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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我的猜测,”腾蛇坦然地一点头,“你要众神亲口说出他们的目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信与不信,龙王心中自有决断。我帮你,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以我的胸襟恐怕还纳不下天下苍生——我只是单纯地替他不值。”
“他?”
“就是那个创造我的人,”腾蛇忽然将目光放得很远,“自古多情不成神,可他却是因人世间的情爱所诞生的,那时候——大概四千年以前,天地间还没有这么安稳,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天灾,让生灵们无法平静地生存。众神商量过后在众多族群中提点了龙、雀、虎、龟四族,各取其修为最高的,新封了四位镇守天地的神。”
“这样一来东西南北四方确实安稳了,可勾携四方、重中之重的中央之土反而空缺出来,好比一个人腹中空空,四肢再有力也调动不起来,根本达不到真正的平衡。”
他默默地垂下眼,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接着说:“众神正焦头烂额,有一位神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以自己八成的神力,取其四创造了我,其四创造了麒麟,我无翼而飞,麒麟坚守不移,终于阴阳相合,五行统一。”
“随后他再取自己一成神力,广散给天下名山大川,生灵万物皆得此恩泽,迅速地繁衍生息起来。天下彻底安定,他却因神力耗尽而消失在世间。”
李祎听到这儿,觉得他说的东西莫名熟悉,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还不等他抓住,腾蛇又说:“可就是这样一位神,他的功绩却被彻底抹杀了,各种古籍里甚至找不到他的名字。”
“为什么要被抹杀?”
腾蛇:“人间是‘信仰’的主要来源,他的功绩全部在人间,如果不抹杀,只怕要成为下一个女娲或者伏羲神。与他同时期的神还没有那么大能耐,自知未来几千年可能都积攒不出这么大的功绩,无法与之比肩,而且这位神本身已死,所获得的‘信仰’无处可去,实在很是浪费。”
“于是诸神索性抹杀掉他的存在,将他的功绩均分给活着的众神,以这份信仰稳固了自己的地位。这位神彻底从人们视野中消失,甚至饱览天下事的白泽对他都知之甚少。”
李祎听他提到白泽,神色不由一沉:“你果然在监视我们,连我们接触了白泽都知道。”
“虽然我已成为阶下之囚,可这点自由还是有的,”腾蛇苦笑一下,“冒犯了龙王,实在对不住了。”
李祎也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想起白泽同自己说过的话,忽然心念一动:“你说的这位神是”
腾蛇却没给他机会,自顾自地说下去:“龙王一定看过仙籍?仙籍上有一段话是这样写的:四圣出,镇天地四方,封四神。木之青龙镇东,金之白虎守西,火之朱雀驻南,水之玄武固北。”
“唯中央之土无所立,遂聚地之浮阴为腾蛇,捏地之沉阳为勾陈,于是阴阳相合,五方相辅,乾坤定而日月平,万灵皆兴。中央之土纳四方之气,万象更新,偶现乾坤神眼,添腾蛇蜕,辅麒麟角,或可成镜。”
李祎目光微微一闪,彻底想了起来:“但是”
“但是这里面根本没有提及那位神,”腾蛇接上他的话音,“因为这仙籍被改过,我在天界待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接触到未被修改的仙籍,其实原话是这样写的:唯中央之土无所立,坤神见之,遂聚地之浮阴为腾蛇,捏地之沉阳为勾陈,于是阴阳相合,五方相辅。坤神功成身殒,其恩泽降诸四海,孕天下万物。中央之土纳四方之气,万象更新,乾坤定而日月平,万灵皆兴。”
腾蛇说着一摊手:“所以什么乾坤眼,什么乾坤镜,根本都是天界自己编出来的,‘乾坤眼’一词的来源是坤神曾说过一句‘自诩这双眼已看遍天下,包揽乾坤’,至于乾坤镜就更是无稽之谈,腾蛇蜕和麒麟角不是什么制作乾坤镜的材料,只因为它们根本就是坤神身上分离出来的一部分,跟他合而为一之后,自然能发挥出他本来就该有的力量。”
“等等,”李祎一双龙目里终于透出震惊,“你说坤神他到底是谁?”
腾蛇无奈地瞧他:“你还不明白吗?你跟他一路同行了这么久,都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你真的以为他只是什么仙人的转世?”
“哦对了,”他一抹额头,“我还搞清楚那个仙人仙号‘问闲’,确实是个没什么修为的散仙,因为他的力量早在前世散干净了,后来再积攒起来一点点,也就只够摸到仙格。”
李祎似乎还不敢相信,呓语似的说:“神怎么可能转世?”
“神确实不能转世,不过坤君是个例外,”腾蛇说,“首先他本身就跟其他神不同,七情六欲与常人无异,塞进轮回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其次,那时候的一任冥君跟他关系不错,拿了他的功绩问心有愧,便在他神魂还未完全散尽前偷偷收集起来,投入了轮回里,算是一点报答。”
“不过他到底不是普通人,转世的条件也很苛刻,别人死了就能重新投胎,他要等两千年才行。他第一世转成了仙君问闲,可惜没活多久就死于非命,第二世年纪也才及弱冠。”
李祎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只觉本来就疼的脑袋更是为非作歹起来,用力掐着自己的眉心,许久才哑着嗓子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也想早点告诉你,”腾蛇眼里写满了无奈,“可惜我也才刚知道——坤神这个人真的是有毛病,他说他死了不想被人记得,给我设定两千年蜕一次皮,连同以前的记忆一起蜕了,给麒麟设定两千年的寿命,死后依赖地气新生,也不会记得之前的事。”
第88章 密谋()
“阿嚏!”
彭彧莫名其妙一个喷嚏从梦中惊醒;胸腔未愈的伤无端遭这一震,五脏六腑都齐齐撕痛起来。他坐起身,原地把自己弓成一只虾米;一只手把着床沿;半天都没能从剧痛里缓过劲来。
这一箭射得当真凶险,离心脏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当时他正在气头上不觉得有多疼,自己一番生拉硬拽;把伤口又弄得严重了三分。他被送到济人堂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迷糊的;也不知道朱黎和狐十七什么时候离开;只记得周淮一张脸好像比铁锅的底色还黑。
第二天他勉强醒过来的时候,直接被暴跳如雷的周大夫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惜他只清醒了那么一会儿;也没力气跟他争辩,意识迷迷糊糊绕着整个大周边界游了一圈,终于磨磨蹭蹭回归身体,还上来就一个喷嚏把他给打醒了过来。
“少爷;”一直守在门口的潜岳听见动静便进了屋,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摸,把他掀开的被子重新裹紧;“烧还没退,小心着凉了。”
彭彧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好像不是他家,简陋的破床更像济人堂的风格;难怪硌得他腰板直疼。他慢慢调整过来自己紊乱的呼吸,清了清喑哑的嗓子,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接到朱黎消息的当天,”潜岳给他倒了杯水,“白泽也跟着来了,九渊是昨天到的。”
彭彧疲惫地撑着自己额头,觉得如果不撑一下,意识恐怕就要再将他砸回梦里:“我睡了多久?”
“今天是第十天了,”潜岳说,“周大夫说您再不醒,济人堂的牌子都要砸在您手里。”
彭彧勉强一抬嘴角,算是应和了她这句玩笑,就着她的手咽下两口温水,仿佛枝叶枯萎的大树得到一点润泽,意识清醒几分:“有他的消息了吗?”
这回潜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还没有。”
彭彧似乎也不意外这个答案,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有气无力地一摆手:“你出去。”
“您真的不要紧吗?”潜岳还是放不下心来,“周大夫说您现在最好休息,不宜劳心伤神,您”
“我知道,”彭彧出言打断她,“出去。”
“是。”
屏退了潜岳,彭彧一个人靠在床头发呆,眼皮又开始不自觉地往一起合,也不知这十天的觉都睡去了哪儿,浑身疲惫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他又迷迷糊糊梦到了许多奇怪的场景,最终却都无一例外归于那一条白龙,不安分地在他脑中翻腾,终于一口咬住他行将沉入深海的意识,并强行将其拖出海面。
天色不知不觉已然大亮,彭彧伸手抹了一把脸,抹下满头冷汗,额头的温度好像降了下来。他扶着床沿起身,慢吞吞地拐进大堂,却发现这里空空如也,没有病人也没有大夫。
他正愣神的当口,周淮忽从后面钻出来,手里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你醒了?正好,过来喝药。”
彭彧轻轻地嗅了嗅:“为什么有股酒味?”
“里面加了瑶池玉露,”周淮看着他把药喝完,“这次多亏了白泽,否则你还不知道要睡多久。”
彭彧没吭声,只拖着脚步缓缓走到门口,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感受到微风里送来的花香,觉得自己大概是又活了。
随后他瞳孔微微一缩,略带惊诧地问:“什么时候已经春天了?”
“你才反应过来,”周淮不知在那里鼓捣什么,“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冥界一天人间一月,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好久,你府里的人看到你这副样子,差点没把我济人堂的房顶给掀了,好说歹说才给劝回去。”
彭彧手指骤然加力,用力地扣紧了门框,同时目光直勾勾地投向天空——今日阳光大好,天上没有一丝云,他却不能看到九霄之上的仙宫,更看不到仙宫里的龙。
天上的龙自然也接收不到他的注视,李祎才艰难地消化了“那个凡人曾经是神”的事实,戳在原地思考半晌,才问:“你既然可以一直追踪我们,那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他现在怎样了?”
腾蛇轻轻地说:“你放心好了,他不会有事的,腾蛇蜕已经回到他身上,所以我跟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