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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小丫头,性格也很执拗,心底明明还有很多为善之念,却稀里糊涂地做了杀手——这样的人做了杀手,简直是自寻死路。他有心提点她,每每面对她倔强又不服输的眼光时,却又有点怀疑自己做的是否正确。那段时间她每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他忙的时候,就一个人侯在一旁翻翻他给的秘籍,或者研究自己感兴趣的药物;他不忙的时候,她就瞅准了机会来跟他问东问西,一开始还有点畏惧,到后来熟悉了,间或瞄准了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开始扯着他的袖子不放手。
再后来,她渐渐学成,性格也日渐成熟,开始忙着解决他派给她的行动,忙着解决那些不知何时就会袭来的麻烦她在他的打磨下,真的成了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刺客,行事凌厉,出手也再无顾忌,对他也依然没大没小。但是好像也已经有很久了,她像初初那时一样天天扯着他的衣袖叽里呱啦的岁月,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从十五岁与他相识至今,整个人看上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心底还有一点微末星火没有散,所以她偶尔犯糊涂,甚至偶尔心软。
她其实真的不太适合做杀手,就连当初要投身夜夙的理由,都是为了守护成全别人。
而他呢?
他不一样。
从与她相识开始,他就早已是割断了所有软弱前尘的人,他心底的那些星火,早已随着那一场屠杀而湮灭。从乱葬岗睁开眼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将再无温暖,更再无软肋。
慕容轩说,他不可能瞒住最亲近的人。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反倒渐渐成了那一点温暖,还有柔软?
思绪在这一刻震荡,理智也在剧烈摇晃。
徐穆的目光一直定格在那里,很久很久,久到苏青以为他又再度选择缄默和隐瞒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苏青。”
“嗯?”她眼里迸出一点喜色,知道他要松口了,握着他衣袖的手又紧了一紧。
——“徐穆,你在里面吧?”慕容轩的声音。
二人同时抬头。
那人在门外懒洋洋敲了几下门,就直接推门进来了。苏青慌忙缩手,但哪里逃得过他眼睛,愣了一刹,目光又在满桌凌乱酒壶上一扫而过,“啧”了一声,坏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徐穆眼里的摇晃神色在瞬间湮灭。他转过目光去看慕容轩,“所以你有正当的理由吗?”
“当然有啊。”慕容轩笑嘻嘻地凑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眼苏青微微泛红的脸颊,问,“魅影,你喝多了?”
苏青双眼一眯,手腕在桌案上翻了一翻,两指间忽然多出一根细长银针来。慕容轩一眼看到,猛地往后一跳,“别别别!我真有正事!”
她瞟了他一眼,目光深深,忍了忍,没动。
“我刚接到宫中传信。”他瞅准了机会,也不废话了,直接冲徐穆说,“皇帝传慕容轩明日进宫觐见,我来是想问你——”
——“我们两个,谁去?”
夜深了。
太傅府大部分的灯火都熄了,唯有南面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上官止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有秉烛夜读的习惯。白日里上朝议政,还要去皇子书院监督课业,能留给他自己的空闲时间就很有限。他这个习惯保持了很多年,所以府中下人们也都知道他夜读的时候不喜欢有太多人在旁伺候,到这个时候除了留一个常年侍读的书僮,其余人都很自觉地散去了。
书房里静悄悄的,烛灯氤氲,上官止正伏案全神贯注地品读古籍,十几岁的少年书僮立在书案一侧,除开偶尔去给他研墨洗笔换书以外,一直静默不发一言。
后窗没关,有穿堂风过。夏日深夜,风里还带了点暑气,熏得人心头燥烘烘的。小书僮看一眼伏案的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关窗。
过了很久,上官止提笔想写点批注,蘸笔时却发现砚台已经半干了,抬头去唤书僮研墨时,却发现桌边的人不见了。
他霍然回头一看。
书僮昏睡在窗边矮凳上,而墨色长衫的年青人,静悄悄站在后窗边,不知何时进来,也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啪”的一声,老者手中笔一落。
“你”上官止霍然起身,讶然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嘴唇嗫嚅,半晌,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太傅大人。”他看着对面的老者,神色平定,声音也平静,“一月未见,伤好了吗?”
上官止久久注视着他,最终缓缓往凳子上一坐,语气里依然有一丝掩饰不住的颤抖,“你居然来了帝都”
他扯着嘴角轻微一笑,笑意却未到眼底,慢慢踱步过来,停在案前,“我不该来吗?”
上官止抬眼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年轻人,眼里神色复杂莫辨。良久,他问,“你为何而来?”
“我让属下送给大人的信,大人收到了吗?”他却答非所问。
上官止怔了一下,打开抽屉,又在抽屉里叩了三下,叩开一个小小的隔层,取出里面薄薄一张纸,摆在桌案上,“这个?”
“是。”他点头,“那大人按我的建议做了吗?”
“就算我按你说的做了,但你会不知道结果吗?”上官止到此刻终于渐渐平定了震惊纷杂的情绪,看着桌案上那一张纸,语气却有几丝嘲讽几丝无奈,“阿墨的性格,你会不知道吗?”
他又笑了一笑,仍然一闪即逝,“他听不进去,是吧?”
老者叹了口气,“明知故问。”
“无妨。”他伸手将那张纸拿走,在上官止阻止以前,就将纸信送到烛火前烧了,“大人,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留着的好。”
火舌卷着纸张,火光明明灭灭。他静静看着薄薄一张纸在指尖化成了飞灰,眼神莫测变幻,“苏其墨那个小子,真是长大了。”
“”上官止眼神一变,问,“你到底因何来的白瞿?”
“大人觉得呢?”他抱臂靠在桌边,侧头看了上官止一眼,目光幽幽,“上个月在朱越城相见时,大人还很激动,今日我来了白瞿,您就只剩提防和戒备了吗?您在怕什么?”
“难道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一提起这个,上官止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也不管面前这个人如今是什么性子,胡须一抖,冷笑,“杀手心里,只有人命草芥,没有国家大义——”
徐穆垂眼,似笑非笑,不发一言。
“你问我在怕什么?”当朝太傅仍然稳稳坐在案前,抬头来看他,语气铮铮,“怕我面前的这个杀手之王,将这个帝都里原本皆是子民的性命,变作任人践踏的草芥。”
“是么?”话语锋利时,往往像一把匕首直刺心脏。他一手抚了抚红木桌面,嘴角噙着一抹莫测笑意,“那我今天来,倒显得是多管闲事了。”
上官止愣了一下,“你”
“如我在信中所说,言灵司命天监使不日就要到了,您今日去问苏其墨,他可有对策?”他幽幽开口,“如果我没猜错,您和圣上应该会选择让他避其锋芒,不过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妥协的,是吧?”
“你想说什么?”
“这就是我来白瞿的意图之一。”徐穆眸底幽黑,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只缓缓道,“大人请放心,言灵使臣对敬怀王,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上官止默了一刹,霍然立起,“你!”
“他们不会有机会进城,更不会妄论入金殿觐见。”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当然,这件事同样也不会牵扯到聂阳当朝身上,所以您也不用担心会影响中容,聂阳,言灵三国如今渐趋和缓的关系。”
上官止愣愣听他说着,眼神一变再变。
“这件事解决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如我在信中所说。”他没有去看老者惊震交加的神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敬怀王如今已成大势,圣上对他期许甚高,如若有心,可堪大任。而大人一向看重爱护他,就算他如今听不进去,也希望您能时时提点,让他早日醒悟。”
上官止眼里神色渐渐变了,惊疑质问一分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隐痛的恍悟,“你知道他不会想要”
“我知道。”他却打断了他的话,似乎一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深夜来访的人此刻的目光如同凝滞深渊,他附耳到太傅耳边,缓缓说了几句话。
那一刻,上官止好像有些站立不稳,晃了一晃,喃喃,“你要这么逼他?你真的想他?”
“除了他,没有人更适合了。”他完全听懂了老者未说完的半句话,缓缓道,“事关聂阳国祚,大人心里,应当早做决断。”
“不不。”上官止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用力到手都在颤抖,“除了他除了他,还有你。”
一语出,他却莫名轻笑出声,虽是在笑,眼神却又冷又深,“大人说笑了。”
他缓缓,却坚定地将手腕从老者手里抽出来,只道,“前尘尽失,无可追回。您若仍执迷于此,不会有好结果。”
“是我执迷吗?”老者眼里有深悔的光,他紧紧注视着面前的年青人,苦笑,“老夫真的是老眼昏花了居然差点就被你骗了。”
徐穆神色一怔。
“你根本就没变。”他此生最尊敬的师长,时隔十六年的光阴,在第二次重遇时,说出了这样的话,“你没变不然你为何要帮阿墨,又为何要我帮他看清前路?”
他久久沉默,良久,起身往后窗走,“我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与大人的旧恩,能还的也都还了,今后,就这样吧。”
他走得很快,不过几步,就到了窗前。窗外夜色如墨,月色却清冷又皎洁。
“阿轩!”上官止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背影,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心绪,喊了一声。
那人在窗前驻步,没有回头。
“你今夜,为何来见我?”老者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