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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是自暴自弃地摆正了脑袋,却没把龙角收回去,那人手心的温度太温暖,竟让他有些得陇望蜀。
彭彧的视线粘在自己刚刚摸到的凸起上,发现那是一个银色的环,约莫二指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雕镂精美巧夺天工。那银环十分服帖地固定在龙角根部,掩映在发丛间,若非不小心摸到,还真的难以在第一时间发现。
他看了半晌,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李祎没立刻答,沉默片刻才闷声闷气地说:“龙冠。”
彭彧没听明白:“啥?”
“就是类似于你们人类皇帝的帝冕,是龙王身份的象征。”
彭彧“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龙不搞这些虚的。”
李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到最后却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彭彧彻底把手从对方脑袋上拿下来,落在他肩颈处轻轻按揉,后脊上那道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苍白的皮肤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李祎再次闭上眼,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彭少爷的按摩,搭在桶沿上的手指忽然轻轻地颤了一下。这点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彭彧的眼睛,他惊喜地问:“你能动了?”
“唔”李祎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上,感觉那股如影随形的麻意渐渐退去,手指的动作开始灵活起来。原本停在锁骨的知觉慢慢往下走了一截,磨磨蹭蹭地游到了胸口附近。
他略显困难地活动了一下胳膊,轻轻点头:“似乎是的。”
彭彧登时欣喜若狂,才平息下去的心跳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重新鼓噪起来,莫名的悸动在胸口蔓延。他看着对方因热气熏蒸而难得浮上些血色的嘴唇,心里忽有根弦重重一跳,好像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让他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
这一次再没有不长眼护卫的打扰,也难得少了某只名为“黄豆”的蠢鸟叽叽喳喳的聒噪,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李祎看着那人凑近的脸,眼睛微微地睁大了,瞳孔却收缩起来。他似乎忘了自己已经能动,可以一把将那“以下犯上”的凡人推开,只近乎惊慌地僵在原地,毫无抗拒地被某种陌生的柔软裹住双唇。
“等”
善意的提醒才出口一个字,就被某人急不可耐地一刀斩断,心不甘情不愿地咽回了肚子里。
彭少爷虽然自诩“博览群书”,可到底只有理论知识,离实践还是差了一大截。这冲动一上头,原本倒背如流的文字自觉地排成一排,蹦蹦跳跳从脑海中溜了出去,直接飞出九霄云外。
他到底还是没有任何技巧地撬开了某龙的唇齿,好在对方意志力并不坚定,基本没有防备地由他长驱直入。本来一个缠绵的吻被技术稀松的彭少爷搞得活似饿虎扑食,在龙王嘴里来了好一番龙争虎斗,后者回过神来,不甘示弱地一记神龙摆尾,两人合力上演了一出“大闹天宫”。
片刻之后彭彧败下阵来,不得不服神龙之力确实力拔千钧,连舌头上的劲儿都比人强上三分。他差点窒息地撤了回来,呼哧带喘地一叉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李祎抬手一摸唇角,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你”
彭彧浑身没由来一阵燥热,觑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脑中警铃大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一件蠢事。
果不其然,李祎看着他轻轻地说:“你知道龙涎香吗?”
彭彧茫然地一点头,只觉那股燥热原地升华,烧起了一把熊熊之火。
“那你知道龙涎香是干嘛的吗?”
彭彧咬紧牙关,表情变得有些惊恐。
“所以你知道‘龙涎’是什么东西吗?”
彭彧默默在心里一声哀叫,在烈火燎原之前慌里慌张地夺门而逃:“九渊!过来给你家龙王穿衣服!”
半个时辰以后,彭少爷精疲力竭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对着将落未落的夕阳吹起了傍晚的冷风,好像一只刚吃到唐僧肉还来不及咀嚼就被大师兄打回原形的妖怪,自觉前路一片渺茫。
无辜的夕阳被他呆滞的目光瞪回西山老家,临走前还留下一片嘲讽似的残影,对准彭少爷脆弱的心灵施以致命一击。彭彧当下呕出一口老血,狠狠地一闭眼,再睁开时正看见一道灰影从对面出来。
他有气无力地冲他招了招手:“你家龙王呢?”
九渊用身形挡住了落日余晖,居高临下地朝某人“憔悴”的面容投以蔑视,觉得这位少爷是自作自受,并不值得掏出他那不值两文钱的同情心,于是敷衍地一点头:“用过药睡下了。”
彭彧疲惫地一捂额头,气若游丝地问:“九渊啊,你说如果一条龙主动把龙角露给你,还放在你手心里蹭,是想表达什么?”
九渊愣了三秒,狐疑地反问回来:“你在说谁?王?”
彭彧不置可否地哼哼了一声。
九渊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神闪烁,终于还是决定坚守自己“诚实做龙”的美德,老实不客气地把自家龙王卖了:“一般来讲,用龙角在你身上蹭是示好的表现,如果是王的话那可能是想表达对你的信任。”
彭彧好像还没从打击中缓过神来,愣头愣脑地问:“为什么?”
“因为王的龙角上有锁龙环,是轻易不能给人碰的。”
彭彧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九渊自知失言,连忙进行了一番越描越黑的找补:“没什么,你也可以叫它龙冠,‘锁龙环’只是戏称。因为戴上龙冠就是确定了龙王身份,从此要承担龙王的责任,仿佛是被‘锁’住了,所以有这么个名字——你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第39章 乾坤镜(三)()
龙王说要两个月;那就一天也不能少,然而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周淮,才坚持一个月就支撑不住;不得已暂停用药缓了一阵。
因为连日来的高烧折磨;他整个人再瘦一圈,干净利落地化身皮包骨头;浑身上下捏不出二两肉。周淮瞧着他这副尊容,毫不积德地出言嘲讽:“我说您老这身体素质;搁在人界堪称‘钢筋铁骨’;搁在龙界顶多算一个‘身娇体弱’。”
龙王对此非常不满;实在很想把姓周的混蛋倒着拎起来空空脑子里的水,让他把刚才那句话叼回去回炉重造一遍。可惜他现在还是个只有上半身能动的半瘫,这种动作对于一条残疾龙来说危险系数太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倒霉大夫飘然而去,暗搓搓磨了磨后槽牙。
而彭少爷在上次尴尬的走火事件后痛改前非,化悲愤为动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地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召集彭府上下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给行动不便的龙王打了一辆轮椅。
此刻,李祎倚在床头看着那辆轮椅,因为消瘦而大了一圈的眼睛险些从眼眶里瞪出来——谁知道彭少爷是抽了什么疯;居然把轮椅打成了纯金的,还镶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宝石,将整个房间映得“蓬荜生辉”!
李祎眼皮一阵狂跳,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得被这位少爷信马由缰的想象力活活吓死;有气无力地抬手一指,嘴唇哆嗦着说:“出出去。”
因为纯金打制的轮椅太沉,要两个壮汉一起推才能推动,“咯咯噔噔”地滚出房间,在地上留下了两道金粉。
彭少爷惨遭挫败,只好差人重新去打木头的,自己在屋里溜达一圈,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打开抽屉摸出里面两样东西。
抽屉里赫然是被遗忘多时的腾蛇蜕和麒麟角,自从他们回到冼州,这两样东西就暂时搁在了抽屉里,已经很多天没人动过了。彭彧此时想起它们,很想问问这两样东西到底还有用没用,可一扭头看到李祎竟然已经歪在那里睡着了。
彭彧轻轻叹了口气,想来他这些日子精神不济,还是多休息得好。没忍心把他叫醒,只悄悄帮他掖好被角,蹑手蹑脚地拿着两样神物掩门而去。
彭彧又顺走两本仙籍,回自己房间将四样东西一字排开,似乎想从其中研究出什么名堂。他还是很在意腾蛇蜕和麒麟角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它俩凑在一起,就能把自己沉寂了二十年的坤眼彻底打开呢?
他一手捧着其貌不扬的腾蛇蜕,一手握着沉甸甸的麒麟角,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哪里不对,仙籍里的记载又少之又少,除了那句引人怀疑的话,似乎再无其他信息。
就在他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忽觉手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下一刻,一股剧烈的灼烫在掌心毫无预兆地炸开,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楚,猛地顺着手臂席卷而上!
他几乎下意识地一甩手,乍起的灼痛又瞬间散去,他不可抑制地闷哼一声,慢慢才觉得双手又是自己的了,冷静下来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那两样东西被他甩到哪里去了?
他连忙四下寻找一番,却哪里也不见它们的踪迹,并且仔细一回想,方才甩脱的时候也没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他难以置信地摊开手掌看了看,只见手心被烫得一片通红,血管都轻微地突了出来。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难道那东西化进他身体里了?
怎么可能?
彭彧近乎惊慌地夺门而出,不忍心去打扰龙王,只好先去找龙护卫。九渊听罢也觉得不可思议,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你确定?”
“我不确定。”彭彧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稳定住心神。他们千辛万苦才拿到的东西,如果真的被他弄丢,他简直没脸面对李祎了!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好奇去碰才对!
彭彧深呼吸两次,尽量平静地说:“我当时没看清,只记得一甩就没了,因为太疼,我也没感觉出到底是被我甩掉还是”
“你先别急。”九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问问王。”
“你别