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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摇晃了下,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才不至于软倒在地。
法兰走到最内侧的光屏前,调出昨晚的实验记录,伸手拨动进度条,一眨不眨地看完了整个堪称血腥的实验过程。正常的义肢安装手术需要在无菌室内进行,辅以完善的医疗设备和药品,而路海澜的操作虽然缺乏了这些必备条件,但最为关键的植装与接合程序处理得十分妥善,整个手术应该算是成功的只不过还远远无法称得上完美。
路海澜并没有知会任何人,包括出现在屏幕中的林寰,看那状态也并非是知情者。法兰微微张开嘴,无声吸了口气,随即定下神,冲韦恩度道:“韦总管,麻烦你安排医生做好手术准备,等殿下回来后,第一时间重新为他接合伤口,另外我需要离开一趟,可能需要三至五天时间,在我回来之前,请你务必不要再让殿下使用义肢活动,拜托了。”
韦恩度面色苍白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殿下的情况并不算太糟。”法兰随口宽慰了他一句,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比起殿下,林寰那边的情况可能还更严重些,我建议你最好给他请个心理医生。”
他说着话向门外走去,韦恩度怔了怔,跟上两步,追问道:“林少爷还没醒,您的意思是”
“他受到的惊吓太大,出问题的不是这里。”法兰指了指身体,又指了指脑袋,“而是这里。”
韦恩度默然,方才他只是见到了断肢就几乎晕厥,林寰亲眼目睹了路海澜更换义肢的全过程,受到的惊吓可想而知,这并不是说他们见不得血腥,可问题,这是发生在太子殿下身上
“如果连这种程度也接受不了,那还是及早送走为好。”法兰站在实验室门口,背对着韦恩度,话音是一贯的轻松和随意,“门我就不关了,你处理完后按一下这个闭门钮就行,那就这,我走了。”
晨光沐浴在法兰的背影上,像一团格格不入的异质光影,他抬起右手在耳边随意地挥动两下,接着将双手揣进裤兜,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渐行渐远。韦恩度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突然蒙上了一层阴霾。
——太子殿下的命运,从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不会平凡,无论是否出自本人的意愿,在这条遍布荆棘的道路上,究竟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而他只能旁观,无缘参与。
寂静而空旷的房间中,林寰骤然睁开了眼。
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他迟疑了数秒钟,缓缓偏头看向四周——这里,是他的房间。尽管已经添置了许多物件,但仍显得十分空荡,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名有些陌生的男人,后者见他醒了,露出微笑问:“感觉怎么样?有哪里觉得难受吗?”
“太子,哥哥在哪?”
林寰的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他嘶哑道,干涸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对方,胸口焚烧着的情绪是焦急,是恐惧,却唯独没有想哭的欲望。
他已经不会哭了。
如果流下眼泪就能阻止不愿见到的事情发生,那么他就不会像这样躺在这里。如果哭泣哀求就能让太子哥哥改变主意,那么他愿意将血液也一并化作眼泪流出。
但这都是不可能的。
“太子殿下很好,你不用担心。”医生温言安抚他道,“我给你倒点水,你把药吃了,养好身体,然后去见太子殿下,好不好?”
林寰缓缓点了点头,又慢慢摇了摇头。
医生困惑地眨了眨眼。
“药,给我”林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嘶哑道,“我要尽快好起来不能再给太子殿下添麻烦了。”
他小小的脸上显露出与年纪全不相符的成熟神色,像是一夜之间已经长大。医生怔了怔,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林寰固执地不要对方搀扶,用双手撑坐起身,拿着水杯将药片服下。他两只手紧紧握着水杯,骨节泛出用力过狠的苍白,垂着头坐在床上,又一次回想起激光刀刃落下的那一幕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尖叫,但他记得,他的太子哥哥在笑。
为什么要笑?明明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林寰想不明白。
安静的山顶上,只有凛风呼啸而过的鸣响。
路海澜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寒风掀起他的衣摆与领口,给他的嘴唇染上一层不正常的青灰,更衬得那张脸上半死血色也无,苍白得渗人。
站在他身边的中年人双手插在大衣兜里,面孔的轮廓冷漠而坚硬,这是一张最近时常出现在新闻当中的脸,那只鹰钩似得鼻梁就是最不容错认的特征。
对这场葬礼,他们都是不该来的人,却都出现在了这里。
没有对话,连视线也没有交汇,路海澜与这个素不相识的中年人站在这里,注视着那个与他们都密切相关的女人被埋葬进土里,再也不会冲他们露出欢笑的容颜,天人永隔。
想要诅咒抑或愤怒,都毫无意义,在无可挽回的死亡面前,都是徒劳。
陵园中的葬礼进行到尾声,一只手递到路海澜面前,粗壮的手指间夹着一颗样式普通的纸卷香烟。路海澜的视线缓缓移动到烟上,没有言语。
“你受了伤。”中年人的话音很平淡,只是在陈述事实,“这玩意会让你好受点。”
已经凝固的血迹浸透了路海澜的裤腿,还有更多正在涌出的血液顺着脚踝流出鞋帮,在他脚下的地面积聚成一汪小洼。也许是天太冷的缘故,疼吗?他感觉不到。
路海澜抬起手,接过了烟,中年人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替他将烟点燃,然后收起火机,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离去。
一个父亲对女儿的道别,与素不相识的少年,在只能遥望的远处山丘上或许并不能称为悲哀,因为这是彼此自己的选择。
香烟静静燃烧,路海澜皱着眉头,将它举到嘴边,尝试着吸了一口。
接着他开始咳嗽。
他苍白的脸上涌出不正常的潮红,用力捏紧了那支烟,低头看向另一只手掌心中斑点状的血迹。如果叫韦恩度看见,恐怕要大惊失色惶恐欲绝,路海澜自嘲地收回目光,微微仰起头,望向不知何时又昏沉起来的天空。
悔恨么?
是他刻意选择了忽视,选择了逃避,在这无可逃避的现实面前,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在这巨大的漩涡之中,他只是一枚无力的,随波逐流的,任人摆弄的棋子。
也许连棋子都算不上,连旁观的资格都被剥夺,他的父皇将他关进别宫的笼子里,给他送来优秀的老师,精心培育,在他尚未长成他所希望的样子,一个合格的帝国继承者之前,笼门将紧闭,他的存在在人们心中仅仅只是一个名为太子的符号。
想要抗争的话,就拥有力量吧,拥有打破笼子,改变这一切的力量追逐力量与权势,在权力的斗争和涡旋中变得面目全非,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了。
预见到自己未来的少年咳嗽着吸了口烟。
一粒雪花落上他的面颊。
下雪了。
院子里枫叶刚开始红的时候,白皇妃给路海澜量了尺寸,拉着皮尺惊叫他比去年又长高了十公分,她嘟嘟囔囔地绕着皮尺,说再有两年小太子就要比她还高了,男孩子长身体可真是快,又腆着脸凑过来搂着路海澜摸摸蹭蹭,说长大了就没这么可爱了,不可爱她就不抱了云云。
武力被强压一头的路海澜憋屈地想:托你的福,我更想快点长大了啊。
参加完葬礼的皇帝陛下坐进车厢,听侯松白轻声汇报了他在外面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几件事情,听到白洪来了帝都打伤了守卫陵园的侍卫,他笑着说了句‘他也来了啊’,而听到小太子锯断右腿换上义肢离开了别宫,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敛起,随即又笑了出来。
“不错。”皇帝微笑着点点头,“够狠,是我路楚行的种。”
或许是为了迎合白皇妃的葬礼,帝都在这一天迎来了今年的初雪,白茫茫的雪花淹没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在大地上落下一层银白的雪衣。
沉眠的种子静静深埋于地下,等待雪尽冰消,万物苏生的那一刻到来。
第37章 沉重的糖果()
帝国历八零一年四月。
“林少爷。”
穿着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春季制服的少年回过头,露出一张仍显得有几分稚嫩的英俊面孔,他诧异地看向韦恩度,问:“怎么了?殿下不在书房吗?”
别宫的大总管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卑不亢道:“殿下吩咐,您若是有事找他,不急的话,请晚上再来,若是着急,可以先交代我去办。”
林寰皱起眉,脸上有些失望:“那我晚上再来好了。”说完他掉头就走,走没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问韦恩度:“殿下是一个人出去了?”
韦恩度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笑不语。知道从他这问不出结果,林寰终于泄气地小声骂了句娘,抬腿走人。
这是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朱岩端着一小碟子猫食,坐在廊边伺候前不久才新加入别宫的‘小主子’,这只短毛虎纹猫是路海澜上一次出宫途中捡回来的,太子殿下一脸嫌弃地掐着这小家伙的脖子,说是这猫跟了他一路,连他坐上车也跟在后面跑,缠得他没办法,干脆拎回来了——朱老太监听的想笑,勉强忍住,给自家小主子留点面子,养个猫嘛,多大点事,想养又何必不好意思呢。
法兰叼着根鸡翅膀晃悠悠走过来,很无良地用啃完的鸡骨头逗弄小猫,朱老太监瞥了他一眼,这一位在别宫待得时日久了,最开始那点为人师表的形象全都喂了狗,说是光明会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灰袍学者,瞧着跟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也没两样。
都是小太子纵容的——说到底全是路海澜的锅。
“殿下又出去了?”法兰看似漫不经心问。
“嗯,还是去白河区。”朱岩放下碟子,慢悠悠拍了拍手上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