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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序将纸条放到蜡烛上烧了,道:“是啊,太正常了,实在有意思得很。你帮我约她见一面。”
容娘道:“大王要出手?此事与我们并无关联。”
槐序幽幽道:“世上又有什么事是巧合呢,我早就不相信发生在我周围的事情会有哪件与我毫无关联了。”
容娘不解。
槐序没有解释,让她去联系玉夫人。
“白莲姑娘……真是老土的名字。”
老土到一听就觉得不是个好人。
玉夫人求人帮忙,第二日就找个由头出门,到了兰若香行。
槐序抽了抽鼻子,眼神一下子有些变换。
玉夫人道:“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气味吗?”
槐序勾起嘴角,笑容有些冷,道:“没什么。”
玉夫人来得匆忙,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交代了事情经过,又道:“大王,我总觉得事情不对,我应付不了,请大王帮一帮我。”
槐序道:“你不说,我也要帮你。你说太守大人的变化,是一个月前的事?”
玉夫人苦笑:“他从不去画舫之地,一个月前,上都来了巡查使,点名要见一见白莲姑娘,要他去陪同。他走得时候还和我说,‘那白莲姑娘也没什么特殊的,怎么就能把人迷得丢了心神?我瞧着,还不如我家夫人。’”
玉夫人说着,眼里就有几分湿意。朝夕相对的爱人忽然把她忘了,这种感觉,远比丢失一件重要物品难过,也远比受了伤痛难过。
“可是等他回来,他忽然就不认识我了。他还叫我夫人,但眼里却再也没有一点爱,还会上我的床,却不会对我做任何事情。他叫我夫人,就好像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在唱戏。”
槐序道:“唱戏也要用情。”
“他没有,他是一具空壳,是一个傀儡。”玉夫人咬牙切齿道:“除了在白莲姑娘那里。我偷偷跟过他,他在白莲姑娘的闺房里就像是一条狗!”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对他!”玉夫人睁大眼睛,泪水夺眶而出,哭道:“我夫君谦谦君子,知德守礼,仁厚段方,她怎么能这么践踏他……”
玉夫人狠狠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收住软弱,道:“我想杀了她,可是每次我要出手,杀意就会消泯,每次我想把她千刀万剐,一到她身边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她不可能是普通人。”
槐序问道:“那日赴宴,除了太守、巡查使、白莲,可还有其他人?”
玉夫人一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槐序点了点头,道:“巡查使现在在何处?”
玉夫人道:“几日前已经出发去金陵了。”
“金陵……”槐序敲了敲手指,道:“罢了,今夜我去探探白莲的底,你自己小心。”
槐序又问了许多细节,玉夫人能答上来的无不一一解答,不多时,太守府就有侍从寻来。
槐序回避幕后,换小桑与玉夫人聊天。侍从在玉夫人耳旁耳语一句,玉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跟着侍从离开了。
槐序听得分明,那侍从说得是:“大人交代,若是您还念着夫妻一场,就不要让他难做。”
有多少爱,现在,就有多少伤害。
槐序沉下了眼眸。
玉夫人离开后,槐序就去见了太守。自然也不是面对面的见,只是隔着窗台隐隐约约看了一眼,抽了抽鼻子,就眯着眼睛离开了。
槐序去找帮手了。找得是他的老对头水月庵妙谛禅师。
妙谛禅师的水月庵在金华城外的小镜潭,小镜潭形似满月,无风无浪,平滑如镜。
传说满月时可以在小镜潭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也有说可以看到自己的魂魄,
槐序毫不掩饰的到了小镜潭,惊得小镜潭的尼姑如临大敌。一声钟响,整座庵寺都在戒备。
槐序其实是没胆子在水月庵动粗的,且不说他受得是大尊的法,就是水月庵里的祖师堂就不是他可以对付的。
槐序撑着伞,黑色的伞,赤红纹,伞下的人眉目俊美得仿佛天人。
他面前水月庵的尼姑们已经摆好了剑阵,正准备降妖伏魔。
“让他进来。”
妙谛禅师的声音从佛堂里传来。
槐序轻笑一声,把伞收回袖囊。笑得好看,面相又不凶恶,几个小尼姑一下子看红了脸。
推开佛堂进去,槐序给正中的观音像上了三炷香。
妙谛禅师瞧着木鱼,跪坐在观音大士的佛像前,停下了诵经声,轻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槐序右手腕垂下自在珠的细长穗,道:“请你帮忙。”
妙谛禅师顿了一下,又开始敲木鱼诵经,拒绝和妖魔同流合污。
槐序也不在意,道:“若非此事非你不可,不也不会来找你。”
妙谛禅师还是不说话,不想理会。
槐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楚,道:“我去见了太守,隔得老远,我就闻到了恶心到骨子的恶臭。当然,我闻着是恶臭,在别人鼻子里,必定是檀香。”
槐序垂下双眸,捻动自在珠,道:“佛法东传之初,化名金仙,修行之法佛道合流。然而佛法虽然高深,却最易受魔劫。尤其有一味秘宝,取之于僧宝,又是佛法的克星。”
“叫佛油。”
梆——
木鱼声猛地停下,佛堂里凭空挂起一阵阴风,将香烛全部吹灭,陡然一暗的佛堂里仿佛浮起了浓重的血腥味,又好像有尖锐的哭嚎从黑暗里延伸出来,诡异可怖。
第四十四章 白莲()
幽暗的佛堂里,忽然灯光一亮,槐序点燃一盏油灯,手持油灯去点其他蜡烛。
他的声音在空空落落的佛堂里回荡:“佛法东传之初,因其智慧坚忍,光明广大,近乎魔魔道克星。智慧是愚昧的克星,理智是**的枷锁。佛魔一体双面,彼此生克。”
“佛法历经几次大劫,第一次魔劫之时,佛魔交战,魔道为克制僧众,凡是抓住的僧众,必然要被几经折磨,以验证克制之法。”
不需要槐序继续,妙谛禅师就接着把这一桩公案说了下去。
妙谛道:“杀死十万僧众,终于被他们找到一门简单易行的克制之法,秘炼佛油。”
说到此处,妙谛脸上布满了难以遏制的杀气。
“取一僧,大德者善,金刚罗汉更善,以定神桩钉住四肢,破佛金针刺穿灵台,以魔火从涌泉烧起,小火慢煎,至金身破灭、舍利散形、肉身成灰,熬炼七七四十九日,僧犹不死,得金汁一盏,谓之佛油。”
槐序把观音大士前香炉里熄灭的香拔了,揉成粉末,填入香炉,又重新点燃了香火。
妙谛禅师道:“佛法降伏外道,那次自后,佛油便成禁物。”
槐序冷笑道:“当初死伤无数僧众,佛油密炼之术天下皆知,见不得光,便不存在吗?哪怕没人再炼,当年流传下来的存货,也不少了。”
佛油是魔道所练,许多魔功魔宝都会用到,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但这对天下任何一个僧人来说,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屈辱。
它不仅象征着那一段黑暗的岁月僧人和佛法的哀嚎,也是佛法无能的见证。
在那段时光,无数寺院被破坏,无数在家的居士出家的僧人被掳走残杀。
佛油里是僧人破灭的魂魄和信仰,是怨毒和哀嚎。
秘炼佛油的法子用在普通人身上什么也不会得到,只有真正的僧人,真正信仰佛法的人才能烧出佛油。
然而僧众因为信佛而遭难,佛法却无法保护他们,这何等的无奈和屈辱。
人因坚持认定善恶有报,坚持良善,却因为良善而遭罪,这是何等的悲哀。
佛油克制佛法,不是因为其中的神通有多强,只是因为它昭示了佛法的软弱,见证了佛法的破灭,摧毁了佛法的信仰,带来了无尽的绝望。
因此缘生,故得此理。
槐序修行十二因缘转轮经,嗅到玉夫人身上一丝佛油燃烧的香气,就已经嗅到了其中深入骨髓的绝望和痛苦。
在旁人的鼻子里,这是世间难得的香料,奢靡至极,比檀香好上千百倍。只有在僧佛的鼻子里,他才是世间最难闻的恶臭。
妙谛闭着眼睛,理清心思,道:“我随你走一遭。”
槐序抚掌道:“这才对,佛油克制佛法,我行功正到关键时刻,真身来不了,也不知道能使得几成法力。”
妙谛眉头一竖,道:“你揽得事你自己解决,我只是去收禁佛油的。”
槐序满口答应道:“那是自然。”
便自笑而不语,事事环环相扣,既然准备出手,又怎么可能真正抽身?
槐序辞别妙谛,约好戌时兰若香行见面,就离开了水月庵,尼姑庵不是外男应该待着的地方。
妙谛尤其担心这妖孽披着人皮勾引小尼姑,对他更没有什么好感。
即便是槐序承认自己学得是佛法,妙谛也不愿意给他一个好脸色。
楼船画舫,歌舞升平,人间极乐,也是最大的销金窟。
白莲姑娘坐在闺阁里,柔夷托香腮,对镜理云鬓,似嗔似喜,隐有忧愁。
这样一个女子,仿佛玉人一般,任谁也不舍得她生气,只想为她解忧,求得一笑。
白莲确实心中不愉,画舫是什么地方?烟花之地,便是嘴上说得在高雅,也没几个人会真正瞧得起烟花之地的女子。
何况在白莲眼中,这些凡夫俗子的臭皮囊更是污浊不堪,甚至连一点精气也不堪用。偏偏她还要对着这群酒囊饭袋笑脸相迎,强作欢乐。
谁能开心得起来?谁能对着猪狗开怀?
白莲轻启红唇,道:“师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总舵呀。”
白莲身后的屏风里,走出一个国字脸的道士,陪笑道:“好师侄,地尊安排,师叔也无能为力。”
白莲笑了一声,伸出修长的手指,送到师叔的面前,轻轻啐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