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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将手中茶碗重重往石桌上一放,怒道:“我这是折腾你们吗?多少门园之人想要学我这手,捧着千金万金也不见我点头,如今让你学点手艺,像是要了你们的命!”
田储轻轻咳了一声,“舅舅,那是汝窑的天蓝釉兰花盖碗,轻些放,好不容易给你找来的,若是碎了,去哪里再寻一个前朝的窑子来给你烧。”语毕,他又对着那两名护卫道,“那日到底什么情况,听你们回来说得藏头露尾的。”
那应门的汉子面色一红,“韩青说吧。”
韩青支吾一阵,那老头儿呵斥道:“多大点事情,扭扭捏捏的,办不好也就算了,如今连错也不敢认了?”
韩青只好上前两步,将那日的来龙去脉一一细说了。
田储听完,面露疑惑之色,“她怎么晓得你们是在撒谎。”
韩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老头儿插嘴道:“是护国公府上的小姑娘,我前些日子还差人送了些早莲过去,本想与她聊聊这侍弄花草之事,可惜素来少有交集,也不好贸贸然上门。”
田储挑了挑眉,“记得前些日子舅舅还跟我说,早莲只有几株,都是要留着做种的,怎么突然又有多出来的送给别人了?”
老头儿讪讪一笑,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见躲不过,索性说了实话,“你拿我那早莲不过是奉上用的,那老太婆又不爱花爱草,送给她,岂不是暴殄天物,浪费了我那好不容易才得育出来的早莲!”
他摸了摸鼻子,又对着田储道:“不是我说你,去天天听那老太婆差使,又有什么意思。你爹那一脉,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这边只有一个儿子,还就晓得死读书,那点产业若是给了他,少不得要败光,还得你来接手,你接了我的产业,妥妥一个富石崇,何苦要去帮那老婆子出头做刀呢。”
田储一笑,不置可否。
老头儿见他这副行状,知道又是说不动的,于是叹了口气,“你娘若是还活着……”
他话未落音,便晓得自己说错了,忙提起茶壶给自己又添了点茶,一边对着那几个护卫道:“发什么呆,让你们拿木头来练嫁接的刀口,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练成的,挖出来的口子不是深就是浅,没有一个能用的!还不快去给我接着练去!等明儿我来检查。”
第三十一章 责问()
“行了,下去吧。”田储无奈地对几个手下道,“去找了谢七,他自会安排你们。”
一时几人都舒了一口大气,忙退了下去。
老头儿见人都走了,忍不住道:“我听说魏国公主要选驸马,这事是真是假?”
田储点了点头,“真事,太后亲自在挑,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要下旨了。”
老头儿皱了皱眉,“赵珠那性子,嫁给谁都是个祸害。”
田储不以为意,“管她呢,反正不管我们事。”
“谁说不管我们事了?”老头儿摩拳擦掌,“等赵珠成了亲,怕是过不了多久皇上便要选后了,我得备些上好的料子,再让人多多采买香料、香露、首饰、补品、胭脂水粉,不趁这次好好捞上一笔,就是对不住圣上天恩!”
他从赵珠成亲,转眼便推断出赵显快要选后,再盯紧了选后人家常备的物什,这边赵珠选驸马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他便已经选好了去哪里进什么货品。
田储见他满脸笑容,口中连连念着珍珠、玳瑁等等,不由得失笑,揶揄道:“若是皇上没有选后,舅舅你压下来的这些货该如何是好?布料、药材这些,放久了不是过了时,便是失了效。”
老头儿笑的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猫,“若是他没有选后,便只能舍了一点半点的利,麻烦相国寺的主持大人帮帮忙,同那些进奉香火的贵妇们说,今年合该是定亲的好年景,家里够年纪的,不够年纪的,须得快点订下来人家才行。”
他见田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关切道:“别老是管别人,你可长点心吧,好大个人了,连个媳妇都没有,也不晓得你天天都在忙什么!”
田储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把玩着手头的茶盏。
老头叹了口气,“你爹虽说不靠谱,到底心里还是晓得疼你的,我瞧他这几次选来给你见的人,家世模样人品都出挑得很,你何苦这样驳了他的面子。我听陶映说了,昨儿你爹给你安排的相看,你都不理会人家小姑娘,转头就走,你这般行事,难不成这辈子都不成亲了不成?”
“就算你不喜你父亲插手你的事情,这婚姻一桩,也不能就此绕开,你看中了谁,说与我听,我去替你聘了,岂不是好?实在不行,你听了太后替你选人,她好好歹歹,总归是个妇人,这些事情怎么说也比我们这些男人靠谱。”
他七七八八扯了一大通,口水都快说干了,见田储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终于恼羞成怒,将手往桌上一拍,恨恨道:“我不管你,反正今年你再不娶妻,我就要插手了!等我插了手,你还想像如今这般自在,门都没有!”
他正要打起精神,将刚刚说过的话新瓶装旧酒,再说上一遍,那边韩青便快步走了过来,禀道:“世子爷,张简那边有消息了!”
田储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来对老头儿道:“舅舅,我那边还有要事,下回再来找你。”
语毕匆匆行了一礼,急急往外去了。
老头儿吹胡子瞪眼的在凳子上骂了几声,见没人理他,口中喊道:“人呢,都死哪去了,还不给我倒茶!”
过了好一会,才有个小童儿从远处的屋舍里端了铜壶出来给他添茶加水,老头子待要发怒,又找不到出气的地方,把那一大铜壶水泡的茶都喝完了,才堪堪将火气压住。
晚间,翰林府内。
杨夙婉拒了同僚的相邀,急急回到家中。
孙氏下午已到了家,女儿心情不好,早早回房歇了。孙氏见丈夫回来得尚早,忙让祝嬷嬷去叫饭。
杨夙哪里有心情吃饭,摆了摆手:“不着急,昨儿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孙氏支吾一阵,到底躲不过去,咬了咬牙,道:“估计是不成了。”
话才落音,她便瞧见丈夫的衔着微笑的脸转瞬之间僵住,不禁暗道不好,知道此事万难糊弄过去。
既然起了头,后头的事情也没必要瞒着了。她将祝嬷嬷转述的两人相看的经过一一同丈夫说了,少不得遮掩几句,有所删减增添,用了些春秋笔法。
“……在亭子里见的面,女儿燃了香弹着琴,谁知突然下起了雨,世子从旁边路过,只瞧了一眼便走了,想是天气不好的,看不太清楚,下午就送了压惊礼过来,是没瞧上的意思。”
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为了与承恩公结亲,杨夙在背后是下了大力气的,也已有七八分的把握。他早做好了准备,只待此事一定,便有许多打算可以随之落地。在杨夙想来,他需要头疼的只有之后两家如何让渡利益,交换资源,而“不成”这两个字,则是从头到尾都未曾在他的脑海中出现过。
他咬了咬牙,足足过了盏茶时间,才缓过气来,一回首,见妻子面色难堪,打起精神安慰她道:“不妨事,也不怪你,相不相得中,到底不是我们说了算。”
孙氏还想着要如何帮女儿说说情,没有想到丈夫这么容易就调整好了心态,她勉强笑道:“除了承恩公世子,也有其他勋贵人家,与咱们家妙芳年龄相当,更为合适。”
之前一心都在揣摩丈夫心思上,如今回过神来,却越来越觉得可惜。
本来只是按照丈夫的吩咐安排一场相亲,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回想起当初打探到的情况,反倒发觉翻遍整个京城,也难得找出像田储这样的女婿来。
论出身,他是实打实的世子爷,还有从五品的内殿崇班骑都尉一职在身;论才干,他曾经奉诏安抚京东流民,竟然做得妥妥帖帖;无论是长相、品貌,也俱是一等一的,虽是性子冷了些,也不算什么,谁的日子不是自己过出来的呢。朝中虽是多传田储跋扈嚣张,然则还有许多人骂自己丈夫沽名钓誉、两姓家奴呢,出来做官,不招人妒是庸才。
越是这般想,她越觉得田储合适。
前几年承恩公夫人过世,承恩公田炳到了如今也没有续弦,到时候嫁了过去,即便有了继母,到底不是亲生的,不可能管到继子媳妇身上。就算继母生下一儿半女,世子爷年纪已经大了,又早请封了,地位稳固得很。侯府人丁单薄,也少有那些三房两事的,更无妯娌小姑子。
也不晓得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第三十二章 失算()
夫妻两心神不宁地用过饭,杨夙回书房闷了一晚上,次日着人送了封书信去承恩公府。
等过了几日,好不容易候到休沐,杨夙一回府就寻了孙氏来,问道:“你与护国公府上的老夫人素日有无往来?”
孙氏愣了一下,面露难色。
她原与杨夙均是金陵人士,杨夙取了进士之后,两人方才进的京,与护国公府这般世居皇城的功勋世家少有交集,平日里便是三节两寿也不见得会互相走访。
杨夙见了她的神色,也猜到了几分,他不禁面露薄愠。
自己这个妻子一向是最醒目不过的,怎么这次如此不晓事。他只好点破道:“我昨日在宫中遇到了护国公府的周延之,他比妙芳只大两岁,虽是身上没有一官半职,说话做事却稳重得很,你看看能不能跟护国公府的老夫人搭上关系,让妙芳同他见一见。”
孙氏脱口而出,“前日在徽园才遇上了护国公府的女眷,怕是恰好被他们府上的姑娘家碰上妙芳与世子相看。”
杨夙惊诧至极,失声道:“怎么会这么巧!”
孙氏的脸涨得通红,只好将本来待要瞒下的事情与杨夙细说了。
徽园中相看的事情成与不成,虽然不为她所控,但是在见面过程中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