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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书庸从怀中拿出两封深红信笺:“奴才早就准备好了。”
高纬摸了摸自己唇上的假黑髭,又抚了抚脸上的人、皮、面、具,心中轻松地转了下竹扇:“走。”
※※※
观内湖中,龙舟上
高纬扫视了一下四下众人; 又想冷笑; 又觉得自己到这里,实在是浪费时间。
坐在纱帘后的高紫凝正好看到高纬二人; 心念一动,眉头蹙起。挥手召来素泠,对她说道:“你觉不觉得那个带着儒巾的人很眼熟?”
素泠睁大眼睛观察了半天,也没发现高纬的熟悉之处; 只好朝高紫凝问道:“殿下以为那个人像谁?”
高紫凝面无表情地开口:“圣上。”素泠差点呛住,不可置信道:“陛下最不喜欢殿下和这些文士来往; 又岂会来参加?”
“可我越看‘他’; 越觉得像咱们那位圣上。为了打消我的疑虑,就用今晚的诗会试试‘他’吧。”说着; 她凑到素泠耳边; 吩咐了几句。
当素泠替高紫凝说出诗会的第一题时; 在场的人几乎都忍不住蹙起了眉。
华阳观的宴饮诗会有一个规矩:每次的第一题皆由豫章公主拟定,接着由并称“双绝”的卢思道与薛道衡率先作诗吟诵,然后才是其他的年轻文士作诗诵赋,再请高紫凝和“双绝”品鉴优劣。最优者,不仅可得公主赏赐,更可拟定下一题的题目,以此往下。
但高紫凝和大部分勋贵一样,不喜欢在诗会或筵宴中牵扯朝政和军政,所以今夜以《从军行》作为第一题,确实出人意料。
高纬将上半身侧到赵书庸身边,低声问道:“赵书庸,豫章是不是认出我们了?”
赵书庸打量一番高纬周身,包括高纬头上为了遮挡栗发所戴的乌纱儒巾,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压低声音回答道:“不可能吧。咱们都伪装得这么细密了。”
高纬也觉得不太可能,展开竹扇,淡淡道:“那咱们就继续看吧。”
淡髭细须的卢思道饮尽一杯酒,慢悠悠地写了一首《从军行》,随后用悠然平缓地语调向众人吟诵。
朔方烽火照甘泉,长安飞将出祁连。
犀渠玉剑艮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平明偃月屯右地,薄暮鱼丽逐左贤。
谷中石虎经衔箭,山上金人曾祭天。
天涯一去无穷已,蓟门迢递三千里。
朝见马岭黄沙合,夕望龙城阵云起。
庭中奇树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还。
白云初下天山外,浮云直向五原间。
关山万里不可越,谁能坐对芳菲月。
流水本自断人肠,坚冰旧来伤马骨。
边庭节物与华异,冬霰秋霜春不歇。
长风萧萧渡水来,归雁连连映天没。
从军行,军行万里出龙庭。
单于渭桥今已拜,将军何处觅功名。
读罢,四周俱静,好似连水声、风声等自然之声都瞬间消失了。
约莫半刻后,高紫凝抚掌赞道:“不愧是八米卢郎!诗作依然引人入胜!”
当年文宣帝高洋崩逝,新帝高殷命朝中文士各作挽歌十首,择其善者而用之。绝大部分人都只被选用一二首,唯有卢思道,被选之作有八首之多,时称:八米卢郎。
赵书庸看了一眼接过高紫凝所赐之物的卢思道,朝高纬问道:“爷,卢待诏这首《从军行》好像跟奴才平日里听到的不太一样。”卢思道现任文林馆待诏一职。
高纬慢慢摇着扇子,解释道:“卢思道素来不喜战事,向往天下安定。他这首《从军行》的深意就是止戈兴仁,切勿穷兵黩武。自然与其他那些赞颂兵士军威的《从军行》不同。”
蓄着美髯的薛道衡笑着朝卢思道作揖:“卢郎大才,吾无诗可与之唱和。”
高紫凝见状,遂道:“那就请卢待诏出第二题吧。”“就以伤别为题吧。”
伤别这个主题很常见,故而诗篇颇多,但也很难让人做出耳目一新的诗作。
众人尚在冥思苦想,薛道衡已命人取来笺纸笔砚,一气呵成地完成了诗作。
卢思道拿过笺纸,啧啧称奇,替同为文林馆待诏的薛道衡吟诵了他的这首《豫章行》。
江南地远接闽瓯,山东英妙屡经游。
前瞻叠障千重阻,却带惊湍万里流。
枫叶朝飞向京洛,文鱼夜过历吴洲。
君行远度茱萸岭,妾住长依明月楼。
楼中愁思不开嚬,始复临窻望早春。
鸳鸯水上萍初合,鸣鹤园中花并新。
空忆常时角枕处,无复前日画眉人。
照骨金环谁用许,见胆明镜自生尘。
荡子从来好留滞,况复关山远迢递。
当学织女嫁牵牛,莫作姮娥叛夫壻。
偏讶思君无限极,欲罢欲忘还复忆。
愿作王母三青鸟,飞去飞来传消息。
丰城双剑昔曾离,经年累月复相随。
不畏将军成久别,只恐封侯心更移。
此诗一出,其他人纷纷表示无诗可对,自愧不如。下一题的出题权自然落到了薛道衡手中。
薛道衡笑道:“在座皆是年轻的风流才俊,若是局限于一个主题未免无趣,依我看,诸位不如自行选题吧。”
“好,那就在下先来。”坐在高纬前面的白衫年轻人站了起来,掌管纸笔的奴仆正欲在他的长案上铺上笺纸,却被年轻人伸手挥开。
年轻人夺过狼毫笔,朝四下望了望,而后旁若无人地拿起高纬放在一旁的竹扇,把诗作写于其上。
对于被高纬拦住,只得怒瞪自己的赵书庸,他毫不在意。
年轻人写完,随手将狼毫笔扔进湖里,捧着竹扇大声诵读。
等他读完,包括高紫凝在内的在场诸人,都是面露异色,这首诗竟然是给高紫凝的求爱诗。
除了高纬之外的人都屏气凝神地等着高紫凝的反应。
只见高紫凝撩开纱帘,一边慢慢鼓掌,一边走到年轻人和高纬中间。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高纬一眼,然后朝年轻人微微笑道:“你这首诗做得很不错,颇有南梁刘令娴的《光宅寺》和《赠谢娘》的韵味和意境。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刘令娴是南朝时期著名的女诗人,极擅闺怨示爱之类的诗文,语言清丽华美,风格大胆奔放,富于联想。读其诗者,无不神往诗中景象。
她所作的《光宅寺》和《摘同心栀子赠谢娘因附此诗》,是描写感情最为露骨艳丽,也最为人推崇的作品。
听高紫凝如此夸赞自己的诗作,年轻人当然喜不胜收,回答道:“在下王胄,表字承基,出自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在高齐的地位虽不如五姓七望,但好歹是显赫了整个南朝的豪族,再加之高紫凝似乎也欣赏王胄。
卢思道于是说道:“王郎竹扇提诗,也甚有王右军的气度风骨。”
王羲之曾在一卖扇老妪的竹扇上题字,以便其售卖竹扇,之后果然售卖一空。
王胄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将竹扇举到薛道衡面前,难掩得意地问道:“此诗可比薛公《昔昔盐》否?”
薛道衡诗作中有一首名为《昔昔盐》的闺怨诗最是受人崇拜,成诗至今,仍是后辈文士争相模仿的对象。
薛道衡闻此,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高紫凝暗暗皱了眉,她非常不喜欢王胄的咄咄逼人。
她拿过竹扇,举到高纬面前,挑眉道:“既然用得是你的竹扇,那你觉得此诗如何?”
高纬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迅速接过竹扇,手指不小心碰到高紫凝的手时,她清楚地看到高紫凝抬起眼睑,看了一下她。
高纬回想了一下“龙隐”教她的变声之法,用年轻男子的声音说道:“王公子方才问此诗可比薛
待诏《昔昔盐》否?依在下看,诗作底蕴或许可比之薛待诏与刘令娴诗作。但王公子本人委实是比不上这两位。”
“你说什么?!”高紫凝伸手拦住王胄,示意高纬说下去。
“薛待诏年少成名,刚成年便以才学入仕为官,去年更是与其他待诏一同完成了《修文殿御览》,却依旧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平易近人。刘令娴行事豪迈,追求自然,但为人谦逊,做事有礼。反倒是王公子,区区一介白身,就敢如此恃才傲物,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说完,高纬手臂一振,把竹扇扔进湖里。
去年八月中旬,《圣寿堂御览》编纂完成,考虑到将用于教授皇嗣,皇帝将其改名《修文殿御览》。
高纬命将《修文殿御览》原本存于晋阳宫史阁,其余复本全部存入大明宫修文殿。
王胄见状大叫:“我是琅琊王氏的子弟!”“放肆!”陡然发怒的高紫凝,把王胄吓得坐回胡床上。
“琅琊王氏就该出如此目空一切之辈吗?依我看来,就连如今的五姓七望的嫡支子弟都没你嚣张吧!”高紫凝挥手,立刻出现两名胡人武士将王胄捂嘴拖走。
高紫凝朝着众人笑道:“诗会继续。”又对高纬说道:“王胄已经被赶走,那他的赐赏就给你吧。”
高紫凝亲自挑了一方锦盒,紧接着吩咐素泠,命她送交给高纬,并交代了几句。
素泠眼神复杂地走到高纬面前,端起锦盒,在高纬接过锦盒的瞬间,她轻轻开口:“殿下说,你的黑髭看起来可不像是真的。”
高纬的手出现了稍纵即逝的僵硬,她低下头,遮挡住蓝紫色的眸子,皮笑肉不笑道:“公主说笑了。”
坐回胡床上的高纬,揭开锦盒,看清盒中之物时,她面上露出些许疑惑,但很快神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纬重新盖上锦盒,微微咬牙:“赵书庸,我们要赶快离开华阳观。豫章很可能已经认出我们了!”
见赵书庸一脸迷茫,高纬随手将锦盒丢给他,并跟他简略地解释了原因。
锦盒中放着的是一方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