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彭彧:“于是我爹认定我是个废物,越来越懒得管我,后来干脆出海行商,我爱长成什么德性他都眼不见为净。再后来我慢慢发现自己虽然不精通文字,却对算术这方面十分敏感,比如算账那一类的,我能做得很快。不过也没太大用处,可能我爹觉得这是彭家人最基本的要求,因此对我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观。”
“我爹一直都不大喜欢我,觉得我的命是从我娘身上偷来的,十年里只回来看过我三次。我的生辰就是我娘的忌日,我成年之前从来没有过过生辰,我爹敷衍我说等我二十岁给我办一场盛大的冠礼来弥补,我信了,以为他一年多不肯给我来信是在筹备什么惊喜,结果结果他居然没有回来。”
他慢慢地抽了口气:“本来三天的酒席,被我硬生生摆了七天,就为了等他。我想也许是他记错了日子,或者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事实证明我想得太多,他压根儿没想回来看我。”
“彭彧”
彭彧摆了摆手:“你不用安慰我,我不难过。也许我爹说的对,我本来就是个不应该出生在世上的人,如果不是我,我娘也不会死。”
李祎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每个人的降生都是既定的命数,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的降生和你娘的死没有必然关联,就算有,那也是生命的‘延续’而不是‘窃取’。”
“或许吧。”彭彧支吾了一声,喉结轻微地滑动了一下,不知咽下了什么话。半晌他轻轻翘了翘略红的眼角,强行把话题拧了个弯,“再跟你说个事吧,我爹有天喝多了跟我说,我出生那天,真的有一只鸡落在了我家墙头,长得跟我娘雕的那只木头鸡一模一样。据说家里好多人都听到了它的叫声,但是当时全府上下都忙着给我娘接生,没人顾得上它,再看的时候,那只鸡已经飞走了。”
李祎微怔,脑子里某根弦触电似的连通起来——他终于知道这故事哪里耳熟了,如果他没记错,那只“鸡”真正的名字叫“重明”,是一种非常稀罕的神鸟,眼窝里有两个瞳仁。重明鸟叫声清越动听,可驱退各种豺狼虎豹、妖邪鬼怪,因其经常会变成鸡的样子,后来人们就把鸡当成重明的化身。
至于托生,似乎确有类似的传闻,据说舜王是重明托生的真实性自然不可考证,至少龙王是不信的。
不过彭彧说得煞有介事,好像没道理编个故事来给他听。
“茶喝多了,我去解个手。”彭彧突然从桌子上跳下来,开门走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九渊后脚就进来。李祎眯眼瞧着某人逃也似的背影,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视线也不转地说:“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九渊有些无措:“不是故意的。”顿了顿,“所以他的眼睛到底是乾坤眼,还是重明?”
李祎赏了他一个白眼:“自然不是重明,我可没听说过重明能看穿我的障眼法。”
世人偶有阴阳眼,或可通过此眼沟通阴阳,得见灵鬼。而乾坤眼则更为特别,两千年一现世,可看穿一切伪装,天上地下没有任何东西可在此眼之下遁形,不论鬼怪妖魔。
“不过也许重明给了他一些东西,比如柳众清说的那个‘威鸣之力’,应该就是重明的力量。”
重明的叫声可以令妖物闻声而逃,在彭宅时,彭彧梦中惊醒怒骂镇住扰他清梦的小鬼,水牢里一嗓子喝退众多凄厉哀叫的冤魂,现在看来并不是偶然,而是他确有这种力量。
李祎摸了摸下巴,又问:“最后一只重明鸟消失在哪里?”
这回九渊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道:“应该是蓬莱岛吧?三年前似乎有人在蓬莱那边发现过重明的踪迹。怎么了吗?”
“蓬莱又是蓬莱,我不在的这些年,蓬莱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九渊心说您上一次回蓬莱还是五百年前,人间的朝代都换了一轮了,发生的事能少吗。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彭彧解手回来,便各自回房睡觉。
第三天一早,一行四人外加两个孩子从安平出发奔赴华州,因为有外人在,不好继续骑龙,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马车。
安平到华州的距离比冼州到陈州稍远,带着孩子又不能走得太快,中途肯定要找地方歇脚。彭彧仔细研究了一番地图,勾出一个名叫“清和镇”的地方,说甲子号商队十有八九要从这里经过,穿过小镇抵达渡口,乘船过河。
李祎有些疑惑地问:“你又没带那本子,怎么知道他们这回走的哪条路?”
彭彧颇为不屑地嗤了一声,双手比了个“十”:“十年,就是有一千条路线我也早背下来了好吧。”
马车笃笃地驶向华州,把安平的一切都甩在了身后。彭彧看着车外倒退的景色,心想:离开冼州也有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随便揪出一件来,都够他出去吹一年的。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努嘴吹了声口哨,惹得一车人纷纷侧目。
黄昏时分,马车顺利抵达清和镇,才进了镇口,彭彧揉了揉自己坐痛的屁股,撩开帘子准备下车,一只脚都已经踏了出去,可不知看到了什么,蓦地浑身一僵,满脸惊魂未定地缩回了车内。
潜岳疑惑地一偏头:“少爷?”
“我靠,她怎么在这!”彭彧惊吓过度地拍了拍胸口,低声嘟囔,“不是说好这回姓叶的一个人带队吗?她怎么跟着回来了!”
潜岳似乎琢磨出了他的意思:“您说的是”
“嘘!”彭彧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往车外推,“你们先下,把她引开,跟她说少爷不在,少爷死了!”
李祎:“”
动不动就咒自己死也是挺厉害的。
潜岳十分乖觉地主动迎上甲子号商队,然而那令彭少爷肝胆俱裂的领队人显然并不能轻易地糊弄过去,他正蹑手蹑脚地准备从另一边下车,便觉一股香风从身后刮来,一只胳膊直接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拖出了车外。
“少爷,咱都半年没见了,您都不想我的吗?”俏伶伶的女声十分甜腻地跟他打着招呼,手上却毫不留情,拧住彭彧的耳朵把他往后扯了几步,近乎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磨了磨,“姐姐我好生伤心啊,小、兔、崽、子。”
彭彧哀嚎一声,只觉耳朵差点让她拧掉,忙不迭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花姨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条狗命吧!”
这女人看不大出年纪,说三十也可,说二十也没什么不行,脸上略施脂粉,眉眼间却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妖艳来,身姿不像是商队的领队人,更像个翥凤翔鸾的舞娘。
“叫‘姐姐’。”
女人又把彭彧的耳朵拧了半圈,彭彧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不屈地嗷嗷乱叫:“你年纪能当我娘!嘶痛!”
李祎看向她的目光堪称惊愕,心说这人何方神圣竟能镇得住无法无天的彭大少爷,一不留神多看了两眼,那女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眨眼扔下彭彧闪到他面前,伸出细长的手指一挑他的下巴:“哟,哪里来的小公子,长得真俊俏。彭彧,你又掳了谁家的儿子当‘压宅夫人’?”
“去你的!”彭彧捂着自己被拧得通红的耳朵大骂,“我掳他,我也得有那本事啊!”
“哦?”女人挑起一边眉毛,好整以暇地在龙王脸上打量,目光逡巡一圈,最终落在他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难不成我家少爷才是在下面的那一个?”
第27章 河神祭(四)()
李祎眼皮一阵狂跳,心说彭家人这都什么毛病,简直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
彭彧一看见那女人对李祎动手动脚,就知道大势已去,连忙转身朝着商队方向大喊:“老叶!快管管你家夫人!”
一个男人应声回头,这人生得极其高大,比龙王还高出半个头去,肩宽背阔,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往那一站,整个人就是一座山。
这人不咸不淡地看了彭彧一眼,一道狰狞的刀疤他将整张脸斜劈为二,再温和的眼神在他那张脸的衬托下也莫名凶恶起来,好在彭少爷“皮糙肉厚”,不怕让他的眼神刮花了脸,只听他说:“你都管不了,还指望我?”
好像是这个理。
女人丝毫不为彭彧“偷偷”打小报告的行为所动,手指在李祎脸上摸了一圈,笑眯眯地弯起了眼:“叫声‘姐姐’来听。”
李祎瞟了一眼彭大少爷被“蹂躏”完的惨状,三千岁的理智告诉他此刻只有顺从方能绝地逢生,于是微微一点头,琥珀色的龙目里盛上两碗笑意,从善如流地开口道:“姐姐。”
众人:“”
这龙王好不要脸!
彭彧和九渊同时惊了,前者惊于这人居然怕麻烦到宁可纡尊降贵叫凡人“姐姐”,后者惊于自家龙王才在人间混了一个月,就跟彭家人同流合污,修习起“厚脸皮术”了!
女人圣心大悦,十分亲昵地拍了拍李祎肩头:“真乖。”
彭彧忙不迭把俩人拉开,真事似的轻咳一声,板起一本正经的腔调:“介绍一下,‘甲子’号商队领队人,花飞、叶容。这位我朋友,李祎。”
三人互相点头示意,算是认识过了。
彭彧又说:“花姨,你们到了多久了?”
花飞朝商队的方向努了努嘴:“中午到的,大件东西差不多装好船了,剩下这一车金银细软,本来打算天黑之前过河,既然碰巧遇上你”
彭彧赶紧打断她,把两个躲在身后的孩子往前一推:“那正好,帮我把这俩孩子捎到利州去。”
花飞看了看林氏兄妹,又看了看彭彧,最后把视线落到李祎身上,来来回回转了三圈,露出一个暧昧不清的笑容,轻轻地说:“少爷,你们已经修成正果了吗?”
彭彧愣了一下,随即拧起眉毛:“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好吗,这孩子多大,我多大?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