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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殷暖如此反常的在意水奴甚至到废寝忘食的时候,心里也恼怒不起来。
见殷暖闻言神色果然放松下来,谢氏心里更是叹气,可能殷暖自己还没觉得。水奴对他的影响也太大了些,而这于他而言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一样昏暗的视野,一样潮湿的稻草,私牢顶上的水珠从同一个地方掉下,便是连身上的伤都是一样凄厉惨绝,这一幕,和水奴那个婢女当时所在何等相似?不一样的。只是这个受伤的人已经变成自己而已。
元氏平躺在稻草上。和水奴当初一样的动作,双眼直直的看着头顶的虚空,任由头顶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落进眼睛里。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不过朝夕之间,伤痕累累的躺在这里的那个人就变成了自己,也不知这是真像殷暖之前说的那般是因果轮回,还是只不过因为自己强求之后发现。那个东西不属于自己而已,而自己。并非错了。
翌日巳时就是沉塘之时,元氏忍着全身的疼痛,第一次觉得迎接死亡也可以如此迫不及待。
远处突然有脚步声响起,两只脚一个人。尽管很是轻微,在这寂静的夜里,像是一步一步踏在心脏上走过。
“六娘?”殷照在私牢门外停下。手里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看着地上狼狈的元氏。不敢置信的道:“他们打你了?”
私牢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烛灯,虽然看不仔细,但是在他印象中一直风情万种的元氏,若非无力,何曾会让自己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倒在地上?
“二郎君以为……”元氏的声音很平静,只有些嘲讽的看着他,“像妾身这种不守妇道、败坏门风的妾室,有资格拥有一个干干净净、轻松沉塘的待遇吗?”
“可是……”殷照有些难以启齿,似是悲伤又似是遗憾,“不都已经判了你的死刑吗,又何必、何必再施酷刑?”
“落井下石的人多的是。”元氏无所谓的道,“何况是一个已经被定了死刑,万劫不复之人。”
殷照也有几分伤感,沉默片刻,又问道:“六娘,之前在堂上时,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明明一开始怎么看都是她站在主动的地位陷害别人,为何最后让自己落到如此结局。
“没有什么,不过是着了别人的道而已。”
急功近利,被别人描述出来的那个拉谢氏入万丈深渊的景象冲昏了头脑,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别人铺好的路,直到万劫不复。
其实现在想来,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的非要置谢氏于死地,归根结底,不过嫉妒二字。越看她的端庄高雅就更存托出自己的卑微无德,就会生出想要彻底毁掉的想法。这种想法一天天积累起来,直到最后彻底变成了恨意。
“六娘怎能如此轻率?不仅没能弄死谢氏母子,还差点……”他本来想说还差点连累了自己,不过见元氏如此狼狈的模样,又换了一种悲伤一点的口吻,叹道,“还让自己如此下场,让人心疼。”
“二郎君这是做什么?”元氏好笑的看着他,“妾身不过是一个不顾廉耻妄想勾搭你的下贱之人,该远离才是。若是这么一副依依不舍、不合常理的表情给人看去,倒时候妾身再说什么可都没用了。”
“六娘。”殷照想了想,愧疚的道,“我知道你是在怪我,可是那种情况下,你都已经被确定了罪行,我……我又何必再……”
“再被连累是吗?”元氏替他接完后面的话,满心的无力和酸苦,“二郎君你到底是长了一颗怎样的心,逍遥快活的时候不是承诺得好好得吗,怎么事到临头就退缩成这样了呢?”
殷照一咬牙,开口道:“六娘都说了是那种时候说的话,此时何必再提?更何况,我现在被罚禁足,不还是来送你最后一程了吗?”
元氏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从来不曾见过的陌生人一般。
“滚!”她猛的坐起身来,不顾满身的伤痛,抬手指着通往牢门的巷道,决绝的道,“我都要死了,你就能别再来我面前恶心我了吗?”
“六、六娘。”殷照诧异的看着她,而后一跺脚,生气的道,“难得我可怜你,还偷摸着前来看你,你却如此态度,真是不知好歹。”
“哈哈哈。”元氏忽然大笑起来,“我是不知好歹,不仅不知好歹,还只知人面不识人心。”
这是怎样一个讽刺的故事?她赔上一条性命,而他不过走了几步在她临死前来打个招呼,她却成了不知好歹的那一个。
“殷照。”元氏直直的看着他,冷冷的开口道,“你真的以为,我那个时候不把你供出来,是因为对你情根深种不能自拔是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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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一章 愧疚()
“六娘这是什么意思?”殷照不解的看着她,“难道不是如此吗?”
“呵呵。”元氏冷笑道,“你这样人,怎么会值得别人的真情?”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来,又说道,“对了,倒真是有这样的人的,当初那个叫做容柳的傻子婢女不就是吗。”
殷照皱眉,“六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无端端的提起容柳来?那个他已经快忘记容貌脾性的,被他一声令下之后死在乱棍之下的婢女。
“我只是想说只有傻子才会爱你。”元氏森冷冷的说道,“不过骗了她几句说你关注过她几眼,就巴巴的从司园那样的平安之地跑过来。若非是傻,你当她是怎么死的?哈哈哈,被我设计的,那时候我于你相会之前故意把元华支开,她才能进来,不然你以为她怎么就能畅通无阻的进屋了,又刚好那么凑巧的看见那样活色生香的一幕?”
“六娘,你怎能如此?”殷照倒不是在替谁打抱不平,只是下意识的不喜元氏如此算计于他。
“不过我也傻。”元氏的声音忽然又低下来,“这一辈子竟然也是因为一颗珠子就送了命。”
当初她虽然没在府里,殷照却费心买通那个镂空雕的巧匠,用上好的玉石也给她雕了一颗——至于她的名,早在两人耳鬓厮磨之时她就已经当做私密耳语悄悄告诉,最后殷照连同自己的那颗一起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了她。
而她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竟然就死心塌地的开始相信所谓的真情。现在想来,那珠子不过是一切罪孽的开端而已,容柳把它缝在巾帕上,最后因为来送那块巾帕被乱棍打死;而自己更是直接被这两颗珠子定了死刑。
殷照见她发髻散乱,衣服上泥污和血迹沾染在一起,面色时而狰狞时而哀楚,实在狼狈非常,欲出口的话就收了回去。半响。叹了口气道:
“夜色已深,仆先回去了。六娘你……一路走好!”
说完又深深看了元氏一眼,末了终于转身离去。
“殷照。”之前沉默的低着头的元氏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撕心裂肺的道。“我不拉你一起死,只是不想黄泉路上再被你挡了轮回的道而已,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你听见了吗?”
声音里的绝望和阴冷像是从黄泉而来。森森的带着让人忽略不了的寒意,殷照浑身一颤,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后来干脆直接跑着厉害。
“哈哈哈……”元氏狠狠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直至无声。
殷照,妾身祝你,一生活在温柔乡,死在温柔乡!
“水奴阿姊。你醒来了?”
水奴头还有昏沉,想要开口,嗓音却极是沙哑,终是作罢!
“五郎君,水奴阿姊醒了,五郎君!”
而后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甚至是绊倒屏风的声音。
水奴好容易睁开眼,有些无奈的看着阿元急匆匆奔跑着离去的身影。
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匆匆走了进来,阿元跑在前面,见水奴已经起身半靠在床上。激动之下就想抱上去,却在临靠近时想起她身上的伤,忙又停住脚步,手不停的挥舞着。简直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阿元。”水奴笑了笑,想要伸手揽住她,身上却又没有力道,便轻轻抬手盖在她撑在床榻上的手背上。
“水奴阿姊。”阿元好似方才反应过来一般,嘴唇一抿,眼眶立即就红了。“水奴阿姊,呜呜……你总算醒来了,担心死我了。”
“这不是没事了吗?”水奴抬起袖口轻轻替她擦去眼泪,而后看向一直站在阿元身后默不作声的殷暖,“五郎君,抱歉,婢子又让你担忧了。”
殷暖慌忙摇头,有些手忙脚乱的擦去没忍住的眼泪,“无妨,只要你能醒来就好。”
“水奴阿姊。”阿元终于还是没忍住,伏在她肩上哭道,“你别再让我们担心你了,呜呜……五郎君都急得好几天没休息了。”
“阿元。”殷暖忙止住她说下去,“你别这样压着,阿姊身上有伤。阿姊你先休息,吾去吩咐他们把热粥送上来。”
“五郎君这是害羞了。”阿元见殷暖匆匆而去,偷偷扭头对水奴打趣道。然而回头却见水奴看着殷暖离去的方向,有些出神。
“水奴阿姊?”
“恩?”
阿元退开一些,担忧的问道,“可是你身上的伤又疼了?”
“无妨,已经不疼的。”水奴回过神来,收回看向殷暖的视线,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疑惑,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
“水奴阿姊你放心。”阿元喋喋不休道,“苏疡医已经说了,他用的伤药都是极好的,你身上的伤一定不会留下印记的。”
水奴又笑了笑,“那多谢苏疡医费心。”
其实对于是否留有疤痕她倒不在意,不过她一介家僮,能得如此待遇想来都是殷暖的吩咐。总之,这个请她领了就是。
“水奴阿姊。”阿元给她端来热茶,等她伸手接过之后又期期艾艾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