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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轩是进入了一个突兀的新环境,环境中的人觉得他突兀,他同样觉得环境突兀,看到任何事都新鲜,会不由自主的比较。
因为文明的冲突。
他看到猪吃人就挺新鲜的,原来的他只知道路有冻死骨,饿极了吃观音土,易子而食一类的玩意。
直到他发现了路旁饿的动不了的饥民,同样是野猪的食物时,他才总算摸到了点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的脉络。
于是,李轩对高洪针对黄巾降卒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循居庸东部荒山无地下水脉带,挖宽度为两箭步,深度为够摞下三人,上面的土野兽还刨不开,长度为平躺着能放下一千人的壕沟。
用于埋尸。
且两千余具战死的黄巾尸首,扔进坑之前,必须身无寸缕。
光条条的来,光条条的去。
因为麻棉等布织物,自然降解的速度太慢,没有人肉腐化的速度快。
一旦在尸体腐化过程中,被野狗、豺、狼、獾、山鼬,野猪等野兽刨开地食尸,就会把附着腐尸上的衣物撕扯拖带出地表。
而那就是传染源,瘟疫。
两军杀伐,若战后不处理好尸体,一旦交战地域位于僻乡村落旁,乡民是没有军队的组织力的,没有能力完成掩埋。
那一个个交战地,便等于一个个瘟疫辐射源,会让周边地带在数十年内,都面临瘟疫的威胁。
因为人更容易传染人。
食肉与食腐的野兽,一旦食人,不过是在食谱中加了个人肉的因子,从此知道人是可以吃的。
这样的野兽很反动,但把人吃了,远远好于将瘟疫传播开。
两千余具黄巾尸体,掩埋之后,要撒石灰,其上松土要用木石锤夯实。
能不被野兽吃了,还是自然腐烂成累累白骨的好。
尘归尘,土归土。
这是对两千余具黄巾尸首的处理方式,挖万人坑,身无寸缕,集体掩埋。
北方军阵亡者不同。
居庸之战前后,北方军伤亡三百出头,除骨折等需三月以上调理的创伤外,大多为无需脱队,与短期即可归队的轻伤员。
其中,手臂脚趾等肢节,眼耳口鼻等器官永久损失的重伤,伤残士卒二十八人,阵亡十七人。
这十七位烈士,同样除战衣,只不过是擦净全身,整理遗容之后,再换全套崭新的北方军军服。
入棺披军旗,与一罐取之战死之地的泥土,一柄北方军战刀,一封写在牍简绢绸之上,由刘备等北盟大头目,与烈士直属长官亲书的彰功感状,一起收敛于棺木之中。
除下的旧战衣有污不除,有血不洗,将会与烈士生前私人物品,军中佩刀,并北方军感状,一同交回烈士家属手中。
收敛烈士的棺木,皆是从居庸城关内的寿枋店中,挑来的最好棺木。多选悬崖之上的百年杉桐,梓樟为材。
这种百年悬崖老木,入水即沉,入土难朽。但与船材一样,要自然阴晾经年,要择木定制。所以,买的起贵棺材的都是很早就预定了。
无一例外,好棺木全是有主之物。
不少边军将官,老人,还会定期来看自己死后的寿枋。
其中三具寿枋原主人愿让,其余皆不愿让。
北方军后勤曹官一概不管,留下双倍定制钱后,强制拉走。
之后,棺木由烈士生前所在伍书名,由北方军随军匠作刻功以彰。
每一个烈士,每一个棺木之上,都是有名字的。
北盟之军是有名字的,叫“北方军”。
北方军中没有无名之辈,为北方军战死之人,人人有名有姓,亡于何役,阵亡何处,家居何地,姓氏名谁,为何而死。
谁愿为北方军效命,北方军就愿为谁交代清楚。
为自家人刻功留名,愿其彪炳千古。
这十七具敛着烈士遗体的棺木,不会下葬,于北方军全军列阵,恭送烈士之后,暂收于居庸内的北方军营。
这十七具棺木,将由新成立的警卫旗三什卫士负责日夜站岗守卫,灵堂长灯不灭,柩前篝火熊熊。
待择地之后,这十七具敛着烈士的棺木,会统一安葬于北方军公墓之中。
北方军一日不灭,未来北方军公墓的英灵殿中,长灯一日不熄。
牛春曾经问过李轩:“小仙啊,你的通天塔里,有骨头的位置么?”
李轩现在能回答了:“没有,有。”
他的通天塔里,装不下不相干的人,没有敌人的位置。
有的,只是自家人的骨头!
当盖着北方军军旗,被警卫旗卫士抬着的一具具棺木,从六千全副武装,齐整列队的北方军阵列通道中,缓缓走过时。
有一种尊重,被感受到了这种尊重的士卒,记在了心中。
于是,这些士卒的心中,燃起了一盏灯。
再好的条件,军饷,待遇,福利,都是油。有了火添油,火燃的就越旺,就越是要为了让火燃的更旺而舍生忘死,就越是要千里觅封侯。
没有这团火,没有这盏灯,再多的油,也是油水,只能养猪之肥膘,偷油之鼠。
火不在大小,在于有没有。
烧掉整片森林,不过需要一个火星而已。
燃掉整个天下,也不过需要一把火而已。
草原再大,一鼓而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苏双是第八日,才带着百骑进的居庸。
苏双到时,居庸城前的一万八千黄巾战俘,已大半进了葫芦谷。
葫芦谷便是居庸一战,包括南口邓茂部战俘在内,两万余黄巾战俘,与伤兵的暂时关押地了。
“劳改营”的番号,正式出现在了葫芦谷中,诞生的无声无息。即便是此时正身处于此营之中的战俘,也一无所觉,丝毫不知道第一批劳改犯的资历,将是未来怎样的一笔财富。
一劳二劳三劳人员,多为北方军抓获的战争俘虏。其与北盟日后发起的严厉清理土匪道门的一清二清三清专案,无需审判,即逮即递解的民间反动渣滓,并称“老三劳”,“新三清”,享誉军地,威震江湖。
葫芦谷,就是劳改犯的精神圣地!
除黄巾伤兵会先行转移至涿县等地外,其余战俘皆被暂时封闭在这一天然谷地,由龙虎豹三亭中的龙亭,一南一北谷道出口设卡,负责暂时看管。
葫芦谷北口是居庸,龙亭只在北山道出口外,留了二百兵卒,设立临时哨卡与简易营寨,用以隔离葫芦谷与居庸,防止零星黄巾出口乱蹿。
龙亭其余八百步卒,将重新立寨于南口外悬羊击鼓处,用以堵口。并每日按量向葫芦谷中补充粮食,每天仅按人头补充常人刚够吃饱分量的五成。
也就是不够吃。
这批黄巾战俘将保持半饥饿状态,直至被再次转移。
这批黄巾战俘始终没有被缴械,苏双率百骑穿谷而过时,错身而过的黄巾就有戈矛刀弓在手,只是没人朝苏双招呼罢了。
北方军主力同样扎于谷内,便是连预要南口驻扎的龙亭八百人马,皆在葫芦谷内,与黄巾战俘呈箭靶圆心状混扎。
圈内是黄巾战俘,外圈包括贴谷内东西两边山壁,帐幕相连的是北方军。
不缴俘虏械,军事管理,以俘虏管俘虏,半饥半饱,就是为了加速熬鹰。
不上枷锁,不负巨石,让想跳的随意跳,想闹的戈矛随手可得,谁跳谁闹,不劝不问缘由,不光诛首恶,同帐不管知不知情,一律连坐。
李轩不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怎么来的,但他知道这病的是在什么环境下得的,那就简单了,模拟环境嘛。
“世平兄,轩有一事要拜托呀。”
苏双一行人过来与李轩等人见过,不等多聊就好奇的去看西门临时校场内,租赁来的胡部勇士去了。
八日的功夫,诸部同至居庸的胡骑应租者过千,预计沿长城东进途中,还可得两千左右的诸部部民加入。
苏双一走,李轩就叫住了正欲同去的张世平。
“小仙直说。”
张世平说话的功夫,随李轩一起走到了南门低矮的挡马洞前,一边躬身打量着仅一人多高的城墙低矮步兵通道,边随口道,“少见你如此客气,要算谁?还是又要人背锅?”
第91章 劳烦世平兄杀些无辜()
“我其实是不好意思。”
李轩略微躬身,学着张世平的样子伸头翻脸朝上看了看洞顶,啥也没看出来,无聊的又站直了身子,“小弟每次要为一己之利,伤及无辜的时候,心中就不落忍,你说我是不是童心未泯?”
“有屁就放,不说我走了。”张世平轻瞥了李轩一眼,抬步作势欲走,
“劳烦世平兄杀些无辜。”李轩在张世平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轻声说了句。
“杀谁?”张世平闻声止步,扭过身来,脸现疑惑,“杀些?”
“对,杀些。”
李轩两手朝背后一背,负手走到张世平近前,声音略低,“轩不管世平兄杀多少,只要达到一个标准就好。只要你用军法斩的胡骑,不低于战亡的胡骑数量,就算达标。”
张世平平静的看着李轩,沉吟半晌,微微一点头:“我猜出了三分,另外七分呢?”
“呃?”
李轩闻声脑袋一坠,摇头道,“你怎么也学会摆三分大仙架子了?”
张世平冷脸微红,没好气的瞪了眼李轩:“说不说?”
“小弟募胡骑加强战术执行兵力不假,但最多只有三分是为军事目的。”
李轩轻声道,“这一拳既是打黄巾之腹,也是打给塞内外诸胡看的。我一人一个小喇叭,喊着太费劲,干脆就多招点人形喇叭,跟随我军作战。让喇叭习惯被我军指挥,习惯听我之令,习惯被我震慑,习惯敬畏于我,习惯感激我,习惯孺慕于我,希望变成我。并把这个习惯,这一希望,带回诸部,带回草原。”
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