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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吸鼻子，抬头间觉得脸上凉丝丝的，用袖子一抹，才发现湿漉漉的一片。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华灯初上，霓虹灯的光线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如今现代化的大都市。
嗯，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老北平早就不复存在了。
而故事里的小戏子和满清少爷，也不复存在了……不对，他们是压根就没有存在过。
楚南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隔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的夜色发呆。
“看完了？”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响起，楚南洺一回头，就看到盛时舟抱着胳膊站在门边，他身旁是愕然又不知所措的李想。
楚南洺眨了眨眼，看到了盛时舟，他好像终于能将自己从那个故事中脱离出来，“你们在这儿多久了？”
他陷入了一个魔障，而盛时舟就是他的驱魔人。
盛时舟耸了耸肩，“下午我过来想叫你一起吃饭，你看剧本看得太入迷，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楚南洺又看向李想，“那你们干嘛不叫我？”
李想的脸色浮现出了一点委屈，盛时舟轻笑着走过来，宽厚温热的手掌搭在楚南洺背上，隔着薄薄的衣衫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第218章 一见钟情（）
“他都叫了你八百多声了，是你太入神了。”
楚南洺绷紧的肩线放松下来，神情还稍稍有点恍惚，“啊，是么……”
盛时舟在楚南洺面前蹲下来，抽走了他手中的剧本，举到眼前细细端详，手掌还不断在他背上安抚，“怎么了，很喜欢这个剧本？”
“嗯……”楚南洺有些犹豫，他在考虑如何表达。他知道这个剧本被李想筛选掉，必然会是有原因的，导演、合作演员、剧组等等总会有至少一个有问题。
但他很想演柳四儿这个角色，不计片酬，不管后果。
楚南洺觉得，一个演员这一辈子，假如能碰到这么一个能引起强烈共鸣的角色，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
而他现在突然间遇上了，又有什么理由把它放过去呢？
半晌过去了，他迎着盛时舟的目光，笃定地点了点头，“嗯，很喜欢！”
盛时舟也点了点头，垂下眼又看向了剧本，“这个剧本具体问题是出在哪里？”
李想知道盛总这话是在问自己，于是瞬间站直了身子，尽力拿出自己所有的专业素养，“一切都没问题，但这部电影的导演兼编剧是林宁清导演。另外这个剧本不是导演组送来的，而是投资商送来的。”
听到林宁清这个名字，盛时舟瞬间就了然了。
林宁清可是导演圈的中流砥柱，在娱乐圈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老人家今年八十高寿了，一辈子拍过的作品获奖无数，近些年几乎是神隐状态了。现在又突然复出，自编自导一个作品，首先他的要求一定很高，其次楚南洺的竞争一定很激烈。
投资商发来邀约，应该只是看中了楚南洺的流量。或许他们会帮着争取一下，但真正有权力拍板定论的，还是林宁清老先生。
假如楚南洺真的想演这个角色的话，大概要经过重重试镜，与众多知名演员“厮杀”过后，才有可能突出重围。
李想又补了一句，“三个主要角色原本是平番，戏份也差不多。但是香兰和傅兰砚已经定角色了，都是大牌演员，南哥要是真进组了，可能会被压番。”
被压番，也就意味着离奖项又远了一步。
基于现实上的考虑，李想把它筛选掉，是正确的行为，很专业。
但楚南洺把剧本从盛时舟手上抽了回来，这时候他的神色已经由刚才的犹豫，变成了坚定不移，仿佛不演这个角色就不肯罢休，“但是我对它一见钟情了，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莫名其妙地，楚南洺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想演这个角色，他一定要演这个角色！
当然，他也会竭尽全力地演好这个角色。
至于能不能获奖，那就——看命吧！
反正演员嘛，就是要挑战各种各样的角色不是？
“……”盛时舟的目光仍然很温和，除过在听到“一见钟情”这四个字时，他的眼角有细微的抽搐。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就用心去演，公司会帮你交涉，但是试镜的表现还是看你自己。”
第219章 养孩子的错觉（）
“决定是你自己做的，所以公司能提供的只是和对方导演组沟通，剩余的所有一切，你都要自己负责。”
盛时舟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放手让楚南洺自己去飞去闯荡的机会，让楚南洺离开他的保护圈，自己去试探着前进，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即便是收获不了什么，还带了一身伤回来，也没关系。他会帮楚南洺收尾，也会帮楚南洺疗伤。
盛时舟在心中暗自叹息——这莫名的养孩子的错觉呐！
得到了直属领导的首肯，楚南洺有了些信心，他一扬眉，擤了擤鼻涕，带着些微鼻音的声音铿锵有力，“成！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自己负责！”
一直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都躺在了柔软的床垫上，楚南洺缩在盛时舟怀里，他脑子里却还都想的是老北平一代又一代的传奇。
柳四儿值得这一声柳四先生么？
似乎不值得，他唱戏一般，学艺杂而不精，连那些大角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可要说不值……在战乱四起的时候，名角儿早就离开北平逃往各处了，只有这个小戏子，像个疯子一样站在城楼上，唱了一遍又一遍《霸王别姬》，和北平死在了一道儿。
柳四儿就算是贱，也贱得有骨气。
黑暗当中，楚南洺看着盛时舟的轮廓，听着在耳旁轻轻响起的均匀的呼吸声，才慢慢阖上了眼。
沉睡中，朦胧之间，楚南洺好像看到了花花绿绿的戏台子，台上衣衫破旧不施粉黛的小戏子对他福了福身子，行了个女儿家的礼，抬眼间，是秋波漾漾。
“那奴才，可就托付给爷了。”
楚南洺费力地想抬起手，却像是一座五指大山压在身上一样，动弹不得。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一阵风过，小戏子像是画卷一样，随风飘远了。
仿佛梦回百年，一觉梦醒，该了的都了了，该走的也都走了。
像是完成了什么重任一样，接下来的这一夜，他睡得无比安稳。什么梦都没有做，就此沉沉睡去。
第二天，等到楚南洺醒来时，正午都已经过去了。他的被角还被掖得好好的，而盛时舟早已经不在床边了。
躺在床上醒了半天的神儿，从床上爬起来，楚南洺一把拉开了小隔间的窗帘，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来，暖融融一片。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万丈暖阳落在眼里，连带着心都安定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一觉睡醒，他的心情突然无比得好。
小隔间不大隔音，楚南洺可以清楚地听到，一墙之隔的地方，盛时舟翻动纸页的声音、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无数微小的声音隔着一面墙传入耳中，都提醒着他，盛时舟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于是楚南洺抬起手，敲了敲墙壁，像是传递过去一个讯息——老子起床啦！
他没有多用力，所以声音并不很大，但墙壁那边的声音突地就停了。他小跑着拐过去，才一踏出小隔间的门，就迎上了盛时舟略带笑意的目光。
傅兰砚大概始终都没有对柳四儿交付出真心，但幸好，楚南洺身边有盛时舟。
第220章 并肩而立，指日可待（）
确定了剧本，接下来就要准备试镜的相关事宜了。
华盛出面和剧组方面联系过后，确定了试镜时间，就在四天之后——是有些仓促，因为林导向来都是现场试镜，而他也只有在四天后有时间。
接下来几天，楚南洺就要进入紧张的准备阶段了。
而至于盛时舟，他还照旧埋头于各式各样的数据当中。
又经过了三天时间的整理，这些杂乱无章的数据他基本上已经理清了，可他的眉头却皱得更深——公司的资金确实有问题，他发现了许多无故亏空的账款，和莫名其妙的交易额。
盛时舟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桌面上，翻阅着陆泽汇总的资料，声音和脸色都微微有些沉，“通知公司高管，再和股东代表确认一下时间，召开公司会议吧。”
这件事，性质可以称得上是严重了，必须要在全公司面前，得到完善的解决。
陆泽微微一点头，“好的，会议要定在明天么？”
他突然这么一问，盛时舟倒还有一瞬间的停顿——明天？明天是楚南洺试镜的日子，盛时舟本来是打算陪着楚南洺一起去的。
沉思了几秒钟，盛时舟开口，“要不推……”
他本来是想说，要不推后一天，把会议放在后天。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楚南洺一巴掌拍在文件上的声音给怼了回去。
坐在旁边默默扒盒饭的楚南洺，已经听着他们的对话很久了。盛时舟一开口，他就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于是迅速地走过去阻拦。
楚南洺的手还摁在文件上，脸上写满了恃宠而骄，对于盛时舟的宠爱，他好像还有些无奈，“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走到哪跟到哪，盛总您就放宽心吧！”
盛时舟的目光向上移，与楚南洺对视，“但林导不是普通的导演，他及他的团队都是很挑剔的。”
楚南洺蓦然一笑，张扬又夺目，“无所谓，我也不是普通的演员。你不用……不对，是不准跟我一起去，我们各自忙事业，这样挺好的。”
他自己去试镜，就算是被刷下来了，也是他技不如人，没什么好委屈或是不甘的。
假如真的被淘汰了，那大不了再换一个剧本就是了。除过可惜之外，他不会有别的负面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