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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饭一过，前头就有下人过来请朱瑶，说是朱老爷子交代的，让她到前面去一趟，家里有客人登门了。
“知道了，你先回去禀了老爷，我们小姐换身见客的衣裳就过去。”红玉隔着门帘子，细声细气的回到。
那人弓着身子，低着头，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听到红玉的回话，很快就折身返回了前院。
“小姐您看？”红玉和晚香此时都站在朱瑶的身旁，红玉垂了头低声问，她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小姐的心思了。那书生那日她也是见过的，面向白净，看着也好拿捏，以后若是愿意入赘到朱家，小姐怎么都不会吃亏的。但看小姐近日的安排，她心里却又分明是对那书生看不上的。红玉咬了咬唇瓣，小姐长大了，和她们这些随身伺候的都疏远了几分。
“给晚香装扮起来吧，等会儿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就可。我爹他不会当众拆我的台的，看到晚香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朱瑶懒懒散散的斜躺在窗边的矮榻上，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吩咐了一句。
红玉咬了咬唇瓣，还想再劝，晚香已是欢天喜地的换上了朱瑶给她准备的一身衣裙。
也亏得晚香的底子好，只略施薄粉，戴上几只朱钗，换掉了丫鬟的服饰，身上的气势已然有了变化。
晚香摸着身上细软的绸缎布料，抖着嘴唇，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生怕自己手上的茧子刮坏了布料。这是她第一次穿这么好的料子。想到今日的事若是成了，她以后就会被人称作夫人，日后也有仆人供自己使唤，再不用去做那些伺候人的活计，晚香心里一阵激荡，面上就带出了几分潮红，映衬的她颜色越发好看。
朱瑶冷眼旁观着，对于晚香的小心思看的分明。她转移开视线，看向院子里的一棵梅树，不是开花的季节，却偏偏有一股冷冷的幽香传进了她的鼻子里。
“走吧，莫要让我爹久等了。”朱瑶不发话，红玉和晚香自然不敢动。良久，朱瑶才收回了看向窗子外面的视线，起身依然是那副懒懒散散模样走在了前头。
红玉低着头恭谨的跟了上去。晚香却是小心的提着裙摆，扶了扶发上的发簪，这才跟了上去。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恭谨的给朱瑶问安。朱瑶昂着头，面无表情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只是等都到朱瑶一行人走远了之后，下人们纷纷聚在了一起对于晚香今日的装扮议论纷纷。
红玉想着还是有些担忧，遂紧走两步，几乎是贴着朱瑶的耳边说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要不让晚香回去也可以啊，这样一闹，老爷指不定多生气呢。”语气里透露出满满的担忧。
第四百二十章 魂归来兮（6）（）
朱瑶扬了扬眉，却并没有说话，只脚下的步伐不停，红玉便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想法。她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的不安，顺从的跟在了朱瑶的旁边。晚香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穿着不合脚的绣鞋，落后了朱瑶和红玉几步跟在后面，自然没有听到红玉对朱瑶说的话。
宴客厅里，朱老爷子和一书生相对而坐。
那书生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蓝布长衫，戴头巾，双手有些局促的放在双膝之上，微低了头。在回答朱老爷子的问题时，倒是稍稍抬起了头，侧着身子，一副恭谨的模样。
朱瑶在后面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指了指外面，让红玉扶着晚香出去了。
“爹爹，找女儿来可是有事交代？”晚香微垂了头，露出雪白的脖颈，扶着红玉的胳膊小步到了朱老爷子跟前。
朱老爷子一看是晚香出来的，便不露神色的皱了皱眉头，眼光顺着晚香出来的方向撇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脸上堆起笑容到：“这位柳公子说是来特意答谢你的。你这孩子做了好事也不知与爹爹讲一声。”朱老爷子看着晚香，似笑非笑的说道。
晚香心里一慌，脚下不合脚的绣鞋越发挤得脚趾头生疼，使得她身子晃了晃。红玉赶紧扶住了她，压低了声音耳语道：“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
晚香心里一凛，发慌的心也跟着平缓了下来。扶着红玉的手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对朱老爷子到：“爹爹又来取笑我，女儿何时做了什么事情，哪样没与爹爹交代。”语气似嗔非嗔，到是把朱老爷子真真当成自己的父亲来对待了。
朱老爷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倒是那柳公子急慌慌的起身到：“姑娘不记得我了吗？那日在街上若不是姑娘仗义出手，柳某今日怕是连上场考试的机会都没了，又谈何上榜呢。我今日就是特意来答谢姑娘的，这是给姑娘的一点儿谢礼，还请姑娘不要推辞。”说着，柳公子就把桌上的几盒点心提了起来要递给晚香。
晚香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那几盒点心，眼里却不露声色的露出了轻蔑的神色。那点心她一看就是街面上随便买的，心里对这书生不禁有了几分反感。这人便连谢礼都准备的如此随意，可见家境一般。在这上京城里，即便得了状元郎的头衔又如何，没有银子打点，那也是寸步难行。
但这书生又是此时她能够获得自由身的唯一机会，晚香心里明白，若是错过了这次几乎，朱瑶不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可她真的要放弃朱府的生活，去跟那书生过吃糠咽菜的生活吗？她在朱府虽是个丫鬟，但因着是朱瑶面前的大丫鬟，日子到是比一般的小户人家的闺女还要好些。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她还能吃的了那份苦吗？
晚香心里在挣扎，面上就显出了纠结的神色。红玉不动声色的掐了她一把，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纠结的神色也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下定了决心的坚定。
第四百二十一章 魂归来兮（7）（）
“公子慎言，小女子并不认识公子。爹爹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交代，女儿便回去了。”晚香这话一说完，冲着朱老爷子福了福身子便扶着红玉的手臂径直转进了后堂。
柳公子起身就要追过去，被候在一旁的仆人给拦住了。
朱老爷子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波涛汹涌。
“柳公子，小女既然说不认识公子，那公子和小女之间想必是有些误会了。柳公子今朝金榜题名，往后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公子，朱某先在此恭喜公子了。来人啊，去库房取我珍藏的那块砚台出来送与新进状元郎。”转头又对柳公子说道：“一点小心意，还请状元郎一定要收下，就当是我给状元郎的一点贺礼了。”
“青荇在此谢过朱老爷了。只是我今日是为了表达对朱姑娘的一番谢意，朱姑娘既是已经不记得了，那青荇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叨扰。至于朱老爷所说的贺礼倒是不必了，无功不受禄，何况当日若是没有朱姑娘的仗义出手，我便连那考场都进不去，又谈何今日的上榜呢，朱老爷万不可跟我如此客气。”柳青荇拱了拱手，满是书生气的对朱老爷子说道。
朱老爷的眼睛不动神色的又往后堂瞥了一眼，方才转过头来起身送了柳青荇出了朱府。
“你倒是个有主意的。”朱瑶微抬了下巴，瞥了一眼晚香，轻飘飘的说道。
晚香心中忐忑，不知朱瑶这么说究竟是何含义，只能硬挤出一个微笑到：“都是小姐教导有方。”
“这么大的帽子我可不敢戴。”朱瑶嗤笑了一声，径直扭转身子回了自己的院子。红玉小心的紧跟在旁边伺候着，晚香则忍受着被绣鞋夹脚的痛苦，慢吞吞的走在后面。
今儿这事本就是自家小姐让晚香出面的，怎的看小姐如今的面色却像是不高兴似的？红玉自个儿在心里琢磨，伺候的也越发小心了。
晚香直到朱瑶练了一张大字之后才一扭一扭的回到了院子里。红玉张了张嘴想提点她两句，但在看到朱瑶撇过来的眼神时却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今日多谢小姐成全，他日小姐若是有用得着晚香的地方，晚香定会义不容辞。”还没嫁出去呢，晚香在说话之间已经带上了旁的几分意思。朱瑶扯起嘴角轻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开口让晚香起身的意思。
直到晚香的身子微微打晃，眼看着就要摔倒之时，朱瑶才轻飘飘的说了句：“起身吧。往后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这见人就跪拜的习惯还是改改吧。”
朱瑶这番话说的轻巧，晚香表面装得柔顺的轻应了一声，暗地里却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且等着瞧吧！
红玉有些担忧的看着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晚香几眼，再偷眼瞧了瞧面上平静如水的自家小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小姐如今的心思真是让她越发看不懂了。今日之事明明就是小姐自己的安排，怎的如今却像是生了谁的气的模样、想到小姐前两日对后院另一位的关心，红玉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魂归来兮（8）（）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晚香着一身丫鬟的服饰坐在矮小的凳子上伸直了小腿，由红玉就着昏黄的光线挑着她脚上的血泡。
下人是没资格裹脚的，因为还要干活方便。所以今日晚香勉强穿了朱瑶的绣鞋之后，脚趾已经被挤出了好多个血泡，后脚跟因为一直裸露在外面，已经被硬实的地面活生生的蹭掉了一层皮，此时正不断的往下滴着血。
晚香皱紧了眉头，眼泪止不住的不停往下流。
红玉微红了眼眶，捏着针的手都在发抖，哽咽劝道：“晚香，要不你明天跟小姐说一声，就说你这辈子就一直给她做丫鬟好不好？你看你今儿不过是穿个绣鞋就遭了这样的罪。明儿小姐还说要帮你找个裹脚的老妈妈来，你如今都这样大的年纪了，你也知道小姐是什么时候裹得脚，可时候你可怎么受得住啊。”
“红玉，你不用为我担心。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点辛苦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