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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直在下,仿佛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但它似乎无法掩盖住,人类之间那些极端的负面情绪,尤其是杀戮之下的敌意。腊月初十的清晨,二燕联军再次向广平郡的东、南两门发起了强大的攻势。
魏燕双方在城上城下,集中了近百台的抛石机与弩车。许多黑色的烟柱子,在直径几里宽、满是坑坑洼洼的雪地上卷来卷去。忽闪的、骤然的火光,点燃了阴沉的天空,将那些原本阴沉的平静,再一次地拉进了地狱里。
一波接着一波的燕军人浪,向着广平郡义无反顾地冲击而去。他们分散、他们翻滚,他们像毛虫一样,在泥泞不堪的雪地里扭动着爬啊爬的。可即使是这样,也无法躲开呼啸而来的箭矢与火油罐。
在没有火炮的加持下,元顺依然能将火药运用自如。占据高大城墙显露出来的优势,也愈发明显。不止是城墙上的抛石机,能将一罐又一罐的火药,准确地打到燕军们的头上。连那些床弩射出的长箭,也能做到箭无虚发,跟长了眼睛似的。爆炸后的黑色烟火,越来越紧地扫荡着大地,刺耳的尖叫声也是越来越密地,泼洒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雪,飘飘洒洒的。一层一层的燕军人浪,像是潮水般倒流回来。于此同时,燕军的两架抛石机,也被飞来的长箭击中。火焰很快便吞噬了附近的一切,并向着周围蔓延开来。飞溅的火星,将那些操作抛石机的燕军兵士变成了火人,一个个疯狂地在阵地上四下乱跑,像是瘟疫一样传播着死亡。
竭力地嘶吼与惨叫,撼动了一部分燕军兵士的信心,他们竟然放弃了抛石机与弩车,主动地脱离了自己的阵地。一名负责督战的南燕屯长接到命令,前去阻止那些士兵们的溃退举动。当他的部队排好阵型时,却遭到了溃军们沉重地打击。
这样疯狂的举动与拼命的勇气,真是少见。也许溃军们已经认定了,死在哪里都一样了吧。汇同了倒退回来的人浪,溃军的势头越来越大,根本无法阻止,所有的督战队都成了摆设,只能看着这些溃军消失在视野里。
不得不说,元顺真的是很了解人心,很了解什么样的残暴,可以给对手带来最大的恐惧。他就像是一个暗藏起来的狙击手,手握一把巴雷特,时而瞄准一点,时而又瞄准另外一点,一次次地将死亡送到敌人的面前。尤其是在他还没有将所有的手段都拿出来的时候,便可以这样肆意地消耗对方的士气。
第384章 384无中生有()
“李吉,你去告诉贺赖卢,埋伏的人马不能撤,反而还要再增派些人手。”
“若是广宁王问起攻城之事,又该如何作答呢?”
“恩我看啊,再这样继续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用人命去消耗对方的武备,简直是和白痴一样的想法。真是些猪脑子,怎么想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个添油战术,看来联军大人们的小心思全都用到歪门邪道上了。”王然撇了一眼山脚下还在奔赴战场的二燕联军,继续道:“如果他要是问起,你便告诉他:‘孙子曰: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
“魏军尚有强援?”
“你在江云平身边学的那些东西也都还给周公了吗?这句话应该理解为,调动敌人而绝不能被敌人所调动。如今魏军粮草充足、以逸待劳,我们便要想尽办法让他们疲于奔命、物资匮乏,要让他们不知道我军的进攻方向、重点、还有时间,这样才能牢牢地掌握战场的主动权,我等攻占张县不就是为此吗?”
“明白了。”
“回来。”
“还有何事吩咐?”
“稍后你再抽空去趟北面那家,打听打听为何始终未见荀鑫部的人马呀。这也太反常了,明明只是听说破多罗部骑兵被派到西面去了,怎么连他们也消失不见了,难道说”
“难道说?”王然的迟疑,让李吉的眼神中出现了一阵惊悚的表情。他小心地看了看身后,双腿不自觉地打起了颤儿来。土城一战,那五千人马滚滚而来的气势,到现在还让李吉记忆犹新呢。虽然他也算是大风大浪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老人了,可跟着江云平和跟着王然,绝对是两个路子,现在的一切更似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日子。
“没什么,你快去吧。”
“唉。”
“小二哥,咱们也回营吧?”
“再等等,我还想再看看这周围的地形。”
“有啥好看的,营里的地图上不都有吗?”
“刚夸你呆,你便冒虎气。那也能叫作地图吗?跟儿童简笔画似的。山不是山,水不是水的,好多地方连个名字都没有,知道拓跋顺为啥能屡屡偷袭得手吗?知道他为何只有区区万余败兵却也能守住这广平吗?”
“贫僧愚钝,阿弥陀佛。”
“因为是占尽地利,阿门。”
雪,在生命消亡的那一刻开始融化。在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一切都将走向虚无。过程不会太漫长,因为已经没有了后退的路。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溃散的联军士兵们,又被重新纠集起来。他们排着松散的阵列,再一次地被推上了前线。浑身潮湿,忿忿不平,可仍旧要向着死亡继续前进。
插着尖刺的壕沟,填满了脆弱的生命。伴随着轻飘飘地雪花一起飞落的巨大石块,将面前“孤注一掷”的人,一个个地砸扁、压爆。一名南燕士兵在泥雪里叫喊着,血红的眼泪顺着塌陷的脸颊滚滚而下。他的一条腿不见了,左边的手臂上还挂着一副搊蹄,尖细地叫喊声让他像个孩子,可没有人过来帮助他。他也只能在这里慢慢等死,等着血液慢慢流尽,看着周围的同伴也同样跌进陷阱里。
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后,广平南门前的所有机关陷阱,便被炮灰们逐一地试探出来。可如此惨重的代价换来的结果又有什么意义呢?只要到了晚上,魏军还是会趁着夜色,重新将陷阱布置起来的。再加上风雪的缘故,第二天一早,又是白茫茫地一片。除非现在一鼓作气拿下广平,不然一切都是徒劳的。
猪在想什么,王然不知道,但他却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王然终于看不下去了,这一切他也早已看够了。接到命令后,影子们迅速撤离了山岗。在回程的路上,王然一众遇到了战场上退回来的伤兵。起初是一个一个、零零散散的,后来便是三五成群的,再过去就是稠密、挨肩叠背、一堆一堆的了。
麻木呆滞,鼓馁旗靡。虽然这里听不到哀嚎惨叫,但压抑、沮丧、悲伤、痛苦,等等各种负面情绪,还是充斥在伤兵们的周围。即使是遍体鳞伤、皮开肉绽,那些督战的大人也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中任何一个。如果发现有诈伤的兵士,马上便被拖出去斩首示众。威慑的作用是起到了,可士气也低落到了谷底。
马车的前方出现了几辆装满伤员和尸体的牛车,它们在泥泞中慢慢地向营地移动着。车上的伤兵和尸体没有什么区别,全都是默默不语的。十几个伤兵将王然的马车围住,他们抓着周围的木板,麻木地向前走着。他们中间有不少人,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战场上了,但这样真是好事吗?也许不是,也许此时才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队伍行进到营地边缘时,装着尸体的牛车停了下来。车上那些摆着各种各样奇怪姿势的尸体,被一个一个地卸了下来。僵硬的尸体狰狞恐怖,但每一个走进营地的活人,都会驻足停留一会儿,仔细地看上一眼。他们不是在研究尸体的样子和他的死法,从那些遍布对死亡颤栗的表情里就能得到印证。
这戏尸体大都是下级军官,王然大概数了数,一共三十三具。有焦糊一片的,也有缺胳膊少腿的。惨烈地战争和疯狂地命令,让这些愣头青变成了猪头们的牺牲品,他们也都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些死者还算是幸运的,那些被遗弃在战场上的,便只能任由风雪侵袭,野兽撕咬了。
一名军司马打扮的尸体,被人随意地丢在了地上。他的衣甲破烂,露出沾满碎肉的粉红色的骨头,脑袋很扁看不出容貌。下颚骨支了出来,黄黄的牙齿的缝隙里全是血渍。几根稀疏的胡子上还挂着凝结的血珠,脑浆却像是一碗冻住的果冻,他的手中还紧紧握着半截残剑的剑刃,另一只手臂保持着向上挺举的姿势。
因为今天魏军并没有出击,这种近身搏斗造成的死状,很容易让人猜到他是被“自己”人干掉的,而且是被一群“自己”人干掉的。王然突然感觉后脊梁发凉,浑身汗毛倒立。他在胸前画起了十字,扭头看了看马车周围的伤兵,再又看了看那些影子。直到他看到悟能之后,乱跳的眼皮才停了下来。
一个影子发现王然在看自己,他指着尸体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大概是想告诉王然这不是他干的。即使是沉浸在呼啸的风中,即使远方的喊杀声不绝于耳,还是可以听到他的牙齿在打架。
悟能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影子,又双手合十对着尸体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便像瞎子一样走开了。其他的伤兵也学着悟能的样子走过尸体,但他们并不是在超度面前的死者,而是在超度自己。
颠簸的马车载着沉默回到了营地。熙熙攘攘的人流,终于将那些可怕的画面驱离了脑海。缕缕的炊烟取代了硝烟弥漫,让人感觉又回到了活人的世界。虽然这里还能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还能看到各种各样痛苦挣扎。但这一切,却能让活着的人感受到自己还在活着
第385章 385无中生有()
腊月的北风很冷冽,不止是眼前的尸体冻住了,它也将活人的情绪冻住了。还未停歇的战争要比持续不断地北风来得更加残酷,它正改变着很多的东西,你已经看不见和你发生碰撞着的人的表情,川流不息中也只有麻木。一支五百余人的南燕步军,穿过了长长的伤兵队伍,向着广平方向而去。没人知道他们要去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