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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还真让他料中了。
因为云墨二族的混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条,他这个颜色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九渊两只龙角其实是一黑一白,可惜白的那只被云龙族给砍了。
龙族也是个微缩的人间,总有挑事的想分出三六九等,云龙族一向心高气傲,看不起混迹人间的墨龙。听说居然有这么条“败坏”云龙名声的“灰龙”,聚集了一群族人就要宰了他以儆效尤,被刚刚登上王位的常泽保了下来,最后以斩去九渊一只龙角揭过了此事。
好像斩了那只白角,就不是云龙的血脉了似的。
其实常泽自己也带着股骨子里的傲气儿,否则也不会取个“一”当自己的名字,不过他当龙王这么多年,再“傲”也压到心底里,绝不显山露水。
“青龙代表东方,是太阳升起的方向。”九渊一本正经地当起了不要钱的解说,“东方属木,代表了春和生机。因而青龙族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力量,就是‘润物’,牺牲自身生命力使植物蓬勃生长,至少保证一年之内谷物丰收——王也有这种力量。”
彭彧眨了眨眼:“生命力?”
“就是寿元。”九渊轻轻叹气,无奈地一哂,“反正龙族寿命足够长,牺牲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都这么认为。”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也没有解释那个“他们”到底是谁。
彭彧怔在原地,忽然觉得嘴里的甜瓜有些发苦。
暑气重新从地底天边冒出来,这一小片冬天无声无息地消湮干净,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李祎躺在屋顶,装作没听到九渊那番话,心说这护卫真是缺乏管教,自己让他“泄露天机”了吗?
没一会儿,一道灰扑扑的影子挡住了投在他脸上的日光:“王,您没事吧?”
李祎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甩甩手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
九渊难得没有遵从自家龙王的意愿,朝着陈州的方向极目远眺,隐约见一道黑影蹿上天空,向着更远处飞去了。
“它跑了。”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李祎却听懂了,倏地睁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
第19章 送子庙(一)()
一行四人在柳家蹭了顿饭,二人之家容纳这么一大帮人着实有些困难,彭彧很有眼力价的没再继续打扰,“拖家带口”地浩浩荡荡直奔客栈——别人家到底是别人家,他自己住着也不自在,宁可去客栈烧钱。
彭少爷财大气粗地用能买下半个客栈的钱包了三间相邻的上房,利州封城已久,客栈招揽不到客人,正岌岌可危之时来了这么个救星,态度可想而知,只恨不得把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料理周全。
于是彭彧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可惜在利州实在找不齐他要的三十种名贵香料,只能委委屈屈地拿艾叶代替——换了身干净衣服,头上别了根价值连城的玉簪,腰间还十分骚包地挂了个香囊,重整一身“坐等抢劫”的鸡零狗碎,大摇大摆出了屋。
一出门就碰上潜岳,不由得愣了愣。
这姑娘明显也刚沐浴完毕,换下了一身劲装,许是天热,身上只披了层薄纱,隐约可见白皙的肩头。一头长发披散下来,还带着些未干的水迹,贴着玲珑身段一直垂到腰间。
彭彧盯着她看了半晌,心说这真是他家护卫?分明能靠脸吃饭,却偏要靠功夫,这姑娘莫不是缺心眼吧?
潜岳大大方方由着他看,丝毫不觉自己这一身打扮有什么不妥。许是对方投来视线的时间太长,她这才有些犹豫地拿出一个油纸包,不情不愿地客气了一句:“少爷,您饿了吗?我刚从包子铺买的。”
彭彧:“”
包子味飘香十里,美感荡然无存。彭彧牙疼地咧了咧嘴,心说这姑娘肯定是中午又没吃饱,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跟她抢食。
潜岳本来也没真心想给他,还没“意思意思”地递到跟前,便又利索地收了回来,当着他面一口咬掉了半个。
好家伙,还是个韭菜馅的。
彭彧默默翻了个白眼,潜岳叼着包子含混说:“李公子让我们过去一趟,说是计划一下安平的行程。”
李祎正坐在桌前低头看一张不知从哪弄来的羊皮地图,九渊站在他身后尽职尽责地给他擦头,听到敲门声响起,龙王想也没想就道了句“进”。
门外俩人未见其人先闻其“香”,李祎满脸错愕地看着那两道“人形生化武器”坦坦荡荡进了屋,一时间艾草的清香、不知塞了什么的香囊浓烈的馨香以及包子的韭菜香“三味一体”,对龙王敏感的鼻子进行了惨无龙道的戕害。
他以前从未觉得有哪几种香气叠加起来能比陈州的尸气还令人窒息。
九渊手指一顿,维持着面无表情,干脆果断地关闭了嗅觉。
李祎忍了又忍,几乎调动了自己身为龙王全部的涵养,终是忍住没抬手一道风把这二人掀飞出去。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屏息凝神,动作僵硬地朝他们招了招手:“过来坐。”
几人围着一张小桌,彭彧看了看那张地图,觉得十分眼熟,貌似是自家商队的专用款。再一打量,只见地图一角刺着两个小字——“丁卯”,瞬间心下了然。
从金胖子那借的,龙王下爪还真快。
彭家固定的商队会配备固定的地图,眼前这一张主要绘制的安平那一片,标注得事无巨细。李祎拿手指在安平和陈州外围虚虚画了个圈:“你看,你觉得这像什么?”
陈州在北,安平在南,中间有渭水横穿而过。彭彧摸了摸下巴说:“太极?”
李祎点点头,又在渭水北岸重复描画了一下半圆:“这个范围,正好是所有被虫疫侵扰的范围,对吧?”
彭彧盯着那张地图,将上面的地名一一在脑中过了一遍——这几日是一月中商队陆续返回彭宅的日子,各方消息也纷纷送达,心中比照过后,他一点头:“没错。”
冼州也在这个范围之内。
李祎又将手指划向渭水以南的半圆:“那么这一片”
“过了渭水就没有虫疫了,”彭彧说,“安平华州那边都没有,干净得很。”
渭水像一道屏障,将虫疫阻隔在了水北岸。可这道屏障生得不明不白,甚至有些匪夷所思——那种虫依水而生,既达渭水,势必会被水流送往更远处,哪有水北有而水南无的道理?
“我们假设这就是一个‘太极’,”李祎指了指地图上的冼州,“冼州位于嵕山以南,渭水以北,山水具阳,是为‘阳眼’。而腾蛇为‘阴土’,整个渭水以北的半圆是‘阴阵’,陈州在‘阴阵’偏中心处,应该是阴阵阵眼。”
“等会儿等会儿,”彭彧一脸找不着北地打断了他,“你慢点说,这都什么跟什么,什么‘阳眼’‘阴阵’的,能不能说人话?”
李祎伸手一撑额头,似乎有些无奈,半晌轻咳一声:“好,那我换一种说法。”
他找彭彧要了一枚铜钱,铜钱眼儿正搁在“冼州”上:“假设,铜钱覆盖的区域有一种珍稀的‘矿石’,而所有的‘虫’好比一支支‘商队’。”
彭彧咧了咧嘴,觉得这个比喻实在不怎么恰当。
“你的商队挖到了足够的矿石,下一步要做什么?贩货行商,对吧?他们要把这种‘矿石’兑换成通用的钱币,”他又往“安平”附近放下几颗碎银,“但是矿山只有矿,没有钱,他们只能去渭水以南找买家,把矿石卖掉,交换来金银。”
彭彧点了点头。
李祎把那几颗碎银一一拾起递给了他:“如此,渭水以北的‘矿石’就被运送到了渭水以南,被这里的‘买家’‘消耗’,或者在此积累。”
他从茶叶盒里捏了一撮茶叶,以“安平”为中心撒出了一个半圆。
“这就是‘矿石’,而你的商队完成了贩货,不需要在此地逗留,这也就是为什么安平一带反而没有‘虫’。”
九渊忽然插话道:“那‘矿石’到底是什么?按照这种说法,‘虫’把什么运送到了安平?”
“现在还说不好,”李祎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一定与缚灵阵有关,或许是‘魂魄’,或许”
不对。
不是魂魄,应该是某种比魂魄更普遍存在的东西,毕竟那种虫不但食腐肉,还在活人体内、甚至家畜体内寄生。而且“魂魄”被困在了缚灵阵内,并没有随着“虫”一并运送到渭水以南。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水牢的经历,以及柳众清那一句“那个大阵可以激化人内心的情绪”。
是“情绪”吗?可如果是情绪,又怎么能被“运送”呢?
腾蛇代表阴土,整个阴阵消耗的是它的法力,范围内除去冼州,全部是“采矿”的区域。冼州本来可以幸免,不受“虫”的侵扰,全因他那惊天一砸扰动了水脉,才使得虫趁虚而入。
那天晚上他在冼州闲逛,感觉到此地一股极淡的“正气”,加上山水具阳,是个得天独厚的“阳眼”所在。若真如此,那么冼州在一开始的布局里,就是个制衡阴阳大阵的关键一环。
现在被他无意中破坏了这个“关键”,使整个大阵发生了动荡,才迫使对方放弃了大阵,引导着他们破坏掉阵法,防止阵法失控,以保住现有的收成,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阴阵有腾蛇,勾陈角就一定在安平附近了。
潜岳吃完了包子,站在旁边思索片刻,忽然说:“我有个疑问。”
李祎朝她一点头:“你问。”
“阴与阳是相对的,既然冼州山南水北为阳眼,那么阴眼应该在山北水南吧?华山以北渭水以南是华州,按照‘阴阳相悖’的理论,冼州没有‘虫’,那华州应该有虫才对。可方才少爷说了,华州也没有虫。”
李祎有些惊讶地向她投去视线,没想到这姑娘脑子还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