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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蜜芽儿所说的话,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听得她心境胆颤。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蜜芽儿,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深刻而痛苦,像一把刀子,直接戳进她的心窝子里。
她捂住心口,痛得几乎喘不过气:“你,你啥意思?那,那我该怎么办?我”
蜜芽儿平静地望着她,又直接给了她一刀:“我不知道我未来会怎么样,但是我能猜到你的将来,等你大点,你爹和你奶给你找个人家,也许是个老光棍,也许是个麻子脸,拿一大笔彩礼,把你嫁出去,从此后你和麻子脸老光棍睡觉,生一窝孩子,这就是你的人生。”
这句话太有杀伤力了。
无论顾晓莉心思多么复杂,她也是个孩子,她无法想象自己和麻子脸老光棍一起睡觉的情景。
可是偏偏她没法反驳,她见过村里的大姐姐出嫁的事,她觉得蜜芽儿说得还真对,将来不就是这样吗?
蜜芽儿挑眉:“所以,你这就认命?甘心这样的生活吗?”
顾晓莉已经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别过脸去:“我还能怎么着?我——我不知道。”
蜜芽儿淡淡地说:“你知道的啊,你不是会冲我泼墨水吗?明天我还穿一件新衣服,再拿好吃的给大家伙分,你可以再给我泼墨水,顺便把好吃的都给祸害了。”
顾晓莉听着这个,一下子哭了,为了这事儿,她是挨了一顿打,至今想起来整个人都打冷颤。
看着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蜜芽儿叹了口气。
“你看看人家萧淑兰,人家天天被打被骂,后娘都不给她吃饱饭,人家日子过得好吗?可是人家就是硬要上学,人家初中毕业后,就遇到招工的,把她招走了,现在吃上商品粮了。”
她停顿了下,又道:“我听说,萧淑兰为了能被招工,把自己往年的成绩单都整理好了,专门跑到公社交给人家负责招工的。”
顾晓莉听到这个,却想起了自己跑去找人家照相师傅,结果被嘲讽被无情拒绝的事。
她垂下头,喃喃地说:“那又怎么样,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好命。”
蜜芽儿:“你怎么知道前面没有好的机会等着你呢?你还很小啊,你现在要做的,难道不是好好学习?只要好好学习了,才能等到机会。”
说完这个,她看了看周围的孩子们:“至于小孩子们怎么看待你,你干嘛要在意这个?他们今天讨厌你,也许明天你考个第一名,他们就忘记今天这茬了,你不需要关心别人怎么着,只需要把现在做的事情做好。”
顾晓莉低头默然不语。
蜜芽儿最后摇晃了下手里的栗子糕:“你要这个不?不要我就吃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浪费了太可惜。”
说着,她作势就要继续往嘴里填。
顾晓莉舔了下嘴唇。
蜜芽儿把栗子糕递给了顾晓莉:“这是北京特产,给你吧,我要去蹦房子了!”
顾晓莉拘谨别扭地接过了那“北京特产”,拿到手里,盯着看了好久,才慢慢地放到了嘴里。
虽然只有一小口,可是甜香软糯,那滋味弥漫在舌尖,久久不散。
这就是北京的味道?
顾建国和童韵,在那天回到生产大队后,两个人抱着好一番筹划将来,顾建国是想让童韵好好学习,以后说不定有机会。
毕竟现在,招工,知青回城,各种都有希望。
再说了,童韵现在还是生产大队的会计呢,听说陈建设也要去公社里了,那样的话,生产大队队长的位置就出来了。
虽然童韵不是男人,可是听公社的意思,妇女也能顶个半边天,未必就没有希望。
于是在生产大队的时候,童韵就把以前的课本拿出来,开始学习。她当初下乡时候,有些高中课本都没来得及读完,自己舍不得,就带到乡下来了,一直放在箱子里,现在正好翻出来看一看。
蜜芽儿看了这情景,自然是暗地里高兴。
她还偷偷地翻了翻那课本,有高中数学物理化学语文。
她知道接下来的1977年高考会让很多人措手不及,十年的高考断档以及浩劫,让好多人根本没有了复习资料,据说图书管理和高考相关的任何书本以及介绍小册子全都被借走了。
自己娘竟然保存着当年的这些课本,也算是一个有利条件,等恢复高考的时候,一定没问题的。
而顾晓莉自打那天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每天都拿着课本苦读,别人上课的时候她上课,别人课间活动她依然在拿着书本看。
有时候,她在演算数学题的时候,会发愣,然后无意识地在草稿上写“北京”,“北京”,整个本子都是遍布着北京。
这个情景,看得刘瑞华和莫暖暖都叹息不已。
蜜芽儿看她这样,也是松了口气。
她对顾晓莉说那些,只是看不下去她这样子消沉,可是振奋也好继续消沉也好,那都和自己无关。
她知道,顾晓莉这样的人,永远和自己没法成为朋友。
她自己努力,那是她自己的造化,将来飞黄腾达也好,跑到北京立稳脚跟也好,那都是她自己享受;她若不努力,留给别人的也只是一声叹息和一个可怜的眼神罢了。
除了蜜芽儿外,其他小孩子,也渐渐地忘记了过去关于顾晓莉的那些事,毕竟对他们来说,生活在继续,每天做作业犯愁,不认真听讲被老师用黑板擦打脑袋也是愁,考个鸭蛋被爹娘拿着棍子敲打更是愁。
偶尔的乐趣当然也有,比如牙狗偷偷带到学校的那个排球。
乡下孩子,哪里见过这个,一看到排球都疯了。
他们也不懂啥是排球,更不知道排球是怎么玩的,他们只知道这是球,能拍能蹦的球,一群人围着那排球开始你传我,我传你的,兴奋的叫声震得学校旁边的社员都忍不住朝这边看。
看着看着,也忍不住露出笑来。
时光就这么流逝,转眼到了这一年的麦收时候,大家放假,抢收麦子,一切如常。可是这一年的麦假,却有点不一样。
当地的公社接受上级的指令,给小学生们下达了一个任务,那就是拾麦子。
要说这麦子收了后,多少会有些零散麦穗留在地里,哪怕你捡一遍,匆忙之中也会有点残留,毕竟人眼睛都有花的时候。
于是上级就要求各地教育部门下达指令,让每个孩子在麦假期间拾麦穗,最后打出一斤麦子来上缴。
而且严格禁止拿现成的麦子,必须是去拾的麦穗打成的,这才有意义。
其实他们禁止也白搭,谁会没事拿自己的麦子过去上缴国家?谁家舍得啊!
有了这个命令,蜜芽儿牙狗刘燕儿等小朋友们,都纷纷加入了拾荒大军。
烈日如火,大家伙穿着小裙子小裤头小背心,头上戴着个草帽,肩膀上背着书包,成群结队的走在收割完的麦地里,开始完成属于自己的任务。
可是社员们精明得很,很多麦地收割过后,真得是啥都不剩下,孩子们又是成群出动,好不容易看到个麦穗,你捡了,我就没有,他们哪能捡到一斤的麦粒呢?
刘燕儿很犯愁:“咱们往哪里去拾这么多麦子啊!”
小孩子就是较真,老师说了,就得自己去捡,所以她得去捡,捡不到也得想办法。
这个时候小孩子也单纯,他们还没有耍滑头的想法,老师让做的事,学校的规定,打死也得努力完成,完不成那就是天塌下来了!
蜜芽儿想了想,看着这一群人,悄悄说:“我尿急,你跟着我去!”
说着,把牙狗和黑蛋猪毛也拉上了。
牙狗还傻呢:“你们女孩家尿急,别拽我啊!”
蜜芽儿无语,直接拽着他胳膊让他走。
走到了偏僻处,几个小朋友蹲在路边草丛里,开始分析现在的局势了。
蜜芽儿说道:“你看我们一个班级这么多同学,都跟打狼一样去拾麦穗,看到个麦穗,你也捡我也捡,啥时候能轮到咱们啊!”
猪毛拧眉,想了想:“是啊,得分开。”
刘燕儿:“可是咱能去哪里捡麦穗啊,咱们生产大队就山前头这一片麦地了,山后面的已经开始耕地了。”
这牛拉着犁往地里一耕,黑色肥沃的泥土被翻上来,庄稼地里些许的零散杂草也就翻下去了,那更不可能捡到麦穗了。
蜜芽儿提议:“那不是旁边红旗公社的麦子比咱们熟得晚吗,咱们去他们那里捡麦穗吧。”
牙狗不解:“人家能让咱们捡吗?”
蜜芽儿分析:“人家自己肯定会捡头遍,可是捡过后,他们忙,来不及捡第二遍,咱们就去捡个漏。还有就是,你们看,他们生产大队有一片地,是在山那边的,他们要把麦子运到他们麦场,需要经过那一片山。”
牙狗还是不明白:“经过山咋啦?”
蜜芽儿道:“只要经过山,那车上的麦剁就会被树枝什么的剐蹭,落到旁边的山沟沟里,这样的话,那个山沟沟里肯定能留点东西。”
她这一说,几个小同学纷纷赞成,于是大家伙背着书包,往那边山沟走去。
到了山沟里,大家沿着山沟旁边的树杈子往下滑溜,滑溜到底一看,那里果然有一些麦秆和杂草混合,从上面不仔细看,还看不到。
牙狗赶紧扑过去扒开草,捡了捡,兴奋了:“我看根本不用去红旗公社了,就在这里捡,咱们多捡点,不能凑够一斤麦粒,说不定还能剩下!”
剩下的麦穗,自然是留家里自己吃了。
于是大家伙都来劲了:“捡,这么多麦穗!”
几个小伙伴分开,蜜芽儿和刘燕儿一组,他们三个男孩子分成三组,大家各占据一段路,蹲在那里捡。路边有些荆棘,偶尔擦到手,有时候麦穗夹在在草里很难分开,不过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不算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