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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的。”那婢女笑道,“就在凉亭里呢!”
“这茶是给表郎君送去的吗?”
“是的。”
水奴道:“正好我要拜见表郎君,便由我送进去可好?”
婢女立即把手里的茶盘递给她。“如此多谢水奴了。”
水奴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掀开竹帘走了进去。
凉亭里燃着驱蚊的香炉,当中放着一张案几,只王韵书一人,此时正盘腿坐在案几前看着手上的书卷。见他进来,便笑道:“水奴娘子来了?请坐!”
水奴在案几侧面跪坐下,然后拿起王韵书的茶杯给他沏了一杯茶。王韵书伸手接过,道:
“多谢!”
“表郎君不必客气。”
王韵书笑了笑。接过茶,浅浅抿了一下,又放回案几上,然后转头看向水奴道:
“水奴娘子,仆已经决定好,待你我离开殷家之后,咱们先回去见过家君家母,待禀明他们之后,再游览名山翠景,你看可好?”
水奴顿了顿,并未回答,只是垂下头低声说道:“有一种糕点,表郎君可有兴趣知道?”
王韵书道:“是什么?”
水奴道:“以糯米磨成细粉,把酒浆和匀,烘得极干,再研细了,又下酒浆。如此再三,馆起成糕。糕点雪白可爱,香气宜人,服用之后再辅以热茶,酒力便会发作起来。特别是早上空心之人,乘饿上头,吃得多了,热茶下去,发作上来,一般娘子都不甚酒力,又如何当得?”
她嗓音缓慢,可是一字一句却听得人心惊,王韵书放下书卷,认真的看着水奴道:
“水奴娘子,你告诉仆这种糕点可是想说明什么?”
“婢子不欲隐瞒表郎君。”水奴低声说道,“这便是当日殷萝醉倒的原因,因为之前借用了表郎君名义,所以在这里向表郎君言明。”
王韵书一顿,他真的没想到水奴会忽然对自己全盘说出,惊讶的道:“水奴娘子,为什么告知我这些?”
水奴停了片刻,才又说道:“婢子是想坦言,或许第一眼看见的,并非是一个人的全部。”
王韵书一顿,他忽然有些明白了水奴此次前来的目的,心里一沉,开口道:“你想告诉我说,我也许不应该带你一起走的是吗?”
“是。”水奴点头,“毕竟能弄出这些歪门邪道的法子,至少心肠是歹毒的。”
“你不用这般诋毁自己。”王韵书道:“仆知道的?”
水奴抬起头,“表郎君知道什么?”
“嗯。”王韵书点头,“知道那时你借我的名义传话殷萝,说我要离开的时辰,也知道……那时在云烟斋接待殷萝的其中一个婢女,是你身边的那个因田娘子假扮的。”
水奴顿了顿,她本就未刻意瞒着,云烟斋又是王韵书住过的地方,所以并不意外他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五郎之前中的那种毒,是殷萝的手笔吧?”见水奴沉默,王韵书又开口。见她有些诧异的抬起头,便又接着说道,“之前那个婢女自杀的时候仆也在场,当时殷萝的反应有些奇怪,当时只是有些怀疑,现在看水奴娘子这般神情,应该是肯定的了。”
水奴闻言说道:“婢子让因田去探听过,未曾冤枉四娘子。”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透露了很多信息,比如殷萝身边那么多人,因田该是何等身手才能不声不响的探听来这些信息,又比如,她和因田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个因田会听她吩咐的。就他所见,那个叫因田的婢女便是在殷暖面前时,虽然恭顺,却也没有做为一个家僮的那种彻底服从的感觉。
“她此次行事太过,这般结果还算是好的。”最后,王韵书什么也没问,只是如此说道。水奴如此聪慧的人,毫不隐瞒的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
水奴给他又添了一杯茶,周围忽然有些沉默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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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三章 画像()
“水奴娘子。”王韵书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此次来,可是有话要说?或者该请问,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水奴拿着茶壶的手忽然顿住,而后茶壶歪了一下,茶水洒了出来。
“抱歉!”
王韵书伸手接过茶壶,看她手忙脚乱的拿出巾帕擦着,从来未曾有过的慌乱模样,忽然苦笑一下,而后柔声说道:“水奴娘子,我不逼你,其实总结你跟我说的这些话的目的,就是已经决定了吧?”
水奴放下手里擦着案几的巾帕,跪坐着转向王韵书的方向,而后深深行了一礼,嗓音和缓又句句清晰的道:
“表郎君,婢子多谢你的好意,只是,婢子食言了,终究还是决定留下。”
这种想要保护的心情,也许和当初希望保护明照的执念一样,但或许,多了些什么不一样的。只是具体多了什么,她现在还无从得知,也不想去管。
王韵书既然说过不会勉强,就不会食言。只是,知道人已经离开,他看着已经没有半分热气的茶水,低声说道:
“想带你离开,不只是好意啊!”
“郎君。”书墨走进凉亭来,见王韵书沉默的模样,有些疑惑的道,“水奴娘子不跟我们一起走了吗?”
王韵书点头,“不走了。”
书墨闻言有些惊奇也有些失望,半响又道:“那……郎君为什么不劝劝她呢?”
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其他人想要跟着他家郎君走的,这其中甚至还有不顾身份地位想要跟着跑的大家娘子,水奴这样决绝的。还真从来没见过。
“她既然开口,便是已经决定了的事。”王韵书道,“欲拒还迎、以退为进这样的性格,她是不屑的。”
不仅不屑,是决绝吧?
想起自己后来对她说,若是在殷家留不住了,可以带信给自己。然后自己来接她时。水奴感激而又认真的回答,“婢子言而无信一次已是大错,今日做了决定。今后结果如何都是自己种下的因缘,断没有再连累别人的道理。”
终究是一点希望也没留吗?
水奴回到树砚阁,她是殷暖的婢女,虽然得了主人恩典休息几日。但也没有一直偷懒的道理。
只是到了殷暖屋子,却被告知人不在。问了一下,得知了殷暖去处,水奴又转身离开。
一路按照婢女的指点来到一处院子,只见里面放着多辆马车轿舆。各种款式皆有,想来此处是司园放置出行工具的地方。
殷暖着一身白底蓝纹的大袖衣衫,正站一辆马车前吩咐着什么。而其他几个奴仆正在往马车上搬着东西。
“五郎君。”水奴上前道。“是要出行吗?”
“不是。”殷暖摇摇头,对他笑了笑。说道,“之前听表兄说这两日就离开了,吾想路途遥远,便为你准备一些出行的行礼。
水奴惊讶的看着眼前这精致的马车和不停的搬上马车的东西,所以,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
“五郎君,这么多,你都准备了些什么?”
“夏季将过,秋冬的衣衫吾让他们准备了些,还有路上吃的干粮。”殷暖道,“本来想给你指派两个家僮跟着的,后来又想表兄一向简装出行惯了,他可能不喜,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有一些银钱,毕竟财不露白,吾就私下再给阿姊你好了。”
“五郎君。”水奴惊讶了半响,才终于开口,言语间带着些笑意道,“婢子应该只是司园的婢女吧?这般阵势,似乎过了些。”
“怎会过?”殷暖道,“此次醒来能再看见阿姊,吾心下感激不尽,就想着,若是阿姊离开之后,此生命尽之前,再能得见一面,大概也就无憾了。”
说着,抬起头来看着水奴笑道,“因此,阿姊可否答应吾,在下一次见面之前,都要平平安安的可好?”
水奴心里忽然有些刺痛,眼里也有些酸涩,顿了顿方道,“五郎君,回去吧!”
“什么?”
“婢子说回去吧!”水奴道,“不用准备行李了,婢子不走了!”
殷暖闻言愣在眼里,半响,唇角的笑意终于蔓延到眼里去,“阿姊,你……可是说的真的?”
“嗯。”水奴点头,“不走了。”
他忽然觉得心痛,为殷暖为她做的这一切,明明不舍她离开,却一点点的为她的出行准备好。
或许这份牵绊代表了什么她现在看不明白,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发展。只知道,即便已经过了两年,即便他已经长大能自保,她还是不忍,也不舍得离开。
那个也许山远天阔的悬崖之上,就算一辈子也爬不上去,只要在他身边,想来也是一片与世隔绝的乐土,在那里也有风自来,有花会开。
心里的害怕终于放下,殷暖去到王韵书住的屋子,王韵书没在,家僮见是他来,就主动把他引了进去。门的一侧是坐榻,坐榻对面有两个博古架,博古架前又一张案几,上面摆放着一副半开半卷的书画。殷暖起身走在卷画前,微微低头打量着。
画卷露出一角,想来应该是一副人物的画像,殷暖看了半响,忽然有些入迷的伸手拿起来,而后打开。
在过去的两年里,他曾经多次想过要画水奴的画像,可是每次都在将要落笔的时候,只是画出一片熟悉的山水,然后就会想,水奴她此时会在这片山水的哪个地方?在做什么?
因此,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画像上看水奴,是这样的。
画面里,正对着的是古墨斋的门,门里门外有许多人,然后在这些人中间,水奴微微垂首,挽袖执笔。在那一瞬间,殷暖几乎又像是回到在古墨斋的时候,水奴替他答应了掌柜的要求,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写下了“古墨斋”这几字。
“这可能是我画得最好的一幅画了。”王韵书不知何时来殷暖旁边,看着他手里的画像,然后又回头问殷暖道,“五郎,你说画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