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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嬷嬷一阵气闷,看着屋里这些人,老夫人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看着她,有点送客的意思,她身后还站着方才前后夹击抢白她的一个老嬷嬷一个小丫鬟,这两位脸上的表情可就直白多了,看见就让人心生不快。
再下来她的小姑子身契还在老夫人手里捏着呢,也不敢说话了,至于小姐跟少爷,少爷倒是看着她,只是眼神里有点怀疑,小姐连头也不抬,似乎全然不打算表态了。
门口还站着个手里拿着木棍的老头子,见她眼神过去,还恐吓一般举了举棍子。
也不怕闪了你的老腰!宋嬷嬷呸了一声,道:“罢罢罢!我这便走了,回去就跟老太君说,她的好意被人当成了驴肝肺!脸也被人家狠狠踩在地上!这都是什么亲家!”说完她头一扭就往外走。
对于宋嬷嬷这等临走还不忘打个嘴炮,妄图让别人不开心的人,玖荷唯一能做的就是还击回去,“随你怎么说,横竖你差事没办成,就算你能说出朵花儿来,你还是没办成差事。”
宋嬷嬷脚下一个踉跄,伸手扶了门框这才站稳,天哪,这死丫头真会往人心口上戳!她不禁想起来临走的时候是怎么跟老太君保证的,要是就这么回去她觉得自己连脚都抬不起来了。
常嬷嬷一咬牙,道:“我去送送我嫂子。”说完几乎是跟老夫人那声嗯一起抬脚,两步走到了宋嬷嬷身边,搀着她出门了。
老谢举着木棍,也跟了过去,“平兴镇虽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美誉,不过我们陶家也是官宦人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大门还是得好好看着才是。”
老夫人看了一眼她的这一对孙子孙女,不管怎么说,这个反应倒是还算满意,道:“你们也回去吧。”
屋里转眼便只剩下老夫人,谢嬷嬷还有玖荷三个。
老夫人看了玖荷一眼,忽然皱了皱眉头,叹息道:“你这个脾气”
玖荷心里一抽,心中忐忑不安,连头都低了下来,不敢去看老夫人,生怕从她嘴里说出来什么她并不想听的话语。
“怕什么?”老夫人反问道,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笑意,“我是说你这个脾气,在我们小门小户居家过日子的挺好的,嘴利索,心里也有主意,想说什么自己就说了,不像那些个闷葫芦,故作矜持,非得叫别人猜来猜去的。”
老夫人叹了一声,忽又笑道:“明儿买菜这事儿也交给你了。没两天怕是就要下雪了,你谢嬷嬷老胳膊老腿的,踩个石头子儿都能摔喽。”
玖荷松了口气,笑眯眯道:“我去买,保管买回来又好又便宜的。”
谢嬷嬷笑了两声,“也不能杀价杀的太厉害了,别人家里也是要过日子的。”
“我知道我知道,您就放心吧。”玖荷笑着出去了,道:“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菜,晚上我们做顿好的。”
老夫人看着她出去,转头对谢嬷嬷一笑,“她来了,你也是轻松许多了吧?”
谢嬷嬷点头道:“要说她刚来那两天我心里其实也是有点怀疑的,只是这些日子看下来——”谢嬷嬷吸了口气,伸出手指头一条条数了起来。
“早上第一个起来烧水做饭,连柴都劈了,一日三餐变着方儿的做,菜煮的烂,饭也烧的烂,味道也放的够重,完全是体谅着我们这一家全都是老头老太太的口味来的。”谢嬷嬷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还有去后山采了什么夜交藤和着老姜给烧的泡脚水,您摸摸我这手,比去年暖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啊。”
“谁说不是。”老夫人也笑道,“原先冬日里我睡到半夜便是腿酸酸麻麻的,现在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了,我儿结的这个善缘就是苦了这孩子了。”
老夫人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道:“我们给她多做两身衣裳,年轻姑娘的,还是稍稍打扮些好。另外再去跟族里说一声,就说我年纪大了,要滋补,让他们隔三差五的给我送些野味来。她这样瘦,比依依还大三岁呢,站在依依身边还没她高,也不知道以前受了多少苦。”
谢嬷嬷答应了,笑着出去道:“我这就去。”
再说她本来就是很无害的,尤其是对这等权贵来说,她不过一个才十三岁的瘦弱姑娘,更别提那两个手里拿着棍子,对她虎视眈眈的家丁了。
甚至玖荷也知道,那扇朱红色的威严大门后头,还有数不清的家丁,只要——
“你们又在这儿胡闹什么!”
玖荷惊觉她身边响起一个略带稚嫩的却又很是威严的声音,她惊异于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被人被走到了身边,不过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就被那两个从狐假虎威变成抱头逃窜的家丁吸引住了。
“世世、世子。”
吧嗒一声,那两根木棍也掉到了地上。
“大哥。”那只小名喜鹊的鸟也低了头,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甜滋滋的叫了一声。
玖荷皱了皱眉头,说句不好听的话,她想起上辈子睿王妃出现的时候,一开始也是做出一副大肚的模样,还柔声细语的好像要替她伸冤,可是最后却是她亲手送自己上路的。
而且当日这位世子也在大堂上,猛然间玖荷浑身一颤,背又疼了起来。
“把这两个人各打二十大板,送去田庄上种地。”这一位世子理都没理那喜鹊,直接处罚了两个家丁。
玖荷低了低头,想趁着这个机会溜走。现在她对上睿王一家还太过软弱,只能徐徐图之。
可是若是动了,将那世子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怎么办?
“谁放她出来的?将二门上的婆子也都换了。王府不需要这等门禁不严的婆子。”世子说话声音不大,还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朝气,只是更多的却是不容挑衅的威严,“她身边的丫鬟也得换。”
“大哥!”喜鹊儿的声音有了几分焦急,“这可是后院的事儿。”
玖荷没有抬头,只是听着世子半晌没出声,忽然他听见一声叹气,“你真以为我想管你?”
玖荷的心里抖了抖,那边已经传来了喜鹊的哭声。
只是这哭声对于一个有弟弟的玖荷来说一点都不陌生,每次张发想要什么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假哭!
玖荷一点都不心软,世子也是一样,他指着喜鹊的脚,“哪一只迈出大门,我就砍了哪一只,你可以试试。”
哇!这一次听起来是真哭,那只鸟儿一边哭一边撒丫子往大门里头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我叫我娘收拾你!”
世子冷笑了一声,玖荷也是一样,只不过一个笑出声来,一个闷在了心里。
不过就这么一回,玖荷对世子的印象好了许多,她想起上辈子睿王妃那虚张声势的话来,只是又叹息一声,想必睿王爷还是偏向这一对母女的,否则世子不会管不住她们两个。
“姑娘,方才——”世子说了这四个字就稍稍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用来称呼跑进门的那鸟一样,半晌他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只用她来代替。
“她仗势欺人,我定会严加管教,姑娘可有受惊?”
玖荷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了一声,“多谢世子搭救。”说完便朝后退了一步,“我不过是路过此处,原想抄个近路,没想——”她抿了抿嘴,装出一副很是着急又客客气气的样子,“我先告辞了。”
世子似乎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道:“姑娘路上小心。”便也带着身后两个小厮回了王府。
至始至终,玖荷都没抬起头来,她看不见世子的脸,加之个子又矮,世子自然也只能看见她头顶,还有小半个光滑的额头。
门里头已经传来了方才那两人的哭喊声,还有毫不留情的板子击打肉身的声音。
玖荷嘴角翘了翘,又回头看了看门匾上大大的睿王府三个字,转身离开了。
一路又走到了热热闹闹的闹市区,玖荷伸手摸了摸背,离开睿王府,离开睿王这一家子,她的背再也不疼了,也再也没有那种绝望到了顶点的无力感。
那只鸟还不到十岁就被教养的这样歹毒,可想而知那睿王妃是什么人了。就算这辈子她不去将军府,她们也定是会找别的替罪羊,况且她不相信她是死在睿王妃手里的第一个人。
事情做得那样熟练,一点愧疚都没有,手上毕竟沾了不少鲜血。
玖荷咬了咬牙,又往自己背上狠狠一按,她是一定会再回来京城的,到时候有冤伸冤有仇报仇,不管过程再曲折再坎坷,上辈子的仇要报,这辈子非但不能叫她们继续害人,还要血债血偿!
至于她这一对父母,想必没了她的供养,两人定能自力更生勤勉持家,连她那便宜弟弟发哥儿也能早早自立,好好当个顶梁柱了。
玖荷嘴角微微翘了翘,不管怎么说,没了她,他们也不会为了那区区一百两银子断送了性命,也算是报答了他们半死不活的养了她这好些年吧。
玖荷步履轻快的从西门出了京城,下面就是一路往西,有一个名叫平兴的小镇子,那儿就是陶大人的老家。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加快了脚步,她记得京城出来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有个不大不小的村子,里头有个很大的车马行,南来北往的生意络绎不绝,只是因为京城租金太贵,掌柜的索性选了这个地方,不过离京城也不远,来回都很是方便,尤其是对出不起大价钱的百姓来说。
不过就这么去了还是有点冒险,玖荷现在万分庆幸她上辈子那十几年都在别人家里做工,来来回回的事情听了不少,虽然没有行过万里路,也知道这种情况怎么上路才是最安全的。
她先去买了两个篮子,又去村民家里买了不少的干笋鸡蛋等物,因为已经到了秋天,这等东西正是最多的时候,置办下来也不过才花了二十文钱,还有人送了她不少馒头等干粮。
提着这两个篮子,玖荷到了车行门口,“掌柜的,我去平兴镇。”她笑眯眯的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