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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不薄?”王伯脸上的表情扭曲起来,“待我不薄,就该害死了我唯一的女儿?”
“你的女儿……”陈宁脑中顿时浮现马姨娘的面孔,“马姨娘!”
“原来是这样,那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陈宁心里把一切都串联起来,顿时一切都明白了。
王伯开始流泪,“马姨娘?那是我女儿!我对不起她们母女,我说好要照顾她们,我食言了。我说好要照顾好她,我又食言了。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娘害她小产,她怎么会疯!如果不是你爹打死她,我外孙就还活着!”
陈宁浑身发冷,“你外孙活着,我就要死。”
王伯顿住了,他的眼泪收住,脸上又扭曲起来,“为了我外孙,你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我发誓,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这么多年恨,就让你们一一偿还吧,你娘、你爹、还有你。”
王伯的哆哆嗦嗦的垂下袖子,“乖孩子,出来吧,出来吧。”
顺着王伯的手,一只巨大的蜈蚣趴了出来,蜈蚣缠绕着王伯的手,不肯下来。
“乖孩子,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王伯命令道:“杀了他们,你吸我多少血都没有关系。”
蜈蚣不满的挣动身子,一口咬在王伯的手指上,吮吸着他的血液。
王伯连连催促,蜈蚣这才不情愿的爬了下来,竖起修长的身子,赤红的甲壳上蔓延着黑色纹路。
陈宁退了两步,满脸苍白,伸手把腰上的一把短剑□□,短剑上刻着巫咒,这是他学会的驱邪巫咒中最强大的一个。也是这把短剑在手,他才有勇气让自己留下来,而不是转身逃走。
蜈蚣停顿了下来,没有选择硬扑,这把短剑已经有了威胁这只蛊王的能力。
一人一蛊彼此僵持着,陈宁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他毕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能有多大的胆魄和力气支撑自己。
蛊王并不急着进攻,只要再等等,就可以看到陈宁的破绽。
蛊王开始在陈宁左右游动,千足摩擦时,响起的怪音让他陈宁很难集中精神。
王伯不再看陈宁,他张嘴念动咒语,要引动陈道年体内的蛊虫,然而陈道年体内的蛊虫都被槐序以牵机之术镇住,此刻就和那粒种子一样沉眠。
“野道士!”王伯咒骂一声,再次召集蛊虫,从门外悉悉索索的飞来许多虫豸。
但是这时,张梨棠抱着一盆芭蕉跑了过来,芭蕉肥大的叶子转动,飞出无数绿光,掠夺蛊虫的精气为己所用。
张梨棠身后,跟着一群家丁已经被惊动,正赶了过来。
“该死!”王伯咒骂一声,朝门外跑去。
张梨棠活着跑来,那么他的计划肯定就失败了,这时候不走,就再也走不掉,只有逃得性命,才能再图报复。
蛊王瞧着饲主要走,跟着就爬走了。张梨棠没有去堵王伯,跑出陈府,王伯照样无法逃走。
四处都有灯火亮起,王伯翻出围墙,钻进巷子里。
蛊王正跟在王伯身后为他断后,忽然只见黄影一闪,蛊王就没了踪影。
以身饲养的蛊王身死,王伯怪叫一声,在地上打起了滚。
这一声惨叫,立刻惊动了周围的捕快。
脚步声匆匆响起,几个捕快举着火把靠近,王伯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府内,陈宁靠在墙上,两条腿直哆嗦。
“表哥,你来了。”
张梨棠笑了一声,“阿宁已经吓成这样了啊,两条腿都在抖。”
“表哥又来嘲笑我,你还不是一样,声音也在抖。”
张梨棠抱着芭蕉不敢撒手,黄五郎匆匆赶来,把两人从地上扶起来。
“五郎,你在吃什么?”
“啊?没什么。”
陈府的不眠之夜,槐序在弱水府伸了个懒腰,铜盆里的影像碎成波光。
张梨棠的死劫已经化解,这位真正的读书人气数开始上涨,槐序也在这时候得到了他和陈府的反馈,六道轮回盘上金光如水,化作槐序的法力洗刷着他的身体。
黄大郎道:“这个王伯,就这么死了?”
槐序点了点头,“来给我揉揉肩。”
“此人学的半吊子蛊术,用自己的性命去饲养蛊虫,十几年前这位还会些武功,但饲养蛊虫之后精血衰败,就是个垂垂老朽了。”
“蛊虫哪里是那么好养的,你看这位,身上没有一件金器,就是怕冲撞了蛊虫,这等半吊子的东西,学来也是废物,还不是仗着武艺一刀一个来得痛快。”
槐序毫无保留的给黄大郎传授经验,他手下人虽多,拿的出台面的却只有三个。
泉上人是一个,容娘是一个,小倩是半个,黄大郎也是半个。
槐序正在教导黄大郎,忽然听黄三郎来报。
“姥姥,那个青丘已经醒了。”
“醒了?让泉上人去探探,要没什么问题,明天就把五郎换回来吧。”槐序道。
第十八章 回山()
泉上人去看了青丘,对于这位后辈,他是本着提携的心思。但是一番试探,他才发现这位后辈显然是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心口有一粒狐丹,不知道自己流着一半狐狸的血脉。
泉上人没有揭破的心思,不知道也好,不知道,才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好好生活。
有些事情并不值得探究,知道的越多,想得越多,往往代表的不是幸福,而是痛苦。
泉上人回来禀报,槐序没有那个心思关注那只小狐狸,挥了挥手,就随泉上人处置。
每个人的都有每个人的路,干涉别人的生活,未免也管得太宽。
甚至张梨棠,若非结缘,他怎么会管一个凡人的死活?
若非张梨棠的气数和秉性合他胃口,他又有那个闲工夫去结交一个凡人?
槐序收回投向厢房的目光,这只狐狸能不能被张梨棠接受,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槐序能被张梨棠接受多少。
张梨棠能够接受槐序,那么日后这只狐狸露出本相,也未必会是什么坏事。
小狐狸,你可是沾了我的光。
槐序勾了勾嘴角,若是张梨棠一开始就死在黑山,这只狐狸,可就未必有这般好运。
张梨棠这边是忙活了一夜,也未曾得半会儿空闲,王伯败逃,是张梨棠惊起家丁,满院灯火通明的搜寻,就怕这老贼躲在暗处,再出来杀一个回马枪。
但这担心显然是毫无必要,只搜寻了片刻,就有捕快上门,抓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可不就是王伯。
陈宁见着他,新仇旧恨涌上头来,恨不能生啖了老贼,这些年的信任,一朝化作飞灰,被人背叛的羞辱和生死关头的恐惧在这位少爷的记忆刻下了深深的裂痕。
张梨棠看他脸色不对,知道他是惊吓过头,把他推搡着送进房里,又请捕快进门歇息,再送上奉仪,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至于王伯,被黄五郎划了一刀,放了一茶盏的鲜血,随后被押送至衙门,连夜请来的大夫,也没能救过来,天明时就断了气。
陈宁坐下歇了一会儿,满心的郁气不得发泄,砸了一屋子贵重的瓷器,也没觉得好多少。
张梨棠打发下人去休息,随后叫上陈宁,把王伯的血液给陈道年喂了下去。
炼蛊之时,要时时刻刻防着蛊虫反噬,便要在蛊虫里下暗手,除了那只大蜈蚣是被王伯用精血养就,其他的蛊虫都见不得主人精血。
陈道年身上被种下许多蛊虫,他饮下王伯的鲜血,这些蛊虫无异于噬主,被血液一激,引动炼蛊时留下的咒法,纷纷死亡。
陈道年胃里翻滚,吐了个昏天黑地,从肚子里吐出来一地的虫尸。
张梨棠瞧着胃里翻滚,陈宁更是直接跑去房角吐了出来。
等陈道年吐了个干净,吐出的秽物里只有黄水的时候,张梨棠直接把人背出去,也不敢在这屋里待下去。
忙活了一晚上,张梨棠和陈宁都没休息,天明时分,张梨棠看陈宁脸色不对,打发他去房里躺着。
张梨棠自己趴了一会儿,就匆匆洗漱,顶着苍白的脸色和发青的眼睛,带着黄五郎去了弱水府。
张梨棠还有些事情要问槐序,所以一来,就直奔主题,问的是薛姨娘。
槐序把桌子上小铜炉揭开,扔了一粒香丸进去,铜炉里炭火熏着香丸,就有丝丝缕缕的香气转了出来,在铜炉上一圈圈散开,恍如涟漪。
张梨棠只觉得精神一振,深吸一口气,僵硬的身子也放松下来。
槐序道:“梨棠心绪损耗过重,回去记得好生调养,以免染了病气。至于薛姨娘,不必担心,这并非鬼魅作祟。”
“我曾以芭蕉为媒,带梨棠入梦,梨棠应当见到马姨娘意图借蛊重生之事。干涉生死,乃是大忌,马姨娘的魂魄早已散去。薛姨娘并非是被马姨娘附体,而是受了王伯的巫术,你借着我的芭蕉将巫术破去,薛姨娘醒来就没事了。”
“倒是有一桩事,你要留心。你那表弟陈宁被马姨娘种下蛊虫,马姨娘的巫术虽然被打断,但是那条蛊虫还留在陈宁的胳膊上。蛊虫里还寄托着那未出世的孩子的魂魄。”
槐序的声音轻柔舒缓,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张梨棠在他的话语里逐渐放松,听到这里,也并不着急了,只道:“却庸兄何以教我?”
槐序失笑,“陈宁既然告诉你他会些巫术,自然不会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弟弟的婴灵,这是陈宁自己的选择。”
如同王伯所说,如果不是张兰娘设计使马姨娘小产,也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情了。
这事陈宁是知道的,因此心甘情愿把婴灵种在臂上,要和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共同分享这个世界。
婴灵难度化,但陈宁愿意以血为媒,以身为凭,以魂牵引,等陈宁寿终之后,婴灵自然随着他一起进去阴土,还有转世之机。
陈宁仁至义尽。
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