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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邦安重重地坐下,一拍茶几,震得桌上茶壶茶杯叮叮当当地乱跳,戟指汤掌柜,正想大骂出口。
另一位姓唐的老掌柜却在此刻开腔:“大掌柜,汤掌柜说的是持平道理,强行征集银钱,惹得伙计们离心,是生祸之道,此间局势极劣,已经经不起再生变故了……大掌柜,不如就此罢手吧……”
见唐掌柜带头开腔,众位掌柜也纷纷建言:
“大掌柜,见好就收吧!那兰家不也认怂了吗?那兰大亨整日里在南通巷里转悠,东比西看,也就出手十几张,他们也没钱了!”
“咱们不是缺钱吗?将茶引卖出些,便能回钱不少,何必要逼得这么紧呢?”
……
那汤掌柜制止住纷言乱语的众人,又上前道:“大掌柜,您有没有想过,前几日的巨量抛单有没有可能是兰家卖出的?”
“不可能!我令人盯着南通巷,卖茶引的都是零零散散的外地人!”
“外地人手里能有如此大量的茶引吗?”
张邦安猛然一惊,颓然坐下,这个时候只觉得连自己头也支撑不住,只好用手撑着太阳穴,斜斜地靠在茶几旁。
如果正是这样,兰家先将手里的茶引都抛了,大多半是梅家吃下,那梅家想要卖出的话,还有那么多接单吗?
退一万步讲,即便不是兰家抛的,现在兰家也买不动了,梅家的巨量的茶引又有谁来买呢?一张茶引数百贯,谁都知道严重脱离了实际价值,要是兰家一抛售,引起恐慌,到时谁都跑不掉!
张邦安顿时心乱如麻、方寸大乱了,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喃喃地道:“却不知道各位有什么主意可以教我?”
汤掌柜想定了主意,语调又沉又缓:“只能是悄悄地、慢慢地将咱们手中的茶引抛掉……”
张邦安虽然一时间惊慌失措,但是他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汤掌柜提了一个头,他就大概明白了这位老掌柜的心思。
跟着分析了下去,心思一用上,人就沉稳了许多,再没有刚才气急败坏的模样,他略一沉思,道:“如果事情如汤掌柜所料,咱们就得赶紧下手了,只是还得找一些陌生面孔的人来干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们在抛。”
汤掌柜道:“实在不行,便从外地招募人手,来京办理这事。”
张邦安摇摇头,道:“不!太慢了!我再想想!”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杨连庆的惊叫声:“员外!员外!”
“又出什么事了?”众人疑虑的目光朝门外望去,见他一路小跑,脸色惨白、气喘吁吁。
张邦安满脸不耐烦,喝道:“蠢材!慌什么慌!”
杨连庆在门口止住了脚步,见满堂的人,当下迟疑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当众将这惊天动地的消息说出来。
张邦安瞧他犹犹豫豫的样子,更是愠怒,骂道:“你这厮有屁快放!怎得如此不痛快!耽误诸位掌柜议事。”
杨连庆怔了一怔,忙带着哭腔道:“刚从朝中传来消息,睦州青溪县有个叫方腊的,聚众造反,从者数万,攻陷州县,两浙路一片糜烂!”
众人听了,顿时哗然,要知道大宋茶叶的主产区就在两浙路,那里发生动乱,拿着手里的茶引就没法提成现货了,与一张废纸何异?
张邦安一听,顿时心急如焚,忙问道:“茶引价格有变化吗?”
“南通巷里的人都是通天的,消息灵通,早就知道了,纷纷抛售手里的茶引!茶引价格一落千丈,出五贯钱都没人要了!”
张邦安大叫一声,一口恶痰涌了上来,迷了心窍,竟然直直摔倒下去,后脑勺在茶几角上磕了一下,昏死过去。
众人忙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到床上,安顿下来后,都望向汤掌柜,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汤掌柜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无力回天!还能怎样?!那些抵押出去的茶铺必然收不回来了,各位也自求多福,各奔前程吧?”
众人一听,只得无奈地散去。而梅府,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第499章 天子与太子()
“殿下,太子殿下!”正在喂鱼的赵恒见耿南仲一路小跑过来,手里还紧紧捧着那个装玉狮子的锦盒,皱了皱眉头,将手里的鱼食丢回食盒,昂声道:“希道,就算礼没送出去,也不至于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殿下!那梁师成真是只老狐狸,没收您的礼,但把昨日幕后的事情告诉卑职了!这既不领情又办事的,他还在骑墙观望呢!”耿南仲一脸气急败坏。
“坐下说话,他骑墙就骑墙吧!能给咱们透点内情就不错了!说吧,昨天究竟怎么回事?”
耿南仲当下就把梁师成刚刚跟他说过的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赵恒听了,先是难以置信,堂堂的皇帝和王子,竟然宠幸方士,使出如此下作阴暗的手段,也真是闻所未闻了。
转而悲怆万分,关键这两人,一个是他亲生父亲,一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这该是有多恨自己啊!不就是自己身上有个太子的身份吗?
他呆了半晌,心灰意冷,无力地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殿下。。。。。。没事吧?莫要太气恼。。。。。。”耿南仲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
“我让你走!”一向好脾气的赵恒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好好好!殿下,悠着点,保重龙体要紧!卑职现在就走!”耿南仲忙不迭地撂下这句话,赶紧离去。
赶走了耿南仲,赵恒孤零零地立着,忽然觉得一股刺骨的孤独感从脚底油然而起,笼罩着全身,是那么冰冷。
府邸之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他像丢了魂似的,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蹒跚地向后堂一处小房里走去。
他推门而入,房间里赫然供奉着他母亲的灵位,他战战巍巍地将灵牌取了下来,仿佛是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地搂在怀中,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灵牌上,细小的泪珠溅飞四处。
对他来说,这哪里是灵牌啊?这纯粹是这世上最后一处温暖。
生父的嫌弃,兄弟的倾轧,百官的势利,桩桩重重,如同一座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在他身上,让他无力负重、难以支撑,而又逃无可逃、难以躲避。
赵恒的生母王氏是赵佶的东宫原配夫人和第一位皇后。哲宗皇帝因为无子导致继位者扑朔纷纭、人心不稳,而赵佶即位仅三月即得子,中外朝臣闻而大喜。
大家都喜欢有确定性的东西,嫡长子自然会被立为太子,权力传承的路径一旦确定,大家朝着这个方向去钻营去交接去应对就可以了。
不确定性固然会给很多人机会,但风险会更大。两位皇子争嫡还可以,二选一嘛,押对宝的概率是一半一半,要是争的皇子多了呢?胜率太小。
一旦失败,丢官事小,丢命事大啊!要是做骑墙派呢?多方都不得罪,多方也都不讨好。这种人一般都会在新君上朝后被排挤到官场边缘地带。
所以,赵恒的诞生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儿!
赵佶刚开始对他也是十分喜爱。然而赵佶是风流成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神仙人物,其生母王皇后不久便因姿色平平、不解风情而失宠了。
对于深宫中的女人来说,没有姿色,又不会迎奉,确实是件很危险的事。
圣眷不深、圣宠不固而悿居皇后之位,自然是容易被人惦记。据说是宦官“妄意迎合,诬以暗昧。”
这事就有意思了,迎合?迎合谁?自然是迎合圣意了,皇上不悦在先,便有內侍告密陷罪,说她有暧昧不检的行为。赵佶打蛇随杆上,命刑部侍郎周鼎设秘狱参验查勘,自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线索。
经过这么一闹腾,王皇后从此郁郁寡欢、长门冷落,于大观二年九月含恨去世,死时年仅25岁。
赵桓当时尽管只有8岁,但此后每忆及此,心中难免隐隐作痛,乃至愤愤不平。
这两父子之间从此就种下了一根无法消弭的刺,一直伴随着两人的一生。
很多事情,在一定范围内,人可以自由选择,比如吃什么饭、读什么书、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等等,配偶之间不如意了还可以分离,唯有父母不可选择。
君不仁则臣不忠;父不慈则子不孝。感情是相互的,子女和父母之间也一样。
父母给的爱不多或者有轻有重,家对孩子而言也就没什么温暖,甚至是一种难以弥补的伤害,因为血缘的关系是天然的,父母的爱别人无法替代。
赵恒此时的心情正是这种无奈的悲怆,他改变不了赵佶是他父亲的事实,也争取不了父亲的疼爱,而父亲对生母的绝情和伤害又增加了他对赵佶的一层恨意。
他虽然贵为太子,但幼年丧母,父亲不爱,单从精神上的关爱而言,比起一些普通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恐怕还不如。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赵恒好像已经疯了,他爱怜地抚着他母亲的灵牌,带着渴求的眼光看着那张沉甸甸的木板,向它哭诉着自己的痛苦,并且哀求它把自己从不幸的遭遇中拯救出来,甚至愿意随她而去,去那个世界,永远躺在她的怀里,用一只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一根手指,永远不分开。
渐渐的,他清醒了过来,重新回到现实中,知道自己这样做只是徒劳无功,他面目狰狞、睚眦欲裂,恶狠狠地道:
“我恨贼老天!为什么要我在这个家里长大?!我恨赵佶,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不爱我,却还要立我为太子?!现在又让我蒙受这等羞辱……”
一股恶气直冲胸口,使他不能够再说下去。他急促地呼吸着,觉得全身发热,热得快要燃烧了,他的心里似乎还有更多的话要倾吐出来,可是他的咽喉被什么东西堵塞了。
他觉得他的心也颤抖起来,只有用拳头拼命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方才能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