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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都听愣了。他本能反应是不能让许多听到。转过头,却发现许多眼睛紧闭着,泪水顺着脸庞的弧度,淌到了耳朵里。
上辈子许妈曾经骂过许婧诸如“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了”之类的话。
许多嘶哑着嗓子哀求:“求你,别听。”
陈曦沉默着用手捂住了耳朵。
薄薄的一扇门哪里挡得住女人的咆哮,陈曦纵使捂着耳朵也有声音往耳朵里头钻。
他闭上眼睛,因为看着她流泪,她会更加难堪。
门外,许婧哭着嘶喊:“你不配当我们的妈!你根本就没资格当妈!”
一声惊呼过后,是重物撞击到什么,带动了东西摔落的声音。
许多挣扎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她惊慌之下,左手怎么也使不上劲。陈曦赶紧帮她拧开门锁。
许多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身体。她姐果然挨打了,捂着脸,蹲在地上哭。
那一瞬间,许多手上有刀子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捅向自己母亲。
“你要敢再动我姐一下,我跟你拼命!”许多双眼猩红,恶狠狠的瞪着母亲,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大门开了,许宁站在门口,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跟姐姐。
“许宁,去,把大姐扶起来。”
许宁这才注意到大姐捂着脸蹲在地上。他慌忙跑过去,焦急地想看清姐姐的脸:“姐,你怎么了?”
许婧捂住脸,死活不肯让弟弟看。比起这一巴掌,她妈说的话更让她心痛。她怎么可以用这么恶毒的话来说自己的女儿,她有什么资格当一位母亲?!
许妈怔怔的,一屁股又瘫倒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哭。
许多木然地看着母亲。
上辈子她妈似乎没学会这一招,还曾经嘲笑这么做的人都是“无知无识的农村老妇女”。要是她妈能看到上辈子的情况的话,肯定会更恨她吧。都是她这个搅家精。
陈曦在门里尴尬极了,他背对着门口,双手捂住耳朵,想竭力保存住许多摇摇欲坠却坚持着始终不愿意放弃的自尊。
许爸回到家,看到就是这样不堪入目的场景。他的厌恶膨胀到了极点,这个人,这个蓬头垢面在地上打滚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他不堪忍受地阖了一下眼睛。
许妈还在声嘶力竭地诉说她这么多年为丈夫,为儿女,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许多想起了党支部开会,支部书记带领他们学习文件时说的话,功过不能相抵消。功是功,过是过。有过错不能以犯错的人劳苦功高糊弄过去。
女人最大的功绩是什么?生孩子呗!她还把三个孩子全头全尾养这么大了,一个都没夭折哦!完全可以歌功颂德了!
许妈的逻辑思维从来都是混乱的。
许多默默地想,其实她上辈子真像她妈,平常装五装六的,真碰上事儿却不知所措。
唯一的差别在于,她会将过错放在自己身上,想办法承担。而她妈则会直接将责任推给她认为可以肆意掌控的丈夫跟儿女。
许多平静地看了眼父亲,声音淡漠地没有一点儿身为家中小女儿该有的孺慕之情:“既然妈妈觉得我的存在毁了她的生活,我离开。家庭之中,父母的重要性远大于儿女。你们不需要为了枝叶舍弃主干。”
许爸愣住了,连忙劝二女儿:“多多,别说傻话。你才多大,能去哪儿。”
许多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母亲:“我知道你恨我。在你心中,其实从来不希望我过的好。我对你而言,更加像你的小时候。我要是过的好了,那你小时候受的那么多罪岂不是成了笑话。
你不愿意承认你不被你家人喜爱,所以你要竭力证明那些忽视乃至虐待都是正常的。你将这些复制到我身上,一步一步,都是为了证明,你过往直到现在的生活都是正常的。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想要让你看清。那是不对的,对你,对我们全家都不公平。可是你从来都捏着鼻子红眼睛,非得抱着错误的想法不放手。
天助自助者,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所有姓许的人,我们再想帮你都无能为力。
别扔。花瓶砸过来,这一家子不会再有任何人承认你的身份。
当妈的又怎么样?你能够耀武扬威不过是因为我们尊重你母亲的身份。逼的未成年的三个孩子都不愿意认你,你以为你很光荣嚒。
你也别想着打我。要真动起手来,你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了。无论是体力还是心智。”
许妈被气得“呼呼”直喘粗气。她心头一阵冰凉。这个孽障这样跟当妈的说话,无论丈夫还是另外两个孩子,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训斥她这个不孝女。
许多眼前发黑,她死死抓住了门把手才能够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猛的吸了口气,缓过那阵心慌,继续说下去:“妈,跟你说这些话。我根本不指望你能听进去。在你眼中,人分成两种:能伤害你的跟不能伤害你的。前者是强者,你信服甚至屈服。后者是弱者,你掌控乃至奴役。
爱你意味着弱点,成为了你有恃无恐的依仗。
纵使你恨我,我依然并不恨你。我只可怜你,因为你的可笑可悲。你继续这样下来,只会逼着所有人都离你远远。”
许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破口大骂:“你能耐了,你了不起了!你怎么不上天啊!”
许多苦笑:“我要真能耐就不会搞成这样。”
许爸呵斥了妻子,许妈又要寻死觅活。
许多冷笑:“你要真有这颗心,先去你那好朋友家里闹吧。有能耐把赔偿款闹回来啊!你要真有这份血性,我敬你还有个当妈的样儿。别以为你寻死觅活一回,这五万块钱我们就会替你兜着。你做梦!赔钱!没钱自己想办法去。”
许妈扯着头发哭。她有什么办法。小王一口咬定电脑是她打开了给小孩玩的,她儿子可没吵着要玩。还说什么那么破的电脑,她儿子一点儿也不稀罕。
许爸听完了妻子抽抽噎噎的哭诉,强忍着厌恶带着妻子出门找姓王的女人去。闯了祸一句话不知道就完了?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王姨带着儿子在当地的教会组织里头玩。这位王姨的身份是教会的工作人员。
xx功前两年被取缔以后,教会的正常发展也受到了重创。在这种背景下,教会组织的工作人员素质也是良莠不齐。王姨就是这样成为当地教会的主要工作人员的。
许妈跟王姨认识,也是王姨想发展教众。许多一直没能弄清楚这个教派是不是纯正的基督教,他们统一称之为“敬主”。一般人称呼这些教众都是“敬主的”。
此后十几年里,她生活的这座城市尤其是乡村地区,“敬主的”人群越来越壮大。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许爸一见王姨正在给新教众宣传教义,心道,来的正好。
他上前冷笑,扯着嗓子喊:“你们还跟着这个女人装什么样啊!先让她把自己儿子管好吧。这点儿大的鬼年纪,连黄□□站都晓得上了。将来你们也不怕自家的孩子有样学样。”
许爸将自家的遭遇说了。不过他将老二的剧本转化为了自己的客户资料。威胁道:“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懂事是吧?!今天不给个说法出来,我就不走了。”
教会的主要负责人,一位姓董的牧师闻讯赶过来,表示有话好好说,大家万事都可以商量。
最后双方商讨半天,定下来王姨方赔偿一万块。
董牧师正色道:“许先生,这件事主要责任不应该由王姊妹跟她的孩子承担。您妻子也承认,是她自己主动提出让孩子玩电脑。而且事先并没有交代电脑里头有重要资料。你妻子也说了,孩子在房间里头可以随便玩,没关系。”
许爸扫了眼畏畏缩缩的妻子,强压住心中翻滚的厌恶,面无表情地同意了这个赔偿方案。
回去的路上,许妈讪讪的想要跟上丈夫。许爸神色冷漠的在前面大步走,完全不理会他厌恶至极的妻子。
第196章 方枘圆凿,我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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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夫妻俩发现只有许宁一个人在收拾狼藉的屋子。他神色漠然地扫了眼父母,声音冷淡:“大姐跟陈哥带二姐去看医生了。”
他突然爆发起来,将手上簸箕跟扫帚狠狠砸在地上,嘶吼道:“二姐在发烧!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怎么当的爹妈!”
小男子汉咬紧牙关想要努力不哭出来,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二姐走的时候跟他说,她不想家宅不宁,她会搬出去住。
妈妈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二姐的事,二姐却还劝他不要恨妈妈。说妈妈只是无知,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当好一个妈妈。二姐说妈妈需要心理医生干预,让他们后面想办法往这方面努力。
二姐苦笑着告诉他,不是她想推卸责任,一走了之。而是经过这么久,她不得不承认,她才是母亲情绪最大的刺激因素。也许她离得远一些,母亲能够心平气和一点。
再好的话,再正确的道理,只要是从她口中说出来。母亲的本能反应就是排斥厌恶。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远离了。只是你跟大姐都还太小了。我不放心你们。现在,我想也许你们也成长了,可是试着独自去面对一些问题。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都挡在你们面前,替你们解决所有事。”
当天晚上,许多没有回家。她打电话给弟弟,说暂时在朋友家住下了,让他们不要担心。
许爸许妈前脚出门,后脚陈曦就坚持要带许多去看医生。他可不听许多的忽悠,什么叫没事儿,涂点炉甘石洗剂自己就会好。
陈曦发现了。许婧跟许宁虽然是姐姐弟弟,但这两人在许多面前就跟被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一样,对许多有着盲目的天然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