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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是属于冯小怜的眼泪,不是你口中的冯淑妃。”
前世冯小怜的最终封位便是淑妃,在宫中仅次于皇后穆宁雪,但高纬从不用这个封号隔开她们的距离,她任性地坚持用“怜儿”来称呼冯小怜。
在那段初恋中,高纬一直是用普通恋人那般亲昵随性的态度对待冯小怜,冯小怜也一度恍惚地以为她们真的会天长地久地相恋。
但在高恪夭折后,高纬便开始用“淑妃”称呼她,冯小怜也不再唤她“阿纬”,变成了寻常帝妃之间的相处方式。
那段初恋,仿佛只是两个人共同编织的一场异想天开的美梦。
高纬闻言,脸上露出非常短暂的错愕,正在此时,一滴泪珠流出冯小怜的眼眶,滴落到高纬手腕上的肌肤上。
晶莹的液体似乎随着温度静悄悄地流进高纬的身体中,流入她的五脏六腑。
洗去了高纬心中的愠怒与烦闷,只剩下那不容忽视的眷恋之情以及真切的怜爱之意。
高纬深深地望着她,握住她的手,轻轻唤道:“怜儿。”
冯小怜低声道:“愿为比翼鸟,施翮起高翔。”
高纬双眸睁大,听她继续道:“这是前世我一直想与你说的话,但我。。。不能对你说。”
高纬当然明白她话中的深意,更清楚背后的缘由是什么。
可冯小怜太过聪敏,心思藏得也深,两世种种,都令高纬无法完全相信她。
然而即便如此,高纬仍是叹息道:“怜儿,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高纬微微直起身,眼中泛起真实的笑意,然后,她低头含住了冯小怜的唇。
不论是牛髓口脂的芬芳淡香,还是她本身的柔和暖香,它们都使高纬心驰神往,心绪神游。
冯小怜轻轻拢住高纬的脖颈,舌随心动,主动牵引高纬的欲念。
她被高纬情不自禁地搂紧,青丝顺势盖住栗发,并在之后,一起落到床榻上。
暖香同药香随之混同一处,形成一种奇异的香。
※※※
高齐开国至今,上至郡王,下至县子,得爵者多达近百名,却无一位亲王。
结果今上登基的第十二年,就在同一日晋封了两个弟弟为超品亲王,并且授予辅政重任。
同在殿中听旨的某些朝臣原想趁机逢迎二人,不曾想两位新晋亲王的脸上不但毫无喜色,反而多了几分忧虑之色。
等朱明门前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高俨突然跪倒于地,接着在高绰震惊的目光中,他异常恭敬地朝着朱漆大门行礼叩拜。
每一次叩首,都结结实实地嗑在青石砖上,无论是悲愤,还是感激,全都消散在一声声的叩头声中。
他用这种悲怆而庄重的方式,与自己的过去告别,抽去自己心中的欲念,迎接崭新的自己。
足足叩首九次后,高俨才重新起身,鲜血顺着口鼻,滴在地上,他却露出一个释然而无力的笑:“二哥,我不争了,再也不争了。”
高绰沉默许久,最终叹道:“为时不晚。”
※※※
胡棽和小瑞炘一同来请安时,恰巧看到了如往常般,正在与皇帝禀报朝政的太子高恒。
尽管令太子监国,但高恒到底年幼,加之临近冬季,重大朝政颇多,皇帝遂命太子五日一次地向她禀报朝议之事和自身的读书进程。
所幸太子想来过目不忘,过耳成诵,监国近一月来,未曾遗漏一事。
“。。。关中、并州、晋州、汾州等十余州相继大旱,雍州和东雍州更是深秋降雪,霜害秋稼,百姓无以为食,诸州因本州储粮有限,以致赈灾不力,造成民众因灾而鬻儿卖女,道殣相属之惨事。”太子一板一眼地复述着近日所听到的奏报。
“此事可有朝议结果?”“楚王叔(高俨)本想调拨漕粮(专供京师所用)赈灾,但度支尚书说,新都剩余宫室及父皇山陵尚在营建,漕粮及银钱所耗不菲,难以兼顾。所以秦王叔(高绰)最终决定仍然依从旧例,遣使赈恤,调集附近州县的常平仓赈济,优免明后两年租赋。”
见太子欲言又止,高纬道:“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儿只是觉得,今年各地受灾严重,朝廷却以宫室修建为重,置百姓于不顾,有违孔孟仁道。”
“那依太子的意思是?”“儿觉得,当前该以赈灾安民为先,暂缓一部分宫室的修建,节省下来的漕粮立即划拨受灾州县,而且地方粮仓过少导致储粮不足,也是造成赈灾不力的一大原因,应于各地增设粮仓储粮,以备不时之需。”
对于太子这条目标明确,条理清晰的建议,皇帝未置可否,只是问道:“还有其他朝议吗?”
“苏尚书上奏说,历年在寒士考试中选取的士子过多,但朝廷职官早有定额,再加之因孝廉而选取的士子也不在少数,致使本朝低级散官人数远甚于前朝。如此一来,不仅无益于朝廷,士子们也是在虚耗才干。苏尚书请旨,减少选官数目,革新选官准则。”
“对于此事,太子可有见解?”皇帝的态度很温和,眼神中却带着锐利。
太子不疑有他,慢慢说道:“九品以上官吏虽一律由朝廷任免,但州县主官的僚佐属官,却都是主官就地录用的,大多出身地方大族。不但让主官处事时,被大族掣肘,还会让大族愈加势大。儿听说,本次受灾州县中,便有属官暗中为家族谋利,左右赈灾之事。儿觉得,刚好可借着这个由头,命朝廷散官担任州县属官,一来削弱大族势力,二来锻炼官吏能力。”
“太子。”皇帝淡淡道:“这些,是谁教你的?”
“父皇。。。”“是你的师傅们吗?哪位师傅?”皇帝就这样冷淡地盯着太子,一瞬不瞬。
太子面上露怯,低声道:“是李少师在听闻了奏报后,无意中说的,儿觉得有理,便记了下来。”
《修文殿御览》编纂完成后,高纬授予李德林正三品的太子少师之职,教授太子书中文义。
皇帝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无意?”
随即摇摇头,平和地说道:“你该回宫读书了。”
太子虽然觉得有一点莫名其妙,但还是乖顺地告退了。
出内殿时,听到姊姊喜悦的喊声:“阿恒!”
下意识想转身,却被身边内侍劝阻:“殿下,到读书的时辰了。”
小瑞炘的乳母也说道:“殿下,太子殿下和您不一样,他要以读书为重。”
小瑞炘不满道:“太子就不能和姊姊一起玩耍了吗?”“太子殿下先是储君,然后才是您的弟弟。”
胡棽见小瑞炘破天荒地露出失落的神情,心中也很难过,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牵着她入殿。
一见到她们,高纬立时变得和颜悦色,朝女儿问道:“身子可舒服些了?”
三日前,小瑞炘忽然发热,尽管知道胡曦岚肯定会好好照顾女儿,但高纬还是非常担忧。
赵书庸一日数次地被派去询问病情,倒让胡曦岚有些不胜其烦。
今日见到女儿,高纬总算放下了心。
小瑞炘连连点头,但高纬还是不放心,嘱咐道:“临近冬季,切勿贪凉,你刚刚痊愈,也容易反复。”
小瑞炘正欲点头,就听人笑道:“陛下,炘儿是因为孝顺才生病。”
小瑞炘循声望去,乖乖喊道:“姑祖母。”胡棽紧随其后地向高彻行礼。
高纬道:“永熙姑姑此话何意?”
“四日前,我来探望陛下,因有事耽搁,将近下钥时分才出宫。”高彻侧头看向两个孩子,笑意加深:“途中,我正好看到这两个孩子衣衫单薄地跪在蓬莱池边,对月而拜,炘儿更是仰天祈求道:愿以身代父,惟望兄兄康复如初。”
两个孩子闻此,不约而同地身子一僵。
未成年皇嗣黄昏之后偷偷离开寝宫,已是不合规矩;更别说对月祈祷,这种不合鲜卑习俗的举动。
她们当时已经是做到尽可能小心谨慎了,没想到竟还是被看见了。
高纬却深受感动,抬手示意两个孩子近前来,面上动容道:“人之命数,自有天定。汝等无需挂怀。”
“舅舅。”胡棽冷不防抬头,说道:“庄子有言: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而孔子也是不语怪力乱神。圣人如此,舅舅又何须对天命之说深信不疑?”
高纬笑意稍稍凝固,问道:“朕记得,你现在应该是在学儒家和法家,何来闲暇研读《庄子》?”
“老师(胡庄)教我读书时,有时会与我说两句道家经典,儿有了兴趣,便自己找了《庄子》研读。”
“那你原先的学业呢?”胡棽听高纬语带愠怒,连忙解释道:“儿不曾落下!”
“那朕考考你,王充认为人之福祸贵贱皆源命数,并在《论衡》中言道:才高行厚,未必保其必富贵;智寡德薄,未可信其必贫贱。操行清浊,性与才也;仕宦贵贱,治产贫富,命与时也。你用你刚才的言论,解释解释。”
胡棽不明白高纬为什么要用《论衡》这种异论之书问自己,更加困惑于高纬的神情。
高纬自幼受最严格的汉儒大家教导,就连礼仪姿态,都精细到几近无以复加,尊贵而高雅是高纬这个舅舅在胡棽心中最直观的印象。
但高纬现在却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她,用一种陌生的气势压制着她,让她深感彷徨无措。
这时,一只小手悄悄握住她汗渍渍的右手,胡棽略显吃惊地望向小瑞炘,得到一个干净的笑容。
“炘儿。”小瑞炘回过头,看到父皇带着明显提醒意味的眼神,愣了一下后,反而更加握紧胡棽的手。
胡棽有了些底气,慢慢说道:“王充此言有理,却不可尽信。”
“正如本朝,若无高祖的眼光独到,顺势而为,只是笃信自有天道,何来如今的高齐江山?儿觉得,王充所说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