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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两个喽啰的草鞋都跑丢了,正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掏铜钱,似乎在数钱。更有一位喽啰似乎跳墙的时候裤腰带挂掉了,尸体一样平趴在夯土矮墙上,肥裆部裤半落,露着大半拉屁股。
院内水井轱辘旁,五个乱发蓬松,衣衫褴褛的喽啰,正双膝跪地,瑟瑟发抖,一个个嘴半张,竖着诡异的白眼仁,眼睛都在紧张的朝头上瞄
这五位喽啰的造型太唯美,一个个双臂横于头上,脑袋上都顶着一摞五铢铜钱,两手堪堪扶住,一个个身子颤颤巍巍,掀着眼皮朝上瞅,似生怕脑袋上的铜钱掉了。
“黑风过处,寸草不生。金钱落地,人头不保。”
李轩不知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看着五个头顶铜钱的倒霉蛋,冲正趴在鸡窝前的地上,似在寻摸什么的小黑熊一挑大拇哥,狂赞出声,“三哥果然威武,小弟当缝面熊旗献予三哥,每逢征战,必抬铜钱,鼓己之士而动敌之气,久之久矣,必成天下传奇,用之招降纳叛,必收奇效,呀咦咯呦。”
刘备闻声瞪了眼不靠谱的疯四弟,又伸头疑惑的看着半身趴进鸡窝,身子一拱一拱的张飞,好奇发问:“三弟,你做甚?”
“呜呜。”
趴在地上的张飞呜呜了两声,似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不多时胳膊肘蹭着地跪撑而起,半跪着转身双臂一张,冲刘备眨了眨眼,呜呜又是一哼唧。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鸡,嘴里还叼着一只大肥鸡呀,咿呀咿咯喂!
“三哥我就服你!”
李轩一见之下又差点笑喷,张飞白鹤亮翅叼鸡的唯美造型,笑的他肚子疼,躬着腰浑身颤抖,眼泪都差点挤出来。
“咯咯呜!”
“呸呸。”
张飞跪撑而起,一起身腾手就把嘴里叼着的肥鸡拽了下来,斜脸呸呸吐了两口嘴上沾着的鸡毛,顺手拧毛巾一样攥着鸡脖子一拧,正在手里扑腾的大肥鸡,登时了账。
“啊呀,那可是予备报鸣的大公鸡。”
刘备瞪大了眼,顺着张飞拧毛巾的动作,浑身就心疼的一哆嗦,嘴角抽搐的一跺脚。
“让二姐叫俺起,俺予大哥报鸣就是。”
张飞一扑棱黑脑袋,把朝天辫上沾着的鸡毛甩了甩,毫不介意的一哼唧,“俺嗓门可比公鸡亮堂的紧。”
“那可不敢。”
李轩闻声大骇,他还想多睡会儿呢,赶忙出声阻止,“再与乡邻买只大公鸡就是,怎劳烦三哥打鸣?倒是三哥的这些弟兄?”
说着一扭头,纠结的看着五个跪在水井边的举手扶铜钱喽啰,满脸疑惑。
“甚弟兄,净是些逃荒的叫花子。”
张飞三只鸡同交左手攥着,一边拍打着身上沾的鸡毛土尘,一边大大咧咧的晒道,“秃鹫食腐,都是跟在俺身后混两口吃剩下的路倒之辈。俺看在这些鸟人能帮俺打水浆衣,烧火做饭的份上,随这些鸟人跟着罢了。”
“少了三个。”小胖妞关羽凤目半眯,环顾了院内一圈,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
“跑逑了呗。”
张飞毫不介意,拎着鸡朝李轩三人走了过来,大大咧咧道,“时多时少的,少时就俺一个光杆儿,最多俺后边坠过二百多号,可俺哪养的活?劫个小财宝,不够吃三晌的,哪来那么多会走路的小财宝,都叫俺轰走了。”
“去,打水烧锅,烫鸡拔毛。”
张飞走过水井边时,伸腿轻踢下一个跪着顶铜钱的老喽啰,抬手把三只鸡扔在了老喽啰面前的地上,吩咐道,“麻利些,俺饿了。”
“诶。”老喽啰闻声一喜,立马把头上铜钱一收,拎鸡而起,到井旁放桶摇轱辘去了。
三个扑地的喽啰相继爬起,自觉的到井边跪地顶钱,一时竟无人阻止。
张飞性随所欲,狗熊掰玉米,或是早把罚手下顶铜钱的事忘了,只顾与刘备,关羽,李轩三人咋咋呼呼。
关羽性矜格傲,内热外冷,凤眼一眯,就对张飞的难民喽啰无视了。
李轩更是狼心狗肺,看见别人倒霉开心还来不及,才没兴趣为倒霉蛋消解霉运。
倒是刘备神色几次微动,可或许是觉得张飞处置自家手下,他不便置喙,终也未出言。
四人正在院内说话,院门口突然人影绰绰,闪出几个人来。
刘备一见,马上迎了过去。
第19章 诸列位拳拳报国之心()
来人中拄着木杖的褐衣老头是正主,桑结村刘氏族老,兼三乡老之一,旁边是身穿苍青色直衣的啬夫,与几个陪着的邻舍乡人。
汉承秦商鞅的县乡亭制,是乡里制度,郡县以下行的是什伍法。
五家设一伍长,十家设一什长。百家为一里,设里魁。十里为一亭,设亭长,刘邦就是秦亭长,灭秦定鼎之后,又在亭上多设了三个乡老。
十亭为一乡,乡选三老掌教化,另设协助收税的“乡佐”,缉盗断讼的“游徼”等职。
五千人以上大乡,由郡派“有秩”,小乡由县里派“啬夫”,职责皆是断讼,收缴赋税,安排徭役。
这是秦商鞅的军功爵制度,耕战体系。
秦汉之兵强,就在于这一春耕秋战的基层组织法,全民皆兵。庶人一过二十三岁自动成为预备役,平时为民,每年服役一两个月兼训练,多为秋收后的农闲阶段。
一旦有警,战时伍长,什长等各级编制与军官都是现成的,就是同乡左邻右舍,一征召直接就能上阵。
且庶人一生中,至少要戍边一到两年。秦时蒙恬守五岭的北方军团,兵额为五十万。汉仅北,西两个方向,边军兵额少则三十万,武帝时最高达九十万,边屯田边戍边。
汉军就是通过地方什伍法,择天下郡县与诸侯国能使蹶张者为“材官”,为山地弓弩兵。选材力武猛者为“骑士”,“轻车”,为平原地形的步车骑兵。选善舟水战者为“水泉”,用以楼船,水兵。
秋选课试,各郡县乡二十三岁起征,庶民一旦被征则为正卒,每年郡内服役一到两个月,是谓“更卒”。拒绝服兵役缴罚款两千钱,至五十六岁免征,退回庶人。
其中一部分,会被选入中都任一年卫士,或至汉南北等各方向的中央军,服役一年。
非但征发诸侯国与郡县兵,受汉廷之封的异族部盟,同在征发范围。
汉中央军的北军五营的射声校尉统郡县兵,长水校尉统率的就是异族乌丸,诸胡骑。汉南方军同样征发越骑,屯骑,乌蛮,用以内镇外威。
东汉之后,征兵制日益废弛,像是马援伐武溪蛮,就是从十二郡募来的雇佣兵,打完就解散。
永平年之后即便连卫戍都募兵了,陇右等地的汉军守备,就是花钱从各郡募来的有偿服役兵。
因为征兵期限说是一年,可老不让还,服役期限能高至无限,一辈子在边疆屯田了。加上民风日软,待遇又比不上汉初,慢慢的逃兵越来越多,哗变与造反更是家常便饭。
像是交州日南,象林蛮夷造反的时候,汉廷就征发了交趾,九真二郡的郡兵去镇压。结果,郡兵怕役长不让还,加上路又远,干脆半路就反了,掉头反过来就攻打交趾,九真二郡。
之后,汉廷用以打仗的机动部队,基本就都是募兵了。卫戍郡县地方的更卒,才多以征役为主,庶民年至二十三即征,一年无偿服役一俩月。
不愿无偿服役,要么缴罚款,要么被充军,要么戴黄巾。
如今州郡就是征兵与募兵并行,刘备身无一官半职,欲助剿黄巾,征发或募集乡兵,都必须通过乡里制度,通过乡老乡官。
否则,就只能以豪族召家仆的方式,募集家族私兵。
可豪族私兵,在编制,旗号,兵器等制式上,都有诸多限制。
族兵用刀片,红缨枪可以。
但是,使硬弩,穿甲胄,置金鼓,打军旗,造投石车,就不行了。
士族门阀逾越没事,郡兵与私兵无异。
刘备不行,庶人宗亲,若是逾越,很容易被汉军大义灭亲。
“刘老来的正好。”
李轩一听刘备与来人寒暄,再看看老头与身边人的神色,不等老头多问什么,立刻扬了一嗓子,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
满面春风,偏偏眼神略显倨傲,拱手为礼,偏偏予人飞扬跋扈之感,温煦矜持中又居高临下的劲头,颇有关羽三分风采。
“小郎君,老朽有礼。”刘老不敢托大,没有一手拄拐,一手捋须,颔首应礼,而是葛袍双袖一抬,单手提拐,还了个平礼。
人靠衣装马靠鞍,李轩一身布袍,未着锦衣。可他穿的是土豪雍家的布袍,直衣宽带,罩袍布履,布料针脚做工,与场上乡人的麻衣布袍,大相径庭。
刘老是有眼力的,明白什么叫低调的奢华,加上面前之人气质极怪,迥异旁人,予他以鹤立鸡群之感,知是遇到了士族门阀的子弟,立时就行了个平礼。
“不敢受老丈此礼。”
李轩笑容有谦,看向刘老的目光,却像在看个再也平常不过的黔首,只不过出于尊老,才伸手虚压了下老头拱着的手,把木杖轻压还地,继而又是一拱手,笑道,“今刘公发榜招贤,未想幸遇靖王孙欲携刘氏宗亲降阶往效。昔高祖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立鼎未央,威加海内,上道唐虞而下轶商周。时过有朝,吾汉室宗兴千秋龙邸,繁子孙而茂四郊,岂不固千亿盛哉?”
说着,又是对眼越睁越大的刘老,目瞪口呆的啬夫与周围乡人深施一礼,神情敬佩中略带痛惜,大叫一声,“呜呼,今轩趋宗王之旧潜,临帝子之长渊,方知野有遗贤。痛天潢之宝珠易断,惜帝胄之玉谱散轶田亩之间,怀帝阍不见,奉宣以何年?哀哉!
甚幸,得遇吾兄玄德,轩方知诸位汉室宗亲,宁抛白首心,不堕青云志,逢国有难而山河有疴,竟自带吴钩请缨军前?嗟乎,诸列位拳拳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