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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白家山城紧挨着大冰湖;背后是绵延起伏的玉德雪山。没有隔绝风雪的防护壁;也没有自动调温的地热层,城中的一砖一瓦都毫不设防地盖在这冰天雪地中,时刻感受着这份凛冽寒意。白家子弟三岁打武基;六岁开始;每日清晨都要去冰湖中裸泳一刻,开天门后,时间便延长到半个小时。
天蒙蒙亮;一道修长而挺拔的身躯从冰湖中跃出,浑身都散发出蒸腾般的白色雾气,一旁等候的侍人上前为其擦干身体,披上柔软的裘袍,另一名侍者将温好的烈酒倒入杯中,双手奉上。
裹着裘袍的人将杯中酒仰头饮尽;光着脚踩在积年不化的雪面上,走向不远处隐没在晨光中的巍峨山城。她面容瘦削;眉眼间透着股郁气;五官硬朗不显娇柔;却不折不扣是名女子;然而城中人见了她,尽皆俯首恭称一声:四爷。
白家主脉向来人丁不旺,这一代家主白洪生了两男两女,可次子早夭,长子战死,大女儿早早嫁进了皇宫,家中便只剩下一个小女儿,人称白四。
白家老四,白行止。
白四自幼不好红妆,生的是女儿身男儿心,年过三十仍未婚配,白洪也由着她。曾有家老进言请白洪再生个儿子,好继承白家家业,可白洪却没答允,反问对方,我家老四有哪点比男儿差了?
于是人人皆知,白洪有意传位于白四。
白家独霸北疆,不是诸侯胜似诸侯,白洪常年领兵在外,白四将偌大一个白家掌管的滴水不漏,手腕心计皆是非凡,可却也总有不开眼的东西时不时跳出来,要提醒她她的女人身份。白洪倒不是真想看女儿孤寡终老,对这类说亲做媒的事情也有意纵容,曾多次劝白四若是有喜欢的,便娶回来。
可白四不喜欢,她谁都不喜欢。
“四爷,秋老爷来了,眼下正在厅里等着。”
白四坐在榻上,抬起脚让侍从给她穿靴,闻言挑了挑眉,时间还不到早上八点,这便急匆匆赶着来,恐怕也是为了那件事。换了身素布袍子,白四起身去前厅。
一名与白洪容貌有几分相似的老者正捧着茶盏坐在厅里,眉目间神色恍惚不宁。
“老叔。”
“啊。”老者被白四从思绪中唤醒,忙放下茶盏站起身,“小四啊,帝都的事,你听说了吗?”
白四点点头,说来可笑,白家主脉到她这儿算是没了下文,在她之后,最有资格继承白家的居然只剩下她姐姐白玉跟皇帝生的那个小杂种,白家人固然也重视血脉,但对那个越长越像皇帝的小杂种却是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一直以来族内的多数看法是等着白四生一个,实在不成如今科技发达,让白洪提供点遗传基因用人工胚胎造一个也行,娃儿还是要养在膝下,一点点教起来才有白家人的样子。
直到东南战争爆发,林寰三番两次上了媒体头条,白家人瞅着那张跟白征几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脸,集体失声。
于是才有了白四领军南下,与太子达成协议,主动襄助帝国平叛这一出。不是没人怀疑过这里面有鬼,一群老人将林寰查了个底朝天,最后终于从旮沓角落里翻出一张白征在时的旧照,照片角落里那个军官打扮,胸平如毯,模样俊美的年轻人,跟当初那位离家逃婚,不知所踪的林家小姐林芸,好吧难怪当初大少爷对结婚生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说多了还要翻脸,感情是早已经心有所属。老人们一边埋怨白征藏得太深,愣是半点口风没跟自家人露,一边也是心中唏嘘,他们自然不怵与林家联姻,反而乐见其成将皇帝的一条忠狗拉下了水,可对林家那边而言,这事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皇帝心再大也没可能再将林家当自个人看。况且事情一旦败露,皇帝势必对林寰母子除之而后快,不会给林家丝毫靠向北疆白家的机会。
白家的老人们想让林寰认祖归宗,这娃儿单看脸就顺眼,性子也被林家养的不错,是棵好苗子。白四对此没异议,她是不可能有孩子的,也不想养孩子,只不过她对林寰回归白家这事没抱多大指望,如果林寰自己不愿意,白家就算昭告天下也没用,至于林寰会不会愿意改姓白?见了人的第一眼白四就知道,甭想了。
林寰回归白家这事,她不反对,但也不想强求,可问题族中的老人们不是这么想。白四心中叹了口气,扶着白秋在椅子上坐下,开口道:“叔,探子来的消息还没经过确认,事情也没摸清楚,不能急,急了就要犯错。究竟是谁要对付太子,路卓恩和林寰都被卷进去,这事恐怕也是冲着咱们白家来的不瞒您说,我对太子这个人很忌惮,甚至怀疑这是太子自己导演的一出戏。”
老人脸色有些难看,族老中最热心林寰回归的就是他了,他是白洪的亲弟弟,白四的亲叔叔,同样也是林寰的亲叔爷。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当初白征是长子,打小就被作为白家的继承人培养,白洪对其严厉非常,几乎从来没给过这个大儿子笑脸。所以白征也从来都与亲爹不亲近,相反对白秋这个小叔缠得紧,叔侄感情好得跟亲父子有一拼。白征在前线战死,白秋一夜间好似老了十岁,不到五十就满头白发,听闻白征居然还留下了个儿子后,最激动最关心的自然也就是他。
老人攥着拳头胸口起伏越来越大,猛然一锤膝怒骂出声:“姓路的全他妈王八蛋!”
白四知道他气什么,太子娶了林寰当太子妃,简直是点炸了整个白家。堂堂白家长孙,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被强逼着作妇人状伺候男人,这他妈的叔能忍婶也不能忍。大婚前夕白家死士一直潜伏在帝都,寻找一切机会救出林寰,后来发现根本找不到机会,便破罐子破摔发誓要弄死太子那王八蛋。那段时间暗地里围绕着太子的可谓是腥风血雨,白家至少策划了上百起不计代价的刺杀,可最后太子那混蛋还是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婚礼上,当着全帝国人民的面娶了林寰。
那之后不少族老对林寰回归白家的心思都淡了,毕竟嫁为人妇这种污名根本洗不干净,现在全帝国人人都知道林寰遭遇了什么,指指点点都能把人臊死。但也有人,比如白秋,坚持要救林寰回来,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孩子,没道理看着他在火坑里受苦,林骑那老狗没胆子跟姓路的对着干,他们白家可不在乎,皇帝太子又怎样,敢欺负白家的娃儿,老子豁出去跟你干。
送走了白秋,白四回书房吃早餐,准备开始处理这一天的公务。
她左手掐着个包子,右手翻动着摆在一边的书,随手翻到一页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那段话——
“君主制度下的性别歧视是不可能被消除的,以军事力量保障政治权力的强权制度中,不擅长暴力的女性天然处于弱势地位,这一点甚至不受统治者的性别影响”
将肉包最后的一牙塞进嘴里,白四擦了擦手,随手将书合上扔到一边。只见略显陈旧的书皮封面上,民主论三个大字异常扎眼地杵在那里。
树上的鸟巢筑在一个很奇怪的位置,明明旁边有更粗更安全的枝杈,却偏偏要挨着这边的小树枝筑巢,细小的树枝一点也不牢靠地托在巢底,感觉左右摇晃一下就会掉下来自从发现这个鸟巢后,路卓恩总是忍不住跑过来看看它,确认它没掉下来才会感到安心。
有点荒凉的庭院,面容刻薄的奶奶不喜欢吵闹,院子里永远都是静悄悄的,除了他和奶奶,就只有那些仿佛哑巴一样的下人。大多数的时间路卓恩都无所事事,除了发呆还是发呆,他也想去院子外面看看,但大门永远是锁着的,院墙太高,他爬不出去。
他有一个游戏机,不知道是谁给的,但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它就在了。可这里不能联网,游戏机上绝大多数游戏都是要联网才能玩,不需要联网的那些他也已经玩过不知多少次了他很无聊,真的很无聊。
秋天的时候,鸟丢下巢飞走了,替这个巢担心了小半年的路卓恩终于找到机会,拿着从旧家具上拆下来的金属板和固定件,爬到树上给巢做了个人工加固,完事后他拍拍手站在树下仰望自己的成果,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第二年,鸟没回来。
加固过的鸟巢空荡荡支棱在树枝上,路卓恩每次看见,心情就不由有些小低落。长大后,每当回忆起小时候居住过的那间院子,能清晰想起来的,也就只有奶奶,游戏机,以及鸟巢了。
捂着头从床上坐起来,路卓恩谨慎地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卧室,片刻后,他掀开被子,光着脚走下床。身上的睡衣也是完全陌生的样式,路卓恩走到窗边将窗帘拨开一条缝,外面似乎是个很大的庭院这里究竟是哪?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房间内,这是一间相当简单的卧室,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或者装饰,路卓恩走到书桌边,拿起了摆在一角的相框。
——好奇怪。
他看着照片中被簇拥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认出了那就是太子路海澜,然而奇怪的是,明明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很想哭。
路卓恩怔怔看着照片中每个人的脸,不论是什么样的表情,这里面的每个人都泛着相似的味道,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幸福的味道。
如果那一年鸟回到他加固过的巢中,也许他也能露出像这样的表情在这一刻,路卓恩终于明白,在他小的时候看见那个空荡荡的鸟巢,究竟是错过了什么。
房门突然被打开,一袭黑袍的路海澜从外面走进来,站在门口,与回过头的路卓恩四目相对。
照片中曾经笑的那样幸福的少年,如今已看不出半点过去的痕迹,站在那儿,就仿佛隔绝了身后的光,沉重而迫人的压力充塞了四周的空气,像水银般挤压着空间向路卓恩逼近,叫他感觉难以呼吸。
“换身衣服,我送你回学校。”路海澜道,转身走出了房间,接着便有侍者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