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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了开封,正巧碰到王守仁回乡守制。
郭勋与王守仁是老相识了。当年王守仁以佥都御史的身份巡抚福建数州之时,他曾与王守仁合兵一处,共同剿匪。也就在那时,两人打下友谊的基础,成了忘年交。
郭勋在开封听人说,济源县王屋乡阳台宫的道长颇有神通,算人前程富贵极准,就琢磨着来阳台宫找云龙道长算算。不过,他也知道,锦衣卫们只想把他平安无事的送到京城,绝不会同意改变行程。
见到王守仁之后他有了主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条分岔路()
别看王守仁官不大,爵位也不高。可此人无论学问还是用兵打仗,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人。因此名声极大,威望极高,就连锦衣卫也不敢不给其面子。
而且,当年王守仁平定宁王叛乱时,便和锦衣卫打过交道。当时锦衣卫的一个头目想索要贿赂,却被王守仁耍得团团转,一两银子没索到,还把名声都败坏了,回到京城就丢了差事。
这件事在锦衣卫里传得玄乎其玄,甚至私下里传出“宁得罪阎王,不得罪王守仁”的话来。所以,拿王守仁当挡箭牌,锦衣卫们是不敢不给面子的。
于是,他便对锦衣卫说,王守仁这个国家柱石,身患咳嗽之症久治无效,眼瞧命不久矣。听说,云龙道长颇有神通,如果能够医治好国家的柱石,咱们也算大功一件。就是无法医治,算算去哪能医治,也算有功。
锦衣卫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更改路程,陪着王守仁来了一趟阳台宫。
这时,云龙道长道:“郭侯爷请说。”
郭勋便道:“烦请道长看看,我老哥哥的病可能医治?”
云龙道长早看出王守仁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一直咳啊咳的,十有八九是肺痨。别说他医术有限,顶多是游方郎中的水平,就算医术高超这种病也是治不好的。但凡有一丝的把握,他都想碰碰运气,万一瞎猫碰到只死耗子,身为王守仁的救命恩人,以后前程肯定似锦。
不过,他也对自己的医术有自知之明。如王守仁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已找遍名医看过。名医都看不好的病,他那点道行哪能看好?他摇了摇头道:“贫道道行有限,无法医治!”
王守仁对自己的病甚是清楚,求医问药数十载,个个束手无策,又哪是说能治好便能治好的。他心里早有准备,也就不以为意。何况,他也知道,郭勋要来天坛山给他治病,只是打个幌子罢了,那就更加不上心了。听了云龙道长的话,就像根没听到一样。
郭勋又道:“烦请道长给算算,我老哥哥的病去哪能医治好?”
云龙道长唱了声无量天尊,微闭双目,掐指算了起来。盘算着如何才能把事情糊弄过去,又显得自己高深莫测。忽然,他想起不久前城里发生的一件事来,当时御医都治不好的伤,却让一个小子给治好了。那小子既能治好御医都治不好的伤,说不定能治好王守仁的痨病。想到这里,睁开眼,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郭勋喜道:“近在眼前?道长指的是在阳台宫中,还是在王屋乡里,又或者是在济源境内?”
云龙道长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了!”接着又补了一句,把自己的责任完全撇干净,“一切都得看机缘。机缘到时,自然能碰到治好王伯爷伤的人。机缘未到时,站在眼前也会视而不见。”
郭勋扭头道:“老哥哥,看来我们得在济源多呆上数日,找一找那个能治好你病的人。”顿了一下又道,“老哥哥放心,掘地三尺我也得把那人找出来。”
王守仁笑笑,道:“还是说你的事吧!”
郭勋便道:“烦请道长给我算算!”
云龙道长道:“郭侯爷欲问什么?”
郭勋道:“前程!”
云龙道长掐指算了起来!郭勋是什么人?他心里一清二楚。世袭侯爵,历经六世而不败,数代与皇室联姻,是京城根深蒂固,头一号豪门望族。这样的人还算什么前程,只要不是做出大逆不道的罪过,何需为前程担忧。良久后,他道:“郭侯爷前程无碍!”
郭勋揪着的心顿时一松,可只得无碍二字,难解心头之痒,道:“道长可否明言一二。”
云龙道长竖起一根手指,道:“如今,摆在侯爷面前的是条分岔路。一左一右,一对一错。走对了,侯爷前程一片光明,当个国公也不在话下。走错了,也没关系,不过是无法再进一步,仍然当个侯爷罢了。”
郭勋与王守仁对视一眼,知道云龙道长说的这条路是什么路。
正德皇帝驾崩后,因无子嗣,在首辅杨廷和的斡旋之下,兴王之子继承大统,成为嘉靖皇帝。嘉靖登基不久,想封生父兴王为兴献帝。可杨廷和为首的朝臣却不愿意,认为嘉靖的皇位得自正德,就得尊正德为父,而称兴王为叔。如果封兴王为帝称其为皇父的话,该叫正德什么?那皇位来得岂不是不明不白。
杨廷和是四朝重臣,门生故吏便布朝堂各处,势力极大。他不同意皇上的圣意,朝堂上全是反对之声。礼部尚书毛澄甚至说出“有异议者即奸邪,当斩。”的狠话来。
嘉靖皇帝势单力孤,朝堂上也没个响应他的人,只得不再提封生父为兴献帝的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谁知,前不久,新科进士张璁突然上书,有理有节的驳斥杨廷和等人的做法是不对的,皇上应该封自己生父为兴献皇帝。
嘉靖皇帝眼瞧有人响应,立马下旨让大小官吏议此事。一时之间,朝堂上分成两派。一派以杨廷和为首,觉得嘉靖封自己生父为帝有违大礼,将动摇国本,坚决不同意。一派支持张璁的观点,认为皇上封自己生父为皇帝与大礼相合,不会动摇国本。
郭勋明白,云龙道长所指的,摆在他面前的分岔路,应该指的就是这件事。此番回到京城,头一件大事就是各方势力纷纷来说,让他抉择究竟是支持杨廷和这一派人,还是支持张璁这一派人。
云龙道长已说的十分明白,选择对了,自己将能更上一层楼,由侯爵变成公爵,今后别人就不会再称他为侯爷而是国公。如果选择错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没办法成为国公罢了。
他当然想再进一步,由侯爷变成国公。于是闭目沉思,想着自己该支持哪一派。
从邸报上刊登的消息来看。
杨廷和这一派的说法没错,嘉靖皇帝的皇位得自正德皇帝,是小宗入大宗,当然得尊正德皇帝为父。不然,这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岂能服气?
张璁这一派说的似乎也不错,嘉靖皇帝并非是正德皇帝生前过继给正德皇帝,而是正德皇帝死后,得了皇位。所以,嘉靖皇帝继承的是皇统而非皇嗣,因此无需称正德皇帝为父,也可以封自己的亲父为兴献帝。
两派各有各的道理,郭勋实在不知到底该支持啊派,可他又不得不选边站队。两派中,究竟谁更有道理一些呢?只有选最有道理那一派,才有可能再进一步。
一时之间,实难抉择。
他想,王守仁刚从京城出来,又是个有大学问的人,估计能给他指一条明路。正要开口询问,忽听小门处大树上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什么人!”
王守仁久经沙场,郭勋总督两广,云龙道长是个得道高人,三人都没被这声断喝惊到,却也忍不住扭头去看。
只见大树上飞身掠下一个黑影,朝小门口突然出现的一个黑影扑去。两个人只交一手,小门口出现的黑影已被大树上掠下的黑影拿住。
眼瞧大树上掠下的黑影准备把拿下的黑影押走,王守仁朗声道:“带过来问话!”
两个黑影一前一后到了小亭处,借着亭角挂得气死风灯射出的烛光,可以看到押人的黑影是王守仁的护卫,被押的那个是济源县令幕友李飞白。
第一百三十四章 极其重要的东西()
树上黑影一发声,王守仁便知是自己的贴身护卫张志山。【。m】
张志山这人本是个山贼,势力大时,曾拥兵数万,自立为王。又因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人送外号血手张麻子。
王守仁剿匪之时,收服了张志山。张志山便随在左右当了个先锋,后在剿匪与平叛的路上屡立战功,官至三品。
本来张志山已是个参将,可这人放着好好的前程不干,非得跟着王守仁走南闯北,干一个贴身护卫,可见其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为了能护卫王守仁的安全,前程都可以不要,性命也就不再话下。
王守仁跟张志山相处日久,知道张志山的行事风格。虽然,此人现在都是将军了,可也没法摆脱当山贼时的草莽性格。怀疑有人欲对主子不利,首先便是一顿打,如果问不出什么,随便一刀杀了再说。杀人对他来说家常便饭,从来不会考虑该不该杀。
这种行事风格,在蛮荒之地也就罢了,杀了也就杀了,到时报上杀贼一名即可。可此地是中原,还算太平,并没那么多的盗贼。随便杀人是要吃官司的,既使不吃官司,乱杀无辜王守仁也是不愿看到的,所以出声让张志山把人带过来,要亲自询问。免得被张志山一顿乱打,送了性命。
等看到逮到的人是李飞白,王守仁庆幸自己出声及时。一个县令幕友,怎么可能对他或者郭勋不利。张志山孟浪杀之,济源县令能不忌恨?既使济源县令忌于他和郭勋之势,对此事不予处理,让一个无辜之人死于非命,他也于心不忍。
他让张志山松手,然后笑呵呵的问道:“原来是县令幕友李飞白李老弟。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
李飞白揉了揉被张志山扭得生疼的手腕,暗呼自己今天真是倒霉。
平常喝了酒,回到屋中倒头便睡。今天喝了酒,回到屋中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觉得有件事情没有办,却怎么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