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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璀璨的星河与一弯新月,共同照在地上,不似白日的明亮,却令有一番风味,使人感到梦幻。
王彦行走在营中,夏夜的微风拂过,让他感觉一阵清爽,心中的担忧似乎都因此而减少,他不由停下脚步。
自从甲申之变后,他便一路奔逃,疲于奔命,上次有闲情仰望星空,还是前年武昌乡试后,与族兄与匡社诸多同仁,夜游岳阳楼哩。
时光荏苒,如今他与诸人天南海北,相隔千里,也不知情况如何,想族兄王夫之的才学,应该已经被朝廷征召,委以重任了吧。
一声轻叹,王彦以收回思绪,向前走去,不觉间已经走到帅帐附近。
“你给老子老实点。”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别人跑也就算了,将军那么提拔你,都让你当哨总了,你还跑,不是忘恩负义吗?”另一个声音埋怨道。
这时王彦已经看见两名武士压着一人从帅帐出来,仔细一看,尽还是他的老熟人,泼皮刘顺。
“就是!”一名武士不满道。“好多老兄弟都还只是什长,将军如此器重你,你怎能忘恩负义呢?”
“哼!你们知道什么?不就是一死吗?老子瞎了眼,恨不早死!”刘顺被人压着,听着他们的抱怨,却似乎很不服气。
王彦和刘顺有过节,但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他也没有在放在心上,现在看着两人将刘顺押走,自然也不会在意,毕竟这些天被杀的逃兵又不只他一人,因此他只是微微皱眉,便向营帐走去。
值哨的卫士连忙通报,在赵应元应允后,他正准备挑帘进去,可身后的声音却让他愣住了。
“世人皆知我刘顺是个泼皮,都看不起我,可我也有我的底线,山东已经落入建奴之手,大军一个劲的向青州赶,是要做什么?要老子降建奴,老子当然要跑!将军对我有恩,我不骂他,但是我也不会跟他投降建奴!现在被擒,老子无话可说,只求速死!”
“唉!你个倔驴子!算了,狗子你去让伙房给刘顺准备碗断头饭,明早送他上路吧!”
待武士压着刘顺走远,王彦才进了大帐。
“天色已晚,士衡来寻吾有何事啊?”见王彦进来,赵应元正了正身子,跪坐在案台前道。
“正有事,欲与将军商量!”王彦抛开刚才听到的话语,行了一礼道。
“哦,士衡尽可直言。”赵应元点点头。“来,坐下说。”
“晚生觉得诈降之事,还需商量个具体方案。”王彦也跪坐下了。“而且大军的行进速度也要加快。”
“吾也正为这两件事烦恼,士衡来寻吾,想必已经有了腹案,快快与吾道来。”身为武将,赵应元的举止言谈皆不粗鲁,在农民军中算是个奇葩。
“那晚生就妄言了!”王彦正了正身子,认真的道。“先说容易办道的,老弱留于此处,留少数人马照应,精锐多带口粮急行,两日应该能赶到青州。”
“嗯,吾可以照做。”赵应元点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只能搏一搏了。“那如何诈城?”
“晚生想拿着将军的降表,率先进城拜会王鳌永,取得他的信任,顺便打探城内虚实。”王彦沉思道。“到时候将军可先在城外等候,若事成,晚生便让人迎大军入城,若是事败,将军便立即带兵南下投两淮史阁部!”
“士衡亲自去,会不会太危险。”赵应元如今已经没有选择,况且王彦说的也确实可行,他很愿意王彦立马便去青州,为他赴汤蹈火,可却不能明言,只能假意担心道。
“这点将军不用担心,这次清庭一下就招抚了大半个山东,官绅降者无数,多晚生一人他们也不会生疑,况且将军的处境,想必他们也知晓,现在降过去,他们只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王彦没有注意赵应元的小心思,他一心都放在抗击建清兵上。
“既然士衡有把握,那吾便同意了。”赵应元很是高兴,又接着道。“降表吾现在就写,士衡可明早来取,若还有什么要求,现在也一并说了,吾都应下。”
“晚生的要求很简单!”王彦想了想又道。“只需带一勇士同去,将军在给备两匹快马便可!”
“哦,吾亲卫营中的赵四,颇为勇武,可以一当十,就让他去如何?”赵应元思索后道。
王彦却没同意,“晚生想让那刘顺前往,望将军应下。”
“刘顺?”赵应元一阵沉默,他看了眼王彦,想知道他为什么选刘顺,可王彦却眼观鼻鼻观心的座着不语,他只得思索一阵后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戴罪立功吧!赵四也一同去,明早你们便出发。”
一夜无话,而有人注定无眠。
刘顺便是无眠之人,这一夜他想了许多,却又发现其实没什么可想的,也没什么值得回想的时刻,他的一身生就是这么失败,或许等他死了,这个世界上连个想念他的人都没有。
村里的乡亲不会怀恋他,只会拍手称快,以后都不会被他欺负了。
营里的弟兄也不会想他,他只是个过客,而且以后赌钱也不用担心被他骗了。
至于县城东的李寡妇,就更高兴了,再也不用被他调戏骚扰了。
甚至巷子里的暗娼,也是高兴的,干事不给钱的泼皮,终于少了一个哩!
越想刘顺就越觉得憋的慌,他觉得他的一生太失败了,可是他后悔,他惋惜,却没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十岁那年,建奴破关,越过长城入寇北直隶,他父亲惨死刀下,母亲被建奴奸污后投井自杀,而他躲在床下才得以逃脱。
那一年死在建奴手上的人不计其数,被驱赶着压往关外的人口就有三四十万,北直隶山东之地,只要还剩下的人,几乎家家都与建奴有血海深仇。
可如今好多大官,好多员外都降了哩!
那些平日里比他高贵的人,还没有一个泼皮的骨头硬!突然间刘顺终于找到一件,在他短暂一生中值得一提的事——不降建奴!
天慢慢亮了,被绑在柱子上的刘顺没有等来,那碗他有些小期待的断头饭。
早晨太阳照耀下来,一夜未睡的他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一个身影走到面前,遮住了阳光。
“准备一下,等会你要跟我去做件大事!”身影正是王彦,他一边解绳,一边开口道。
刘顺认出王彦,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要做什么大事,脑中一片迷糊,只得任其摆布,满是疑惑,有些不敢相信的道。“我不用死呢?”
“是的,不用死了,不过要戴罪立功!”看着刘顺的样子,见他听了并没欢喜的样子,王彦心里颇为高兴,当下笑道。“放心!不会让你投降建奴!”
闻言刘顺十分惊讶的看着王彦,想要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他还没开口,就被王彦打断了。“事关重大,不能耽搁,要问什么,我路上告诉你,现在随我上路,听我号令便可!”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身后的赵四,牵过一匹战马翻身上去,待二人也都上马,便一挥马鞭,迎着朝阳而去。
(本章完)
第7章 王鳌永,招抚山东()
自六月底济王无奈降清,山东本可一战而定,但是因为在晋北发动反顺叛乱的姜瓖,倒向清庭,与顺军大战,急需支援,而多尔衮也意识到,入主中原最大的对手乃是大顺军,所以在六月二十九日觉罗巴哈纳、石廷柱奏报平定霸州、沧州、德州、临清之后,他便调其北返,会同叶臣所部,大同姜瓖所部合攻太原。
清军主力撤离山东,可是山东局势却没有好转,各地抗清义军虽然此起彼伏,然而却没有得到支援,他们或忠于顺,或忠于大明,互不统属,各自为战,不少义军由于势单力孤,最后只得无奈降清。
如距离济南不过三百里的新泰县,大顺县令周作鼎,便六次拒绝王鳌永、方大猷的招降,最后在清兵追缴下无奈弃城。
曾经击破十万土寇,解胶州之围的大明登州防抚曾化龙,也在听闻清军占领京畿后,顿感大势已去,同胶州知州郭文祥一道航海南逃。
弘光君臣偏安江左,毫无进取之意,使得王鳌永、方大猷顺利接受了不少州县,但是毕竟清军主力北返,山东空虚,各路义军压力大减,因此直到八月,乐昌、寿光等县依然还有赵慎宽、秦尚行、郭把牌、翟五和尚等数股武装坚持抗清。
王鳌永为了招抚或是逼降这些抗清义军,便进驻青州,与身在济南的清庭巡抚方大猷,一南一北,统筹山东。
因为兵力不足,王鳌永并未带大军前来,不过他也并不担心自身安全。青州乃是大城,古九州之一,是山东排的上号的坚城,以义军的战力,没有万人不可能攻破,但山东显然已经没有近万的义军队伍,加之老朱家的济王被逼投降后,山东招抚之事颇为顺利,是以他是稳坐钓鱼台,只等各路义军来降。
这日王鳌永正端坐州衙中,忽然听闻下人来报。“流串于鲁豫之间的赵应元所部,派遣使者来降。”
作为清庭委派的山东、河南招抚大员,王鳌永对赵应元所部的情况很是了解,自然也明白其尴尬处境,或降明或降清,那是迟早的事。
现在听其要降,他心中不由一喜。
能为他的主子再立一功,他的仕途必然更加顺风顺水,压过济南的方大猷是没有问题。
当下他便让人将来降使者领来,他则放下手中之事,整整官袍,端坐等候。
王彦与刘顺、赵四三人一路快吗加鞭,在当日下午便到了青州城外。
见城池高两丈,宽一丈,可谓少有的坚城。
这样一座大城,若是兵马充足,防守得当,怕是十万大军也攻不下来。
“不知城中有多少清兵?”
王彦不由有些担心起来,若是城内驻扎个几千人马,那赵军诈城也是白诈啊!缺少情报,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没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