般拂过天地，眨眼之间，又回到了十三年后的梦璃湖畔。没有了冰蓝如玉髓的湖，也没有了单纯美好的人。
如今的梦璃湖畔，只有那梨花依然不知愁地开着，泠泠香雪，萧索而伤情。
当年在此定情的少男少女，单纯不知事的人，和懵懂不知爱的妖，是如何因缘际会，碰撞出这一番悲情地令人扼腕的情殇呢？
陆书瑾已近弥留，微不可闻的呼吸，是否是为了那份纠葛不忘的牵念，还未曾落下？
那疤痕狰狞布满的面颊上，玉白的素手轻柔落下，小心而颤抖的指尖，像是在描摹着抓不住的温柔缱绻，即将逝去的地老天荒。
冰凉的泪滴在那狰狞丑陋的脸上，却滚烫地令那意识模糊的人发出难受的呜咽。被削去五指的手无力地抬起，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因为极度的虚弱，只是无意识地摆动了几下。
落在他脸上的泪珠越来越多，手也抖地越来越厉害，几乎握不住那滚落的泪珠。
“疼吗？”冷脆骄横的声音此刻悲戚地载着雨水，一语出，扑漱漱地落下一串串水花。
此刻梨花纷纷落，风声萧萧，珞姬的颤抖的声线，写尽彷徨。
此刻言语不重要了，眼泪不重要了，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在你身边，你在我眼里。
一生以声色惑人，以容颜惑己。看不清人间真情假意，笑人间情傻情痴，到最后，连自己的心，都堪不破，看不透。原以为是天下人负了自己，到最后，却是自己负了天下人。
珞姬冰凉的手温柔拭去陆书瑾脸上的泪痕，抱着他越来越冰凉的身体，乖巧地伏在他身边，像一个温柔宁静的小妻子，在他耳边轻柔说道：“这里是梦璃湖，我们相遇的梦璃湖，你起来看看，好吗？”
“这里的梨花都开了，和当年一样美，我们采些回家去，我给你做梨花银耳羹，好吗？”
“我把我们的簪子摔坏了，但是我用金箔把它修好了，你不要怪我笨手笨脚，好吗？”
“书瑾”珞姬头靠在陆书瑾心跳渐停的心口处，有些茫然地呼喊道，“我们，回到从前，好吗？”
但是，耳边只有风声萧萧，没有那人的回应。假的陆书瑾走了，真的，也走了。自己的心，就这样空了。
三人一魂默默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尽管珞姬伤天害理，残害无辜百姓，天理不容，但是此刻，她只是一个为爱心碎，被命运玩弄的可怜人。
顾一潇看着眼前失心离魂的绝望女子，黑白分明的眼里也出现了几分复杂的神色，低声一叹，对珞姬轻声道：“他，没有怪你。”
迎着身边人不解的目光，顾一潇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抱着陆书瑾冰冷尸身的呆滞女子，再次出声，“那日我被你摄魂醒来后，想趁夜去在你屋里把魔珠偷回来，却被你发现。是他救了我，并且告诉了我这个秘密。最后，他告诉我，他知道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