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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般的玩意,槐序真未必会要,只是通灵古木实在少见,这一套飞剑镇陆道人用不好,和他却太相合了。
雷击木木针也是槐序准备拿来揣摩雷霆真意,为渡劫准备的。
槐序伸手取出种子,种在船舱里和天顶上,藤萝纵横交错,须臾间就把船舱和天顶堵了个严严实实,滴水不进。
不多时,就听甲板上黄十郎来报,说是水云观的王观主求见。
槐序把王观主请了上来,王观主可不是燕赤霞这等没有眼力的,看到槐序的瞬间,王观主就在猜测,槐序是不是已经修成地仙。但话道嘴边却又难以出口,王观主一生困在人仙巅峰,实在问不出口,怕只怕问出了肯定的答案,又要在心里煎熬。
斗法异象太大,若不是在水中,早就被人发现了。即便如此,晴天霹雳也惊动了不少人。王观主心忧师侄生死,就急匆匆来了。果然斗法已经结束,瞧着躺了一地的人,就不用说结果如何。
王观主领走了燕赤霞,槐序倒是想让他把剩下几个都领走,王观主却不乐意。
因此槐序只能把人都扔到岸上,等到槐序解除法术,他们醒来时,已经在识海里把今生又活了一遍。许多遗忘的因果孽债都想了起来,许多做错的事情历历在目,他们都忍不住在想,若是重来一次,自己还会这么做吗?
扪心自问本就需要勇气。
摩耶三相不仅仅是对敌法门,也是开悟法门,他们虽在梦里纠缠一生,耗尽了法力和心力,虚弱如同凡人。但并不妨碍他们自省自悟,人喜欢骗自己,很多事情都在从心底为自己找借口开脱,然而真相摆在面前,又是何等残酷。
不是看不穿,而是不愿意看穿,不死堪不破,而不是不愿意勘破。这就是人呐。
谢大管家和镇陆道人法器遗失,想来是找不回来了。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再回去找槐序的麻烦,实在吓破胆。他们并不知道槐序为何会放他们,但活着已经嘁一种幸运。
谢大管家没了法器,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寄托一般。
镇山道人安抚住镇陆道人,道:“谢老哥,虽然没有给你家大人报仇,但我等已经尽力,可以无愧于心。谢老哥,随我等回山吧。”
谢大管家颤抖着道:“我随三位回山。”
谢大管家留下一封书信,叫江护卫送回上都。随后就和镇山三兄弟一同回鲁地。这一路法力未复,想必不会太容易。
往鲁地的马车已然远去,燕赤霞也在水云观半死不活得修养,翟杨晟算过命数,还在努力接受自己。
槐序终于又得清闲,回了黑山,偌大的画舫扔在码头,成了容娘平日里和各家太太们聚会的场所。
槐序在刻玉牌。白献之的温玉,被切成两指宽一指长的玉牌,槐序在玉牌上或是雕刻或是描金,或是题诗或是作画,一时间养心养气,倒是别有一番乐趣。
兴致来了,也教白献之雕刻描金,结果明明在纸上能写一手好字,到了玉牌上,就丑得不忍直视。第八次把玉牌刻废,白献之整个人都不对了。
槐序忍不住抹把冷汗,打了个哈哈,道:“许是天赋吧?”
白献之不信邪,刻坏了十三块玉牌之后,终于死心了,再也不愿意多碰玉牌一下。
白献之被验证出是个手残,精巧无能,十分不能接受,转头出去散心了。当然不能说是去散心,倒显得他心胸多么狭隘似的。
白献之答应要为槐序找来百家木,重新制作狼车,事情还没完成,就因为种种事情耽搁了。这次出门,主要还是去行善去了,才不是看到自己的私库成了公库不开心。
白献之走了没几天又回来了,中秋节来了。
中元节在鬼物眼中仿佛过年,中秋在妖怪眼中,也和过年差不多。太阳炽热难以亲近,月亮则讨喜得多。
且不论六十年一度帝流浆,有哪个妖怪最初不是靠吞服月华而成长的?
中秋节也是个盛大的节日。
黑山之上张灯结彩,容娘早早地带着大家回来开始做月饼。
晏儿先生教大家怎么做出好吃又好看的月饼,槐序看过一遍也就会了,白献之在一旁偷听许久,才做出一个似模似样的月饼,蒸熟一尝,才发现难吃得不行。
真正等到中秋,鬼市里比以往热闹许多,并不比中元节差,各个地方大大小小的妖怪都往鬼市来。
东南道几个妖王也带着家眷来吃酒席,祭月。
夜晚灯火连绵,喜气洋洋。明月当空,流光溢彩。
“美景醉人。”翟杨晟抬头也看了看天空,只觉得有些飘飘然欲乘风而去。
当日学了老猿的吐纳功夫,翟杨晟对五谷杂粮的感情就在不断降低,清水和果实对他的吸引日益增加。
中秋之夜,金华城中热闹非凡,灯会花会诗会齐出,翟杨晟被同窗请去诗会,人与人的交往大多带着目的,有了目的,就不会太诚恳。
翟杨晟的感官日益敏锐,能察觉出别人的态度,因为不是发自真心,反倒越发难以接受。
翟杨晟找了个由头出来,诗会里也没人在意他这个没有前途的秀才。
翟杨晟忽然觉得烦闷,他想起狐狸所说,与道有缘,不同凡类,忽然就想去瞧瞧黑山是什么模样。
他没有马,也租不起马车,只有身轻体健,能奔能跑,就奔着黑山而去。
明月当空,翟杨晟一心一意想去黑山,跑着跑着,也没发觉自己忽然长出白色的羽毛,仿佛一头白色的猿猴,他脚步越来越快,比千里马更快,在旷野中奔走如飞。
后半夜时,翟杨晟到了黑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黑山,甚至没发觉自己长了一身白毛,等到面具扣在脸上,进了鬼市,灯火连绵。
带着面具的妖鬼笑意盈盈,来往在各个商铺之间,天空中的明月比任何时候都亮,
妖怪生活简单,心思纯粹,翟杨晟混在妖怪当中,反倒觉得比与人相处更自在。
翟杨晟到了鬼市,槐序心里就有感应,忍不住微微一笑。
白献之不知道他笑什么,给他送上一盘月饼。
槐序拿起一块月饼就吃,松软的面皮,内里的馅料是槐蜜腌渍的槐花,清甜可口。槐序吃了一块,对着白献之道:“谢谢。”
白献之耳朵一红,跑到一边去了。槐序轻笑一声,把一碟月饼都吃了。
第四十三章 求救()
翟杨晟带着面具混迹在妖怪当中,看他们学人说话吃酒,聊着不同的风土人情,或者看着花灯花草,觉得新奇可爱。
翟杨晟觉得舒心极了,皎皎明月,仿佛一个大珍珠落在他的眼里,叫他从心底泛出喜悦。
翟杨晟看着明月,有冰凉的月华落在他的羽毛上,落在他的口鼻间,被他吸进体内,化作一股清泉一样的法力。
突然,仿佛有无数到金光从月华里垂落,密密麻麻如同光雨,一个个光点形似橄榄,从天空垂落。
也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帝流浆来咯!”
整个鬼市忽然忽然一静,无数妖鬼抬头仰望天空,眼睛里流露出渴望。
青黑高耸的石楼里,忽然飞出几十个鬼魅,或是婴灵模样,或是飞天模样,手中捧着香炉、水果、香案等等器具,在石楼顶上搭起供桌祭台。
槐序一身雪白,衣服仿佛月光痣就,腰上挂着一枚宛如新月的玉勾。他眉目如画,似仙似神,点上清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团扇,轻轻一扇,清香笔直的烟气冲霄而起。
天女婴灵作歌曰:“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1”
大大小小的妖怪长呼相和,白献之念诵着祭文,头顶一轮玄光和月光相映成趣。
槐序在跳舞,大袖如云,团扇如剑,动静相宜,仿佛明月舒光,印在每个妖怪鬼神心中。
槐序仿佛成了月神化身,举手投足,月光清泉一般流淌,帝流浆随月光不断落入黑山,在鬼市里洒落荧荧光辉。
一舞终了,槐序带头朝明月拜下。
“拜月!”白献之一声喝道。
鬼市中的妖鬼有样学样,拜月祝祷,闭上眼睛许下一个个心愿。
翟杨晟心神一片空白,闭上眼睛,心底一个念头浮起,便默默祝祷道:“祈求月神,愿这样的景色永不凋落。”
叮——
仿佛有铃声响起,一枚帝流浆缓缓落到翟杨晟的身上,渗进他的体内,融化进他的法力,与他融为一体。
槐序祭月,得了月神垂青,黑山上的帝流浆仿佛荧辉不断落下,有些落到妖鬼身上,增加了他们的灵慧,有些落到飞鸟走兽身上,点化了他们的灵性,有些落到树木里,和槐序融为一体,有些落到土壤里,在大地里孕育无穷生机。
法从世间求。
槐序想着,若是有人能见月得法,修成纯净无暇的月亮法相,必然会成为世上最顶尖的高手。
槐序看了一眼白献之,发现他整个人都拢在月光当中,知道他是在悟法,不由得怔住,也许,白献之就可以修成太阴法相,皎皎光明。
槐序没有打搅他,也没有打搅欢乐的人群,他回到了藏经阁,回去了他的本体那里。
枝干苍劲的老槐也开始衰败了,槐树是落叶的。
秋收冬藏,所有的力量都蛰伏起来,积蓄着力量,从枯寂和死亡里,诞生新的生命。
六道轮回里没有草木,但草木却比任何生灵都懂得轮回。一春一秋是轮回,一生一灭是轮回。世界是一个圆,轮回也是一个圆,周而复始,周行无缺。
黑山里,细细密密的根须在蔓延,在蠕动,穿透了土壤,穿透了石头,生长在山骨上。所有的树都开始凋零的时候,树沉睡了,化作山的一部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