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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凤久心不在焉地叮嘱萧翊好好练功，转身便冲向朝阳楼。
他们的女儿萧翎性格热情奔放，喜欢登高，所以夫妻两个便在花园之中修了一座四层的高楼，萧翎每每便坐在楼顶看日出，亲自给这座楼取名朝阳楼。
萧翎已经九岁了，是个半大孩子，此刻站在楼门口怀中抱着自己两岁的幼弟萧翰，委委屈屈望着快步奔过来的萧凤久。
还没等萧凤久开口，她便噼里啪啦说道：“父亲，您到底做了什么惹得母亲伤心的事情？她竟然连我们兄妹姐弟都不要了！”
“你说什么？”仿佛被一道霹雳劈中了，萧凤久傻在了那里，“你说……什么！”
“女儿能说什么？”萧翎抽了抽鼻子，“母亲过来跟女儿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如今她如今已经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父亲以后要走的路上不会缺少温柔体贴贤良端庄足以令人称颂敬仰的女子，她这样的江湖草莽，迟早成为外人诟病您的因由。”
“她……”萧凤久的精气神仿佛全都因为女儿这一番话消去了，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的，“她真是这么说的？”
“怎么不是？”萧翎双手抱着幼弟，实在腾出手来，便用力眨了眨眼睛，眨落眼角的一滴泪。
那滴泪水刚好落在了萧翰脸上，小家伙还以为姐姐是在跟他玩，便咯咯笑出声来。
萧翎继续说道：“母亲还说了，将来若是父亲真的按照贤妃娘娘想的那样成事了，我们兄妹姐弟三个必将因为母亲的出身而同样遭人诟病，便是大哥也没有资格再继承您的位子。那时候的烦恼还多着呢！所以母亲给我们三年的时间考虑，若是我们决定放弃如今所有将来可能会更盛的荣华富贵，那么，她便会回来接我们，从此海阔天空，任人翱翔！”
是啊！当初给三个儿女取了带羽字边的名字，便是希望将来儿女们能够像鸟儿搏击蓝天一样自由。
可是如今……
“翎儿！”萧凤久俯下身子抓住了女儿细弱的双肩，“你母亲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萧翎别过头去，粗声粗气地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就愿意放弃现在所有的这一切，跟着母亲走！”
萧凤久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榔头，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讷讷地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难道父亲不清楚？”萧翎大声说道，“父亲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宁愿窝在家里也不愿出去和那些名门千金走动？宁愿到郊外跑马也不愿去参加那些无聊的诗会？我不喜欢那些扭扭捏捏的千金小姐们，她们也不喜欢我！我凭什么要融入她们的圈子，凭什么要屈就她们？！
“可是贤妃娘娘说了，像我这样野的性子将来是嫁不出去的，京城里这些权贵子弟没有人会喜欢我这样的野丫头！但是她不知道，我还看不上那些纨绔子弟呢！”
萧凤久脑中嗡嗡乱响，竟然在自己女儿面前感到了狼狈，他不自在地转身，便看到萧翊正默默站在自己身后。萧翊十岁了，因为经常跟着父母出门，所以很是有些早熟。
听完妹妹这番话，萧翊慢慢说道：“父亲，您是父亲，您要做的决定，做儿女的本没有置喙之地。甚至作为您的长子，儿子也没有反对的余地。自从生下来被立为世子，儿子肩头便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除非将来您废黜儿子的名位，否则儿子便必将追随到底。
“但是，妹妹和弟弟不同。请您放他们自由。”说着萧翊双膝跪倒，额头抵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萧凤久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晃了晃，差点就要跌倒了。
他双眼已经没了焦距，眼神乱晃，却根本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三个儿女，口中苦笑一声，转身踉踉跄跄离开了。
常氏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伸手把萧翊拉起来，默默替他拍去了衣服上沾着的灰尘。
萧翊看着萧凤久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浮现一层心疼的泪花，低声问道：“母亲，我们这样逼迫父亲，真的合适吗？”
常氏笑容苦涩，从女儿怀中接过幼子，带着三个孩子进了朝阳楼，然后郑重问萧翊：“翊儿，母亲问你，你真的喜欢这个繁华的京城，喜欢做你风光富贵的陈王世子么？”
不等萧翊回答，她又说道：“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是不应瞒着你的，今日你父亲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要让他监国。你们知道监国意味着什么吗？那便是暂时掌管大禹天下，或者将来还可能更进一步，真正成为皇位继承人。”
萧翊和萧翎彼此看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
常氏慢慢说道：“不瞒你们说，母亲是不希望你们父亲做什么劳什子的皇帝的。母亲最大的愿望便是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逍遥快活。但是这只是母亲一个人的想法，至于你们怎么想怎么选，都要看你们自己的。
“如果选择离开，母亲自然会带着你们到广阔的江湖上历练一番，但是你们也要想好，江湖并不是像你们像想的那样只有自由，也有恩怨仇杀，也有尔虞我诈。
“如果选择留下，那么将来你们面对的波谲云诡，面对的勾心斗角，便都要自己去应对，母亲是不会陪在你们身边的。”
第880章 夫妻（）
萧翎第一个表态：“母亲，女儿愿意跟着您走！大禹的壮丽河山有那么多，我愿意去走一走看一看。女儿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桃花源，只要有人在的地方便会有争斗。
“但是女儿还是愿意去江湖上看一看，女儿不愿意被困在竟成这个华丽的大笼子里！”
“走走！”常氏怀中的萧翰挥舞着一双白嫩嫩的小拳头兴奋的叫道，“看看！”
常氏被逗得笑了起来。
萧翊犹豫片刻才要开口。
“翊儿，”常氏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意，“你不要被母亲和妹妹的选择所左右，跟着自己的内心走就好。你喜欢什么便选什么。但是，一旦选定了之后，便不要后悔。你不要认为母亲是希望你怎样的，只要你过得快活，无怨无悔，不管怎样，母亲都高兴！”
萧翊用力握了握拳头，仔细思考了半晌，才抬起头来说道：“母亲，儿子慢些选可好？我想等等父亲。”
“大哥！”萧翎对他这样的决定十分不满，“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翎儿！”常氏断然打断了女儿，“这是人生的抉择，不是小事。便是你，也要再好好想一想。母亲给你们三日的时间考虑。将来也会给你们三年的时间来反悔，不过到了那时候，面对的艰难险阻还会多出更多。”
萧翊郑重点头：“是，母亲，儿子都明白。”
萧翎虽然不愿意，但也撅着嘴低下头去。
常氏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叹了口气：“好了，这几天你们好好想想，我也想静一静，所以这三天便不会露面了。三天后我来找你们要答案。”
说罢将萧翰又递还给萧翎，“翎儿，你是姐姐，不管做了什么样的选择，以后照顾弟弟的责任便要交给你了。”
萧翎抿紧了唇，用力点点头。
常氏微微一笑，飘然而去。
萧凤久此刻已经进宫了，他是去找郑贤妃的，想让郑贤妃和自己一同去跪请昭帝收回成命。
可是到了绥宁宫却听到了郑贤妃病倒的消息，萧凤久大吃了一惊，急忙奔去探看。
郑贤妃窝在床上，盖着三层棉被还在簌簌发抖，寝宫里还点着五六个火盆，人一进来，一股热气扑脸，在寝殿中服侍的宫女太监都是穿的单衣。
萧凤久进来也觉得热得受不住，把外衣都脱了，换了一件单袍，却还是浑身冒汗。
他也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问守在床边的金环：“金环姑姑，母妃这是怎么了？”
金环也是一筹莫展：“奴婢也不知道，娘娘突然就喊浑身发冷，叫人点了六个火盆仍觉得不够暖，便躺在了床上，奴婢给她盖了三层棉被，还在怀里搂了三个汤婆子，起先娘娘只是喊冻得睡不着，此刻却有些安稳了……”
“请过太医了没有？”萧凤久一脸的担心，沉声问道。
“请过了，”金环忙道，“除了赵院正，太医院里能请的太医都请了一个遍，都说娘娘这病症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请赵太医？”萧凤久来不及思考，便问道。
金环面露尴尬，说道：“殿下忘了么？赵太医如今寸步不离守着陛下呢。”
萧凤久伸手摸了摸郑贤妃的额头，见她双靥比身上盖着的红色锦被还要红，眉头打结，触手烫的人心惊。
“这可怎么办？”金环洗了干净的棉帕帮着郑贤妃敷额头，“奴婢想尽了一切办法替娘娘降温，可是，娘娘这额头的热度却一直都没有退下来过……
“说起来，娘娘已经很多年没有生病过了……殿下，要不然，要不然……”她犹豫半晌终究说道，“您从外面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过来吧！”
“好！”萧凤久立刻站起来，都没来得及更衣，便大步往外走去，“母妃就交给金环姑姑了！”
金环见他穿着单衣就往外走，急忙丢下手中的巾帕，追了出去，从小宫女手中接过貂裘，叫道：“殿下！娘娘已经病倒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萧凤久裹紧了貂裘，大步出了绥宁宫。
来到皇宫门口，被冷风一吹，萧凤久忽然觉得有些茫然，似乎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
当初常氏在他身边，两个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的。虽然常氏面上看起来爽朗不拘小节，但其实心非常细，能够跟他的鲁直互补。
就比如方才的事，很可能常氏一眼便能看出来不妥。
他一拳狠狠打在宫墙上，心头说不出的恼恨。
萧凤久一边派人到处寻访名医，一边开始寻找常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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