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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日江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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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致皇帝厉声斥责,说你小小年纪,心思就该用在读书上,是谁教唆了你干预政事?还是翅膀硬了,学会拉拢人心,培植党羽了?

    我们骄纵的怀王殿下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冤屈,竟当场脱口顶撞:“没错,胡之问就是儿臣的党羽,父皇不如将儿臣一并打入诏狱,以正天威!”

    皇帝一巴掌抽过去,力道之大,直将他打的歪倒在地上,趁着还没气昏了头,喝令他:“滚出去,别再这碍眼。”

    怀王这回很听话的滚了,一滚就没了影儿,离家出走,不伺候了。

    心爱的幼子从倏然眼前消失,皇帝慌了,着千从卫明察暗访,掘地三尺的寻找,偏偏荣晋小小年纪一身的本事,一路上游山玩水,躲避追兵,好整以暇。千从卫费尽吃奶的力气,终于在江浙沿海发现了他的身影,然后从嘉兴追到杭州,又从苏州追到扬州,终于在韫州发现了他的身影。

    得知自己的属官侍卫被父皇统统下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天性纯良的荣晋咬牙跺脚,终是乖乖回来了。皇帝见到他又恼又恨,这才有了那样一番责罚。

    不过是挨了顿好打,爵位官职仍在,属官们毫发无损,恐怕也只有怀王荣晋有这个待遇,如果换做太子,皇帝或许还巴不得他别回来了。

    “胡之问呢?”皇帝揉着眉心,表示他已经很累了。

    关穅一惊,皇帝通常在八月底勾决人犯,现在才七月中,突然提起胡之问,八成是动了放他活路的心思,心里咯噔一声,支吾道:“臣失职,那胡之问不堪重刑,今天一早,死在狱里了。”

    “死了?”皇帝眯起双眼。

    “是,先前陛下怀疑胡之问上疏有后台,臣急功近利,下面逼得太紧了。”关穅额头有冷汗渗出:“臣之过,请陛下降罪。”

    “得了,”皇帝烦躁的摆摆手,“都是朕的旨意,也怪不得你。”

    本想看在荣晋的面子上,饶胡之问一命,哪怕放逐到天涯海角,也能让水米不进整三天的儿子高兴高兴,这下可怎么对荣晋交代。

    “动个手脚,怀王那边,就说是畏罪自尽了,收殓好,让他去见一面吧。”皇帝无奈道:“弄的干净些,怀王聪慧,说不准能看出破绽。”

    皇帝打发关穅出去,又问王礼:“冯阁老来了吗。”

    王礼点头:“阁老在殿外候旨。”

    皇帝闭目养神片刻:“传吧。”

    关穅从大殿出来,才敢用衣袖蹭了蹭鬓角的冷汗,见老态龙钟的冯芥站在殿外,身边杵着他的儿子,工部堂官冯夙,与他的父亲不同,这是一个身短体宽的大胖子。关穅定定神,迎过去与他们见礼:“阁老,一向辛苦啊。”

    冯芥已接近七十岁高龄,圣眷优渥,权倾朝野,对关穅却分外客气:“为陛下竭忠尽智,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关都督何尝不是。只是这年岁越大,诸事都力不从心了。”

    “哎,”关穅打断他:“阁老耳聪目明,老当益壮,是社稷之福,大祁这艘船,还得靠您撑下去,可不敢随意说力不从心的话。”

    “嘿,怕是有些人不这么想。”冯夙阴阳怪气的说,胡之问弹劾冯芥父子,十条罪状,条条都是大奸大恶的死罪,是什么样的后台,能让胡之问豁出性命上书死劾。

    关穅走到冯芥身边,低声道:“阁老,胡之问殁了。”

    简单几个字,冯芥完全明白了关穅的意思,怕是皇帝动了仁慈之念,想留他性命,只是在关穅这里没那么容易,关穅做事,向来心狠手辣,他就是诏狱的阎罗王,轻松掌控任何人的生死,哪怕皇帝想保的人。

    冯芥报以感激的一笑,笑容使他苍老的脸变得满是沟壑,王礼恰在此时出来,引冯芥进殿见驾,两人互道告辞,交错走开。

    头头脑脑们的翻云覆雨,徐湛自然无从知道,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不慎中招,就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这些天,他去过刑部、都察院等衙门,又去登闻鼓院直诉,御史非但接下他的诉状,还呈到了御前。他走的完全是高调路线,成功在几天之内,让全京城都知道了他这号人物的存在——区区一个生员,为老师奔走异乡,四处鸣冤。

    一个螳臂当车的悲壮形象油然而生,人们无不感到赞叹,相互探听,口口相传,当然除了一个人,他的便宜老爹林知望。

    徐湛本就打算将事情闹大,最好捅到皇帝那里去,藏龙卧虎的京城里,他们显得太过渺小卑微,若敢搞什么小动作,出不了几天就会被整的渣也不剩,所以他便使出浑身解数的折腾,不折腾到名震京城不肯罢休,京城的千从卫虽无孔不入,却比地方要有所顾忌的多,刘推官让他懂得大隐于市,将自己推向明处,或许会更加安全些。

    本不指望能瞒过林知望的耳目,甚至还盘算着,真到事情闹大的一天,恰好让林知望发现他们的行迹,至少能够保证他与郭莘的平安。

    只可惜他失算了一回,林知望此刻正与漠北使团谈判,被关在漠北使馆驿中,与外界隔绝已有七八天了,哪里去听说这些传闻。

    恰在此时,徐湛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在独自外出回客栈的路上,被蒙了眼堵了嘴,装进麻袋,一路被人扛着扔上一辆马车,辘辘的行驶起来,颠地他七荤八素。

    一阵天旋地转,再一次重见光明时,他手脚被绑缚,浑然不知身在何处,环视四周,他被关在一个四面徒壁的空房子里。

    有两个壮汉推门进来,轻踹他一脚,将他翻了半个面儿,面朝上仰躺在地上。

    徐湛摔得两眼发花,嘴里的麻布被拿掉,“呸呸”的吐出嘴里的麻絮,恶心的忍不住干呕。

    “你是韫州生员徐湛?”黑脸汉子高声质问。

    “正是”徐湛呛咳几声,绝望的闭了眼,咽了口唾沫,折腾这么多天,到底没逃过遭暗算的宿命。

    “你不害怕?”汉子见他小小年纪,却有着异于常人的镇静,颇感受挫。

    徐湛睁开眼,又闭上:“我是生员,有功名在身,你们不敢杀我。”真要杀他,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也不必费这么多周折。

    汉子被他的天真打败了,摸着满脸虬须大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害他在地上打了半个滚,狼狈万分,徐湛心里咬牙暗恨,除非死在这里,一旦有机会离开,定要让他们百倍偿还。

    “长话短说,你身上有我们主子想要的东西,快快交出来,离开京城逃命去吧。”汉子唯恐他油盐不进,瞪大了眼补充道:“你知道京城这种地方,王公勋贵何止千百,四品以上的官员比比皆是,谁会在意你一个生员的性命。”

    “我尚且不知,你家主人想要什么东西?”徐湛问。

    “抚阳工程的账本和造价图纸,你装什么糊涂!”汉子毫不留情,一脚揣上他的大腿。这两下都不敢往要害上踹,徐湛看明白了,他们并不敢伤他性命。

    “什么账本图纸,我没有,你们大可搜身。”徐湛咳嗽着笑道。

    “别狡辩了,这种东西怎么会藏在身上。”汉子狞笑道:“与你同来京城的,还有两个人。”

    徐湛心里一颤,不过很快冷静下来:“那你便去找他们,与我费什么口舌,我身上又没有那种东西。”

    汉子气坏了,抬脚将他踹翻。

    徐湛费力的翻身,沉默了,当然,也为此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他被人关起来整整一天两夜,起初只是将他吊起来鞭打,力道不大,只让他感到很疼,打到见血便停了手。然后将他架上刑架,用银针刺他的痛穴,不能否认,这招比鞭子厉害的多,痛得他几乎失去知觉。

    一桶冷水泼醒后,将他绑在刑凳上,用鹅毛扎挠他的脚心,让他哭笑的浑身抽搐,最终累得瘫倒在刑凳上昏睡过去,又被冷水浇醒,反复了不知多少次,使他的精神极度崩溃。

第34章 交易() 
徐湛从小读的是孔孟文章,尊的是成仁取义,即便他并不愚直,骨子里的傲气却似浑然天成,因此他受到这样的痛苦,除去肉体上的折磨,更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是对尊严和灵魂亵渎,仿佛灵魂被抽空,已经不具备任何的思想,只剩一具行尸走肉在经受苦难。

    不断有人提醒他,招了吧,将账本交出来,一切都结束了,你还是个少年人,大好的年华在等着你,世间富贵极乐还来不及享受,何必卷入朝廷纷争,做无畏的牺牲。

    却也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萦绕:“从今往后,学生仅以先生为作则待要看看,朝廷还有多少良知!”

    良知!先生这样的官员,才是大祁的良知,凭什么代人受过,做替罪羔羊!他们这几样“小把戏”尚且令他吃不消了,先生在诏狱里,不知要受到怎样的凌虐,先生这样清直孤傲的士大夫,最是受不得。

    徐湛从小体弱,怕疼,却也是个很拧的人,凡是认准的事情就会一股劲儿撑下去,不计任何代价。

    徐湛再一次醒来,缓缓睁开眼,愕然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头顶是十尺见方的帐顶,被褥用的是柔软的西洋面料,仿佛两天一夜的折磨仅仅是个噩梦,但浑身酸痛,头痛欲裂的感觉又在提醒他事情的真实,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忙闭上眼睛假寐,有人拉开了床幔,光线刺眼,忍不住抬手遮挡。

    “你醒啦?”温柔清冽的声音,让他心里一紧。努力睁开眼,见一鹅蛋脸大眼睛的小丫头望着自己,他猛地一哆嗦,又来

    “小相公莫怕。”小丫头微笑着屈膝道:“奴婢叫小莲,是奉命伺候您的。”

    “美人计?”徐湛咧一咧嘴角,手足无措。

    小莲没听明白,突然退去一边。一个样貌英俊的女子凑上来,说英俊一点也不为过,但应该是女子,只见她双眉如剑,眼睛灼灼有神,头发若男人般簪到脑后,穿一身合体的红色武士服。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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