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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君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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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诚挚地劝道:“殿下,这子嗣对您实乃重要!若您真不在乎这妇人,不若,去母留子?”

    听他这般讲,公子峥已冷了脸。他俊目微眯,一脚便踹中了大夫的心口,极是不耐地冷笑着道:你一个大夫,却也想干涉孤么?若是不愿做孤府中的食客,即刻便可告老还乡!”说着,他又冷冷睇了眼大夫,震怒地哼道:“听好了,去子留母!”

    对上公子峥眸中厉光,年过半百的大夫也是一抖,他的脸色瞬间便变得煞白,哪里再敢多话,慌张便爬起身来,一揖后,冷汗涔涔地告了退。

    大夫狼狈地自室中退出后,屋内便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彼时,清风拂过窗棂,公子峥只觉手边一动,垂下眼,便见榻上妇人纤长如蝶翼的长睫微微一抖,尚不及睁眼,她苍白的嘴唇已是一动,无比沙哑地嗤道:“君何故多费徒劳?一尸两命岂不更好?我周天骄在你秦元刘家手下亡国,亡族,早便不该苟活于世了,你又何需饶我性命?”

    周如水早便醒了,她只是不愿睁眼罢了。她一直在静默地听着,听着她有了子嗣,听着他道不要这子嗣,听着他道,便是要令她终身不孕终于,周如水强忍着泪再次闭紧了眼,因气怒,她的面色微白,使力抽出了再次被公子峥握住的手后,她便死死地抚住小腹,撇过了脸去。

    见她如此,公子峥的面色更是刷白,他声音微颤地唤她:“兕子”唤了她一声后,他的声音复又平稳了下去,多了几分温软地劝她道:“兕子,这孩儿留不得!这孩儿若是出世,是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的!兕子,你我即便再无子嗣也无妨,峥只如此伴你一生可好?”说着,公子峥的语调越发的温柔亲近了起来,几近诱哄之下,仿若她还是周国未灭时,那个备受尊宠,富贵无忧的周氏帝姬。

    但今时今日,她哪里还是公主啊?如今的她,不过是个苟延馋喘,生死都由不得己的亡国奴!而面前的这个人,却是叫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之后又如何呢?”周如水不为所动地冷笑了一声,她缓缓扭过脸来,睁开眼冷笑着看向公子峥,清透无神的眼底全是疲惫。

    “之后?之后我的子嗣便是你的子嗣,我们会有儿子,会有女儿,他们均会奉你为母,如此,你亦能子女成双。”说着,公子峥的话中越发肺腑真情了起来,他放柔了声音继续道:“兕子,我虽不能娶你为妻,却会一生娇养予你。你当信,有峥一日,便有你一日活路!”

    他说得真挚,周如水却越笑越冷,她眸光苍凉冷寂地睨着他,犹带讥讽地嗤问:“那又如何呢?”

    她堂堂周王独女,一代帝姬,曾经,周国最富庶的城池是她的封邑。曾经,第一美人夏锦端也不如她艳美多姿。却不想,旦夕/惊/变,如今的她竟会落得被安置在阴蛰的角落里以色示人,苟延馋喘在仇人膝下的下场!

    沦落到这番田地么?她却还要感恩戴德,小意温柔么?

    遥想当年,秦元刘氏纠众叛变那日,有彗星见于邺。周王被困宫中,眼见命不久矣,便被逼自刎于殿上。彼时,刘氏将周王的尸身悬于城门之上,昭告天下:“皇帝春秋已长,不亲万机,荒废社稷,祸及黎民。耽淫内宠,毁人伦之叙,乱男女之节。又为群小所迫,重危社稷,不可承奉宗庙。”同时,又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曲巫卦,道是:“周氏存,周土焦。”

    如此,百姓便再容不得周氏族人了!群起激愤中,周氏族人均被处以了极刑。周如水虽带着人皮假面混迹于众侍婢之中侥幸苟活,却也终是由钟鸣鼎食的贵人,沦为了最下等的贱口。

    有道是冤家路窄,她如何也不会想到,她会阴错阳差地流落进了昔日驸马刘铮的府中,沦为了公子峥门下最卑贱的下等侍婢,奴氏。她更不会想到,她一躲就是六年,却还是被公子峥意外识破了身份,被强要了拘于后院。以至于,不得不面对今日之局面。

    “凡事不破而不立,小周实知我心。”

    “多可怖啊,我便是自裁而亡的,那感受,实不是常人可忍。”闻言,周如水失笑出声,笑着笑着,喉头却是一哽。她静了静,直过了半晌,才哑着嗓子继续地说道:“我那一生并不快活,大兄惨死,二兄重病而亡,家道中落,又识人不清断了卿卿性命,太苦了这般,我又何必折腾呢?”说着,她转过脸去,迷茫地看向雾墙后头子昂高俊的身影,她毫无欣喜地,叹息着继续说道:“子昂,天数运道哪里是轻易就能转圜的呢?我会活?从哪儿开始活?是家道中落的那一刻?还是身陷囹圄的那一刻?那些经历,只一次便肝肠寸断了,我又何苦再去遭一次罪?如此,我又还想着出去做甚么?不如就在这儿陪着你,我俩生生世世,相依相伴,不也是顶好的么?”

    “但你心有不甘啊!”

    “不甘么?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周如水的小嘴颤了几下,未几,她抿了抿唇,垂着眸道:“吾心如止水,未有不甘。”

    她说得轻巧笃定,子昂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低低地说道:“你来之前,黄粱梦中从未有过死魂。莫不是你心中有极强的怨愤冤屈,小周,你是不会出现在此处的。”

    “那又如何?”周如水梗着脖子,倔强地垂下了眼。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才是你。子昂所认识的小周,绝非怯懦的姑子。”说着,子昂笑了笑,他的笑声淡淡传来,笃定宁暖,却又平淡如风。

    周如水的心突突的跳了几下,堪堪被言中了心思,她心底一恸,坐直了身子,转过脸来,泪眸盈盈地望着子昂那陪伴她走过了无数孤寂长路的朦胧身影,喃喃地说道:“我自是满腹委屈伤恨,巴不得一切重头来过。可,这些日子以来,若不是因了你的陪伴,我早就疯了。我并不怕死,再死一次也没有甚么大不了的。可我怕的,却是无力回天!我一个姑子,要如何才能力挽狂澜?若然事败,我又该去怪谁?”

    问这世间,有谁明知刀山火海,都受过一次痛了,却还一往无前的呢?周如水实在是怕了。

    她的迷茫伤痛,叫子昂也是长长一叹,他念了声:“痴儿。”抬起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掌贴在薄雾之上轻轻抚动,恍若是在抚摸周如水的发顶。

    周如水凑过了头去,她巴掌大的小脸贴在雾墙上,静静地看着子昂朦胧的身影,语气轻缓,低低地问他:“子昂,你是想出去了罢。你既知晓其中机窍,可是凭你一个之力,出不去么?”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如天地,如日月,如男女,如生死,亦如你我。我是生魂入梦,你是死魂入梦。我为阳,你为阴。凭我一人之力是永远都出不去的,只有你我齐心协力,才可凭意念冲破禁制,摆脱这儿。”

    “出去后,你我可还会记得彼此么?”

    “黄粱梦碎,前尘往事皆成浮尘。你我或许会忘却过去,忘却这的一切。”子昂的声音很轻,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世间风雨琳琅,山水总有相逢,若是有缘,你我终能再续。”

    闻言,周如水半晌没有答话,她怔了怔,失落地道:“甚么都不记得了,我又如何逆天改命?若是重来一朝,却终抵不过天命,我又该去怨谁?”

    她的声音满是茫然无措,听着,子昂没有答话,他只是轻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果然,她真的活过来了,岁月真的为她倒转了!

    “阿英。”周如水收回了心思,她倾身撩起车帷,明眸微抬,略过围在南城门前的香车宝马,纨绔仕女,直盯向了城门前高高矗立的双阙。

    十年后,刘氏一把大火烧毁了整座邺城。周国灭了,国都邺城亦成了废墟残垣。那时,邺城处处唯剩庑顶烧焦倒塌后所成的焦土,厚实的城墙上没了城楼,旷阔的街道上也再没了鲜衣宝马,华灯高楼。她还记得,她最后一次回望邺都之时,她的亲人都死了,这座昔日最为繁华的都城,亦随着王朝的灭亡走向了覆灭。

    子昂所言不假,但却错了一件。哪怕摆脱禁制的过程中灵魂如撕裂般疼痛,可前尘往事她却都还记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叫她难以忘怀!不能忘怀!

    现下,繁华的邺城仍在,人群喧嚣不止,姑子们都盛装打扮,眉目含情地坐在羊车、马车之中,等着刘峥的到来。

    一切,都与往昔相差无几。唯一变的,只是她而已。

    “你方才所言,可是秦元刘峥?”周如水扯了扯唇,望着车外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景象,双目微垂。

    “自然。”夙英轻笑,满目欢喜地顾盼着左右回道:“女君,瞧这时辰,刘峥似是快到了。”

    “是么?”周如水莞尔,放下车帷,她倚在凭几上盯着手指发了会呆,半晌,才拖着音,漫不经心地朝外吩咐道:“那便驶上前去罢。”

    次日,恰逢初五。瀞翠坐在廊下俏生生地磕着瓜子,活灵活现地道:“女君,您不知谢姬那张脸,白得都能刷锅底了。”

    她正绘声绘色,夙英忽然喘着气小跑进了殿来,乍见周如水仍披散着长发,慵懒斜倚在软榻上,夙英登时便叹了口气,急道:“女君,王三郎的马车已候在宫门前接您来了。”

    闻言,周如水噎住,少顷,才支支吾吾地问道:“接本宫?”

    瀞翠也是一怔,直被瓜子呛得咳了起来。她猛得起身,疑惑地望住夙英,云里雾里道:“阿英你倒说明白啊!甚么王三郎?王三郎的马车怎么会来接咱们女君?”

    却哪还有时间慢慢解释?夙英快步地走向了周如水,一径瞪着瀞翠,有气无力地嗔她,“你就是个不着调的,都这时候了,还不快服侍女君梳头!”

    说着,夙英扶起周如水往椸前更衣,边走边道:“二殿下前阵子事忙就忘了告知您,上回下棋,是二殿下赢了。王三郎因此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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