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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来人身份特殊之极,——谁不知所谓的檀将军,是先帝指定的皇位继承人?侍卫一时为难,犹豫片刻道:“少王病着,原本是不见客的,既然是檀将军家人,请容我通报一声。”
震木看秉娴,秉娴道:“应该的,我也知道少王病着,此行只是探望,并无他意。”
那侍卫入内,顷刻出来,道:“王爷有令,请进去相见。”便放了行。
秉娴同震木随人入内,秉娴转头看府内光景,真是风物依然,人面全非,越是往前,那心便忍不住越是跳得厉害起来。
管家接了,陪人到了客厅,见承俊王已经等候在内,相比较昔日,那面容略见憔悴,似也苍老了许多。
秉娴入内,四目相投,承俊王缓缓起身,道:“你”
秉娴道:“见过王爷。”声音淡淡地,“或许王爷觉得我有些面善,我正是昔日的钦天监灵台郎蓝贤。”
承俊王皱眉看她,眼睛略眯起来。
秉娴道:“或许王爷还不知道,我另有个名字,叫做兰秉娴。”
她的声音极轻,承俊王却仿佛听到一个炸雷,在耳畔哗啦啦响起,一瞬面色煞白,几乎反应不过来。
承俊王盯着秉娴道:“你说什么?兰秉娴?你、你是兰修的”
秉娴道:“我正是兰修之女,兰家的兰秉娴。”神态自若,不卑不亢地对着承俊王惊惧交加的眸子。
承俊王后退了几步,旁边的管家扶住,承俊王深吸口气:“原来是你、是你啊”
秉娴仍旧不动声色,淡淡道:“让王爷受惊了,并非我的本意,此番前来,我只想探望一番少王爷。”
“不!”承俊王忽然抬头看向秉娴,焦急道,“雅风如今正在生死交关时候,不能见客,何况他他从未有对不住你就算是当初以为你死了,他还是为你守”
“王爷怕是误解了,”秉娴微微一笑,道,“谁好谁坏,兰秉娴自认还有一双眼睛,看得清分得明,不然王爷以为,自己还会好端端地坐在此处么?”
承俊王的脸色更是不好:“你你”手指微抬,指着秉娴,只是发抖。
秉娴一笑,缓声道:“王爷有个明哲保身的打算,当初叫人给雅风说亲,恐怕也不过是碍于皇后同公主示意哦,对了,还有先帝,他们怕打草惊蛇,怕让我父亲一早防备,故而让你去给雅风提亲,这无非是个缓兵之计安抚我父之心,让他以为皇家仍旧对他恩宠有加”笑意里头,已经多了一丝嘲讽。
承俊王双眸一闭,满口苦涩,纵有再多言语,滋味万千,也不能吐一个字出来。
秉娴道:“不然的话,连御皇子去提亲都碰壁,王爷是个竭力韬光隐晦生怕惹祸上身的性子,又怎会送少王上风口浪尖?王爷夹在这些人当中,自然不能违抗,只能把自己同少王都当成别人的手中棋子”
承俊王垂头:“你都知道了”
秉娴道:“是啊,说起来,当初想通了这节的时候,我也很是不舒服,但如今御皇子已死,少王爷生死不明,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望了望自己的手,道,“但此事少王爷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不知,王爷曾给他一场空欢喜,一场作为过场的假姻缘”
承俊王缓缓地往后,身不由己坐回椅子上,眼角泪光微微。
“我对不住兰修也对不住、雅风。”一瞬间,似更苍老了数十岁,悲辛交加,几乎坠下泪来,“你若是想如何,只冲我来罢”
秉娴静静望向别处,此刻一笑道:“王爷生了个好儿子,天下皆知,独王爷不知,此刻才后悔似晚了些。——我要去见少王,王爷若是想拦,只管叫侍卫。”说罢之后,转身往外而行。
旁边的管家一怔,道:“这位”心中震惊不已,面前之人的谈吐,气度,竟将堂堂承俊王比得无立足之地,虽然容颜出色的很,但这通身的气派,说她是女子真的叫人
承俊王略抬起手臂,微微地挥了挥手示意。
管家急忙道:“请让小人领路。”
秉娴却道:“不必了,我自会去。”双手负在身后,目不斜视地出门往后而去。
管家迟疑,身后承俊王的声音微弱:“让她去”
震木紧紧跟在秉娴身旁,两人一路到了雅风居处,他两个唐突而来,一路上有些丫鬟女眷急忙避让。
秉娴一脚刚踏入外头房中,鼻端便嗅到股极浓的草药气息,微苦的味道,令人一瞬窒息。
秉娴径直转入里头,却见有数名丫鬟站着,秉娴淡淡道:“都出去。”丫鬟们急忙纷纷地退下。
震木跟着进门,却在雅风卧房之外停了步。
秉娴只身向内,一直到雅风床边儿才停下步子,床帘子半掩,秉娴伸手将帘子撩起来搭上金钩,望见床上横躺之人。
毫无血色地一张脸,不过是十数日不见,竟憔悴若斯,昔日是温玉一般,如今却形销骨立。
所谓“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秉娴眼睁睁看着雅风,当看到他容颜的一瞬,泪便情不自禁地涌出来。
缓缓坐在床边,竭力忍了泪:“雅风?”轻声呼唤。
雅风哪里能听到,安静地一如睡着,又如
秉娴抬手,手指贴在他的脸颊上,幸好还有一丝微温,秉娴深吸口气:“我来看你了,你可知道?”
雅风双眸合着,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秉娴看了他片刻,终于道:“当初我不想留在你身边儿,便是不想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一切都不可收拾,连累了你谁想到,竟仍旧是免不了的。”她怔怔地宛如回神,“早知是如此,当初我不走的话,放手任凭你行事,又会是何等局面?”
她便是太要强了些,也太心善了些,当初在磬城,打定了主意要利用雅风,但越是同他相处,越是知道他的好,越是内疚。本是要让雅风成为她复仇的一把利刃,却怕最后的结局难以收拾,于是忍痛抽刀断水,谁知道一切竟仍旧无法避免。
早知如此,若是她肯收敛,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留在雅风身畔,煽风点火也好,挑拨离间也罢如此下去,大抵有两条路,一是她会彻底沦陷喜欢上他,那么便不会再忍心伤害他,但她又是不会放弃复仇的,于是便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二,便是她狠心绝情一心一意地利用他,到最后知道真相的雅风会怎样?不管是哪一种,都极为伤人伤己。
谁知道,就算是她选择第三种离开他身边,却仍旧无法让他离开这场风暴。
“人真是极怪,”秉娴握住雅风的手,低低说道,“若是可以重来一遍,大概我仍旧免不了要如此选择,可是你知道么?我很喜欢那段儿在你身边的日子,我只能想象,假如我死心塌地跟着你的话,又会如何?但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快活些罢。”
轻轻叹息,想到那风雪之夜,他在磬城显身,金弓白马,缓缓到她身前,当初他还没认出她来,她站在原地,宛如冰雕的人儿一般僵硬,没有人知道她心中又怕又有些辛酸地欢喜,想让他认出她来,想仔细看看他,但又怕。
“我们两个总是这样儿错过,当初承俊王迫于无奈,给你定亲,不过是想安抚我爹爹的权宜之计罢了,我们两个,大概从一开始就没什么缘分,这样想想,心里仿佛好过一些。”声音极轻,又飘渺地,秉娴望着昏迷不醒地雅风,“但是我不想要你死。”
她缓缓俯身,盯着雅风看了会儿,终于轻轻亲吻在他的唇上,双唇贴在一块儿,仿佛要将自己身上的气力跟温度传给他,却偏又极快地离开:“要好好地醒来,不要有事,无论如何,我不想你有事,我知道你一定听得到,一定能听到”声音呢喃,带着醉人的温柔馨香,似能缠入五脏六腑里去。
秉娴起身,往外离开,震木依旧一声不响地跟上,两人出了雅风的房间,那些等候在外头的丫鬟纷纷入内,有人悄声道:“这人是谁?是男是女?”有人道:“真好看,只是看来眼熟的很,这派头竟如此之大”丫鬟们七嘴八舌地,一时无人留心雅风。
谁也未曾发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少王爷,眼角沁出一丝清亮,缓缓水流,无声地斜入鬓角。
第88章 点绛唇:闲却传杯手()
来时马行如飞,恨不得一下便到王府,归去却极缓慢,信马由缰,缓缓而行。
眼前道路四通八达,却不知究竟哪一条才是她应走的,两旁人潮如织,面上神情各异,有欢喜者,有忧愁者,亦有面无表情者,秉娴行走其中,心中一片茫然。
忽地有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在街口上一阵嘈杂声,秉娴同震木齐齐看去,却见是一骑飞快地自巷口闪过消失。
两人出了巷子,正见先前闪躲的百姓们驻足议论纷纷,有人道:“这是朝廷的飞马传信,不知哪里又出了何事。”又有人道:“传闻西罗女帝登基,有进犯我朝之心,莫不是兵情紧急?”还有人道:“唉,国不可一日无君,国无君父,便宛如孩童失怙,家里头诸事不宁,外人又虎视眈眈,唉。”三言两语,连同围观众人在内听了,各自面带忧愁。
秉娴听了,默默地打马而过,顺着街市往回而行,经过忠义巷,又遥望向昔日兰府方向,怔怔看了片刻,终于还是调转马头离去。
于是仍旧回到那所安静宅院,下马入内,遥遥就听到犬吠声,秉娴急忙望内而行,却见前头小院院门掩着,里头有数个仆人围着小天真,有人手持肉骨头逗引,有人蹲在地上汪汪学狗叫,小天真却似极为焦躁,不时地绕开众人满地乱跑。
秉娴打开院门,小天真才冲她跑过来,秉娴蹲下身子,小天真便扑到她怀中,两人亲昵之极,五六个仆人目瞪口呆,却也都松了口气。
震木命人将外头的门关了,便放小天真出了小院,小天真跟在秉娴身后,寸步不离。
秉娴入了内堂,坐定后,见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