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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之露出了不忍卒睹的表情,对着她身后打了个招呼。
周秦一愣,转过头去,却见田储站在门口,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嗯,说得对,药还是要喝的。”
周秦差点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起来。
回想了下刚刚说的话,什么“把汤药给你从鼻子灌进去”,何等的气焰嚣张。
往常在田储面前,都是端庄知礼的大家闺秀形象,从今往后,估计再也没脸端着架子给他问好了。
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索性破罐子破摔,厚着脸皮重新套上了端庄娴静的皮,转头对着周延之道:“哥哥,你还没好,怎么能不吃药呢?大夫特地嘱咐了,这是安神益智的方剂,喝了这个,能安定睡眠,咱们就快好了,可不能在最后耍性子”说着抬起头,对着桂枝示意,让他把药给端过来。
周延之当着田储的面,不好不给妹妹面子,忍着笑把药给喝了。
田储更是被周秦后头这张脸给惊了。
他从前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极有意思,当日在杨府之中,她就能拿着一把匕首,把赵环吓得不敢动弹,一副老娘最大老娘不怕你的光棍样。可在人前,谁不夸她一句温柔娴静,进退得仪。今日又撞上了这在亲哥哥面前的另一副面孔,简直是让人不晓得如何应对。
是夸她好呢,还是不夸她好呢?
夸她的话,怕她不好意思。不夸她的话,又怪可惜的。
田储顿时生出了诡异的为难之感。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心意()
周延之喝了药,不一会儿效力上头,便有了几分困意。田储见状,对周秦使了个眼色,择时告辞了。
周秦安顿了哥哥,带着海棠出门,没多远就见到田储站在拐角处,正眺目远视园中的花草,不知心中想些什么,面上表情竟有几分柔软。
无论前世今生,周秦听闻田储的名头,都说他眦睚必报,嚣张跋扈,可谓恶名远扬。可两人接触日久,却觉得这人虽然行事无常,也没有传言中那般可怕。
她第一回见到田储,对方正与杨妙芳相看,神色冷冽,面黑如锅。第二次见到田储,乃是在大相国寺之中,他面带寒霜,去搜寻魏国公主。第三次,则是在杨翰林府上的后园之中,他将佳城郡主扯上楼来,如同拖一头死猪,这种情境之下,只让人觉得他浑身环绕着黑气。
诚然几次见到他都没有过好脸,然而大相国寺东边,他帮着哥哥周延之摆脱了赵珠,杨府后院之事后,他更是把赵环打发出了京城,让成功地避免了她来骚扰自己。
想到这些,周秦不禁有几分感激。
她走上前去,开腔唤道:“都尉好兴致。”
田储闻声收回了目光,见到她,温声道:“我昨日收到京中的信,姑母已经宣见了燕懿王妃,让她好好管束女儿。过不了多久,姑母圣寿办了,就会把她们遣回滇地。等广南之事毕,你也可以放心回京城了。”
周秦没想到会收到这样一件大礼,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感动,她“啊”了一声,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要紧吗?都尉后头出了多大力?会不会很麻烦?这一向多劳您帮忙,实在不晓得该如何报答才好。”她一面说,嘴角一面向上勾,等几句话说完,已经一脸的喜笑颜开,让人一瞧就知道这是得了什么高兴的消息。
天气渐冷,今日倒是难得的出了太阳,晒在地上温煦煦的。
周秦站的地方正巧摊得了一块阳光,她抬起头,一张脸映得十分柔和,皮肤雪白,五官精致,看起来干净极了。
田储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慢了一拍。
这几个月忙于广南粮秣、后勤运转,像一只陀螺一般,最要紧的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如今好容易一切告一段落,他也放松了下来。
不过随意找个僻静的地方说几句不相干的闲话,他却觉得整个人如同冬日里喝了一杯暖洋洋的酒,全身都透着舒适。
田储第一次觉得,好心情也许真的有很强的感染力。
至少他现在就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他的口气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笑意,难得的,也开起了玩笑,“若是真的有心报答,你不若再给我送几坛自酿的酒吧。”
周秦听了对方的话,当了真,想到秋天里酿造的几十坛桂花酒大半都送去了邕州,剩下的部分分与了桂州府衙的属官,其余的几坛都给了田储。
哥哥正在养伤,祖母与自己又不爱吃酒,家中并没有存留,都送了出去。一时半会,倒是真的拿不出好酒。
如果是外头到处都能买到的,送出去,就不是这个味道了。
她顿时后悔当初没有多酿造一些。可惜现在天时已冷,哪里还能找得到新鲜桂花。
周秦不由得顿足。
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要报答,如今连几坛酒都拿不出来,不会让田储觉得自己是在说客套话吧?
她急忙道:“上一回的酒太烈,喝了易醉,还伤身,不若都尉等一等,我新作了菊花酒给您送去?”
田储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这话本身就只是打趣。上一回去看周延之,对方诉苦自回来养伤,妹妹就把自己当做小孩子来看待,家中新做了桂花酒,不过让桂枝倒一小壶过来尝尝味道,也要被她搜了走。过两天再去窖中寻,别说桂花酒,就连普通的米酒都已经全被送走,一点也不剩了。
田储还记得周延之那副乐在其中的模样,表面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在显摆。
他知道护国公府窖中已空,特来调侃她,本意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不想这小姑娘竟然当了真。
明明是没了,偏要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看着周秦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样子,田储忍不住笑道:“不用了,我喜欢那菊花酒的味道,你给我送两坛过来就行。”
周秦嘴巴微张,愣在了当地。
田储大笑。
周秦这才醒悟过来他是在开玩笑,几乎要呕血,她红着脸站在旁边看着田储笑,自觉今天接连丢脸,真是面皮都要有城墙那么厚才能撑住站着不动了。
田储笑了一回,勾着嘴角道:“周秦,你实在不必这样客套。我与国公爷各为配合,休戚相关,又与延之情深义厚,互有救命之恩。我家中没有兄弟姊妹,是把你当做妹妹看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过来找我,面子上过不去的,也不必强撑着。”
听完这样诚恳的一席话,如果说心里没有触动,当真是假话。周秦与田储交往这么长时间,知道对方从来没有多余的话,也少有客套,只要说出口的,句句都会兑现。她抿了抿嘴,道:“我知道了如今只担心佳城郡主那边作妖,其他的,也没什么要紧。哥哥身体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以后躲着她便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虽是如此说,可还是要多谢都尉。”
田储见她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全不复方才在周延之房中的彪悍,更不复一息之前胡说八道的理直气壮,不知不觉间,语气之中也带了几分哄小孩的宠溺,他道:“才说了不要客套,难不成你叫你见了延之也叫‘周侍读’不成?”
周秦一怔,随即道:“是我的错。”她看了看田储的脸,回了一笑,“应当是多谢世子才对”她声音又清又柔,却偏偏在“世子”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似乎是特意强调什么一般。
田储愕然,随即哈哈大笑。
周秦也跟着笑了起来。
园中很快洋溢着一股子轻松的气息。
海棠站在一旁,瞪着眼睛左看右看,觉得这好像也没说什么,怎么两位就笑成了这样。
第一百七十章 报复()
田储派的人马押着佳城郡主回了京城的燕懿王府,与陈三哥一起将赵环交给了燕懿王妃。
这一路,赵环受尽了田储手下的气,见到燕懿王妃,哇的就哭了出来。长这么大,她最擅长的就是欺软怕硬,此时知道告田储的状无用,便倚在母亲怀中控诉这一回陪同的护卫,非要让燕懿王妃处置了陈三哥等人。
燕懿王妃并不蠢,她早从田储信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又问了护卫,两下一凑,和着女儿的话,大概也晓得发生了什么。只是陈三哥等人确实护卫不利,她便送了讯息回去滇地,等丈夫回话。
她看着赵环残缺的手指,少了半截的耳朵,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抱着女儿哭道:“好好的跑去那乱糟糟的地方作甚!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你要为娘的如何是好!”
赵环本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此时被母亲一哭,悲从中来,也跟着啼哭起来,想着回了京城,虽然她平常就少与外人交际,可等田太后大寿,少不得要去参与一番,宴会之上,人人都会瞧着自己的手指与耳朵,实在是痛苦不堪。
事情过去了好几个月,她心中的怨恨只有更深,没有变浅。宗亶已死,交趾大军她管不到,田储后头站着田太后,她更是插不上手,思来想去,她能动的只有护国公府了。
想到当日在那杨妙芳的院中,如果没有周秦搅和,她何至于遭受那么大的屈辱。而在邕州,如果周延之救下了自己,或是将以身替之,又哪里会沦落到如此的境地。
后来回了桂州,周秦一副娇娇女的模样,众星拱月一般,自己却已经身有残缺,老天何等的不公!
既然上天不帮忙,那她就自己来吧!
燕懿王妃当日被田太后召进宫中教训了一番,直言让她管好女儿,本已经窝了一肚子火。可如今见着赵环委屈的模样,那火气对着女儿根本冒不出来,全不晓得往哪里出。半晌,她才说出一句,“等给圣人过了寿,咱们便早日回滇地,你这伤也要好好保养才行让你爹找个好人家那人,若是他不愿意,你何苦一心纠缠,看现在,为了那个不值当的,伤至如此,你不为别的,也替爹爹与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